尼克松传

第35章


一个州长很难首尾一贯地、全面地控制国家的政策,他要 是打算这样去做又可能会在特别不利的条件下重揭过去的疮疤。洛克菲勒倾 
向于第一个意见,他的理由是,他感到很难居人之下,特别是对尼克松这样 的人。
基辛格认为,如果被给与这样的机会,洛克菲勒应该参加内阁;如果能 当国防部长,他会感到十分愉快。同时他也认为,尼克松几乎可以肯定会贯 
彻他公开宣布过的意图:当他自己的国务卿。而且,国务院不能提供洛克菲 勒的个性所需要的独立性。而作为国防部长,他却能够满足他数十年来对国 
家安全的兴趣。从罗伯特·麦克纳马拉的例子来看,国防部长能够在外交政 策的制订上起重大的作用。
大家随心所欲地讨论着这种种考虑,突然,电话铃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电话是从总统当选人办公室打来的,打电话的人是替尼克松安排约会的秘书 
德怀特·查平。他打断了洛克菲勒的战略会议,出乎大家意外地邀请基辛格, 而不是洛克菲勒,去见他的上司。这件事尖锐地反映了洛克菲勒在国家政治 
生活中令人泄气的经历。参加午餐的人谁也没有想到,这次电话的目的可能 是建议基辛格担任新政府中的重要职位。
基辛格应查平电话之约,于 11 月 25 日星期一上午 10 时来到尼克松的临 时总部,那是在皮埃尔饭店的三十九楼。这位哈佛教授决没有预料到这次谈 
话会改变他的一生。当时他仅仅认为当选总统可能要他谈谈对于总统面临的 政策问题有些什么看法。几个整齐利落的年轻人还在接待厅中校验保卫用的 
录相装置。其中一个最整齐利落、最年轻的小伙子德怀特·查平走上前来和 他打招呼,彬彬有礼地把他领到大厅尽头处的一个大起居间里,说总统当选 
人马上就来。那时基辛格并不知道,尼克松会腼腆得那样令人难受。会见陌 生人使他感到莫名其妙的害怕,特别是如果对方处于能够拒绝或者反驳他的 
地位。正如他在这样的约见之前所习惯做的那样,尼克松这时多半是在隔壁 房间里镇定神经,重温一遍他要讲的话,这些话毫无疑问是随手写在一本黄 
色拍纸簿上的,至于这本簿子,他是从来不给来客看到的。
尼克松终于走进房来了,装出轻松自在的样子,然而却掩饰不住他内心 的紧张不安。他坐在一张沙发上,背对着俯瞰第五条大街的窗子。让基辛格 
坐在他对面的一张安乐椅上。他的神态腼腼腆腆,缺乏自信,他的动作含意 模糊,和他所说的话没有关系,好像推动他的言语和手势的是两种不同的动 
机似的。他的语声低沉而温和,他一面谈话,一面喝咖啡,一杯一杯的咖啡 不等他要便送进来。
他的话题是组织新政府这项任务。他说,组织问题繁重得很,他对国务 院没有什么信心,国务院的人员不效忠于他。在他当副总统的时候,外事机 
构瞧不起他,他一下台,立刻就对他不予理睬。他决心要从白宫掌管外交政 策。他认为,约翰逊政府忽视了军方,军方的决策程序没有给总统提供真正 
的选择理由。他觉得决不能让中央情报局插手政策的制订。中央情报局的工 作人员都是些名牌大学的自由主义分子,他们往往以客观分析为幌子推行自 
己的主张。他们在政治上一直是反对他的。尼克松请基辛格就这些问题发表 意见。
基辛格回答说,他不应该用外事机构过去对一位总统候选人或者甚至对
一位副总统的表现来判断他们将来对一位总统会采取的态度。无论如何,一 位有主见的总统总是能够控制对外政策的。关于中央情报局,基辛格了解得 
太少,提不出什么看法。但表示同意他的看法,需要有一种比较正式的制订 政策的程序,约翰逊政府的决定往往是在非正式的会议上作出的,时常也在 
饭桌上作出决定,就是有名的“星期二午餐”,没有其他工作人员参加,也 不要他们去继续贯彻。因此,很难确切知道究竟作出了什么决定。每一个有 
关的机构,即使是本意再好不过,也总是按照最适合于它自己的先人之见的 方式,来理解这些会议所得出的往往是模棱两可的结果。当然,很有可能出 
大错和误解。很少有机会去考虑理性探讨、连续行动或细微的差别。在基辛 格看来,必须建立一个比较有系统的结构。艾森豪威尔政府的那种繁文缛节 
应该避免,因为在那种情况下,决策过程往往具有各独立部门之间缔结一个 特别条约的性质。但是,某种新的连贯性和精确性是必不可少的。
尼克松扼要说明了他对外交政策的一些看法。他的见解和知识与基辛格 以前对他的看法全然不同,这使基辛格大为惊讶。他问基辛格他在外交上的 
目标应当是什么。基辛格回答说,压倒一切的问题在于,要把我们的外交政 策从时而得意忘形、时而惊惶失措的历史性剧烈摇摆中解脱出来,从那种认 
为作出决定主要取决于决策者的癖性这种错觉中解脱出来。政策必须和国家 利益的某些基本原则连在一起,这些原则凌驾于任何一届政府之上,尽管总 
统易人,这些原则却要保持不变。
谈到这里,谈话变得不那么明确了。尼克松很怕被人拒绝,所以在他提 出什么建议时,话说得令人捉摸不定,很难猜透他的真意,不知道他是不是 
在表示什么具体的事情。在尼克松来说,说话就像打台球一样,重要的不是 它的开初的冲力,而是后续击撞。然而在和他的第一次会见中,基辛格只能 
从字面上来理解这位当选总统的话,没有别的办法。当尼克松问基辛格是否 在原则上准备参加他的政府,担任某种策划工作时,基辛格回答说,如果洛 
克菲勒州长应邀出任内阁中的一个职位,我将乐于充当他的工作人员。总统 当选人没有对基辛格的前途进一步发表意见,而是建议基辛格把他对最有效 
的政府结构的看法写成一个备忘录。
实际上,任命洛克菲勒的可能性本来极小,如果说还有一点可能的话, 显然也因为基辛格的这句答复而消失了。理查德·尼克松无意让基辛格作为 
洛克菲勒的下属参加他的政府,他更不想造成这样一种局面,让基辛格必须 在他们两个人中间进行选择。
尼克松按了一下电钮,表示谈话行将结束。一个服饰整洁、蓄小平头、 模样精明的人进来了,这就是即将担任白宫办公厅主任的鲍勃·霍尔德曼。 
尼克松吩咐霍尔德曼,安装一条直接通到哈佛大学基辛格的办公室的电话 线,以便当选总统以后继续和基辛格谈话。这样的安排好像意味着纽约与哈 
佛之间没有正常电话联系似的。霍尔德曼把这个古怪要求写在小黄本上,但 他后来并没有照办。
当基辛格离开总统当选人的时候,他并不确切知道尼克松期望于他的是 什么。从这次谈话中,基辛格还看不清楚,尼克松所要他做的究竟是提些意 
见,还是承担义务,如果是后者的话,对什么承担义务。在基辛格走出来的 时候,霍尔德曼要他到尼克松房间隔壁,他的房间里去坐坐。霍尔德曼平平 
淡淡地解释说,他的主要职责是,防止不通过正常途径办事的情况。他必须 保证,任何备忘录都要由有关白宫人员签署了意见才到达总统手里,总统和
任何人的谈话都必须有一个白宫工作人员在场,以保证实施。他还指出,他 要把高级白宫工作人员的“总统特别助理”头衔改为“总统助理”,因为谁 
也不知道这个“特别”是什么意思。霍尔德曼把他要说的这些话说完之后, 并没有让基辛格发表意见,就很有礼貌地说再见。
第二天,查平又打电话到哈佛,邀请基辛格于 11 月 27 日到皮埃尔饭店 见总统。
尼克松在总统套间正式提出聘请基辛格担任他的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基 辛格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故意沉吟了一会,要求当选总统给他一周的考虑 时间。
尼克松看穿了他的心理,爽快地答应道:“好,就一个星期吧!” 这事谈完后,尼克松和基辛格接着便就新总统对外政策的基本方针进行
了长时间的讨论。正午到了,又谈到偏午。尼克松是很少吃中饭的,基辛格 是很少不吃中饭的,但这回两人却都不曾想到这顿饭,接连谈了差不多四个 
钟头。他们谈到了越南问题。当选总统想要把苏联拉进来共同解决这场战争。 基辛格对这场战争引起的国内不团结表示忧虑。他们还谈到中国、三角外交、 
限制战略武器会谈和核均势等问题。基辛格认为,主要由于华盛顿忙于印度 支那问题,忽略西欧的时间太长了。尼克松分析了苏联在中东的意图,并说, 
他打算派宾夕法尼亚州前州长威廉·斯克兰顿到那里去了解情况。基辛格认 为美国内政和外交的重点都应该重新安排。两人都觉得谈得很合辙儿,十分 满意。
这时,基辛格成为皮埃尔饭店的一位常客了,尽管尼克松的助手们对他 还莫测高深。他的著作未必是他们床头的读物。“不过如此而已。”总统的 
忠实发言人、来自加利福尼亚的搞宣传出身的罗纳德·齐格勒日后这样描述 基辛格给他的最初印象。约翰·埃利希曼也有同感,此人从前在西雅图市一 
个区里当律师,后来成了白宫内圈的一个关键人物,也在 1973 年 4 月 30 日 因水门事件而栽了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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