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传

第68章


军机处以为不可,驳之曰:“环顾盈庭”,“无 
人可代此任者。所奏毋庸置议。”9 月翁同龢、李鸿藻利用平壤之败,主张 对李鸿章一要“严议”,二要“拔三眼花翎,褫黄马褂”。光绪虽然将所谓
“严议”束之高阁,但却给予李鸿章以“拔去三眼花翎,褫去黄马褂”的处 分。这是帝党对李鸿章的一次小小打击,也是后党为了缓和民愤而勉强吞下 
的一个苦果。李鸿章获谴后,上疏抗辩,声称平壤之败,系由众寡不敌,器 械相悬,“并非战阵之不力”。他抱怨说:“以北洋一隅之力,搏倭人全国 
之师”,岂能决胜疆场.他还委婉地批评了弥漫于统治层中的轻敌和速胜思 想,恳请光绪“主持大计,不存轻敌之心”,多筹巨饷,多练精兵,内外同 
心,南北合势,进行持久战。10 月,丁立钧、张謇等分别上疏“请罪李鸿章”。 张謇抨击李鸿章“非特败战,并且败和”,恳请“另简重臣,以战定和”。
③  李鸿章:《寄威海丁提督戴道刘镇张镇》,《李鸿章全集》(三),电稿三,第 219 页。
①  李鸿章:《寄刘公岛丁提督》,《李鸿章全集》(三),电稿三,第 309 页。
①  《翁松禅致张啬庵手书》,第 9—10 页。
张謇此折“当日流沫传诵”,据说李鸿章看后,还击节赞之为“笔意矫健”。
“时人吴汝纶看出“中国士夫”“唾骂”李鸿章,系“由政府扬其焰, 而后进之士闻声和之。”②这里所说的“政府”,显然是指光绪、翁同龢等而 
言。李鸿章对于来自“政府”和“士夫”的攻击,深恶而痛绝之。11 月他借 洋人之口,进行全面反驳。他的顾问、美国人毕德格在美国休假期满返回中 
国途经日本时,曾与日本外务省官员谈论中日战事。李鸿章特地把他们谈话
“节略”呈报清廷。 据“节略”记载:
日本官员:“中国皇上以及枢府是否仍以李中堂为可靠, 信任无疑?” 毕德格:“李中堂勋业冠绝,近今平日复极忠诚恭顺,虽有震主之功,
不改忠君之志。故朝廷倚畀极隆,频颁异数, 现方督师,此岂非皇上信任不 疑之据!”
日本官员:“李中堂督师无功,朝廷积渐生疑,一切恩赏势必尽行夺回。” 毕德格:“李中堂惟有尽其力之所能为而已。中国素不以与外国战争为 
事,其兵皆散布各省,由各督抚主政,兵部堂官并无调度会合之权。兵散则 力分,故不能与外国争锋,日本改用西法,陆军、海军皆归部臣节制,故能 
通力合作,积健为雄。此中东之所以异也。言官见东胜而中负,乃任情诬调, 归咎于李中堂一人,此等言官以捕风捉影之谈,冀动朝廷之听,而恩自坏其 
长城,其害中国较之敌人而更甚,殊为可哀之至。试问朝廷不用李中堂,更
有何人足与东洋抗手乎?” 日本官员:“中国如罢斥李中堂,我等军务更易成功矣。”①所谓“有震
主之功,不改忠君之志”,言官“任情诬誷”“自坏其长城”,“朝廷不用 李中堂,更有何人足与东洋抗手”云云,都是李鸿章所欲言而未敢吐露者, 
既反映了他的心声,又增加了对清廷的压力。他甚至不惜借助日本官员之口 警告清廷:“中国如罢斥李中堂,我等军务更易成功矣。”
当然,帝党并没有被压服,反而倡议募湘勇以制淮军,选派爵势相当的 亲信大员为钦差大臣以分李鸿章之权。12 月,光绪特
授湘系首领、两江总督刘坤一为钦差大臣,节制关内外各军,专办故事。 文廷式奏请饬令刘坤一驻扎天津,“整饬军务”,“以制僵蹇之疆臣”,“以 
驭骄惰之将领”①,翌年 1 月,光绪任命王文韶为帮办北洋事务大臣。但是, 后来事实证明,湘军犹如淮军,刘坤一、王文韶也并非是安邦定国之才。文 
廷式失望他说:“刘坤一驻山海关,一日伪言倭兵至,坤一惧而三徙,其怯 谬如此。举国望湘军若岁,至是乃知其不足恃。”②
帝党不仅直接攻击李鸿章,,而且还把矛头对准李鸿章的两个亲信,即 北洋海军提督丁汝昌和“东方赘婿”张佩纶。帝党指责丁汝昌“畏缩贻误”, 
企图以徐建寅代替丁汝昌,夺取北洋海军的控制权,李鸿章“始终出死力” 庇护丁汝昌,说“海军人才无出其右”,“从古立大功者类皆谤书盈筐”③。 
帝党虽然没能搞掉丁汝昌,但却把张佩纶“驱令”回籍。张佩纶因马江战败,
②  吴汝纶:《答潘藜阅》,《桐城吴先生全书》,尺牍,卷 1,第 148 页。
①  《李鸿章全集》(三),电稿三,第 175—176 页。
①  《侍读学士文廷式妻请饬令刘坤一驻札天津整饬军务片,》《中日战争》(三),第 305 页。
②  文廷式:《闻尘偶记》,《近代史资料》1981 年第 1 期。
③  《褚成博奏请严诘李鸿章洋将温汝德神术何在片》,《中日战争》(三),、第 399 页。
夺职遣戌三载。1888 年戍满释回,李鸿章把爱女菊耦许配给他为妻。当时菊 耦甫逾二十,而佩纶已满四旬,且系三娶。李鸿章颇为得意,声称“老年得 
此,深惬素怀”。李鸿章择婿佩纶,意在用其长才,并藉其疏通李鸿藻。佩 纶以“北学大师”、清流“四谏”之一而“作东方赘婿”,颇受时人讥评。 
梁鼎芬有诗云:“蒉斋学书未学战,战败逍遥走洞房”。“见者皆为之失笑”
④。佩纶就婚李氏后,住在北洋节署,一面“安神闺房,陶情诗酒“;一面干 预督署公事,群相侧目。张佩纶被“驱令回籍”后,李鸿章黯然神伤,并上
“辨疏”,遭到斥责。 帝党采取的种种措施,目的都在于倒李,削弱后党权势,敏锐的吴汝纶,
洞若观火,暗中对密友说:“朝中不信李相,颇有意摧折之,幸大后尚倚重 耳。然军事棘手,君臣之间亦在危疑。”①用“危疑”来形容光绪与李鸿章的 
关系,说明统治层中矛盾的复杂而又微妙。当然,光绪“摧折”李鸿章,没 有慈禧的默许是不可能的。慈禧不同于光绪之处,就在于她对李鸿章“倚重” 
大于“摧折”。据翁同龢日记载,有一次慈禧接见军机大臣,谈到中日战事,
“斥李相贻误,而深虑淮军难驭,以为暂不可动。”世铎、李鸿藻“颇赞此 论”。慈禧还愤愤地表示:“言者杂邃,事定当将此辈整顿。”②慈禧既深虑 
淮军难驭,而不敢罢斥李鸿章,又痛恨言官喧嚣,决意在中日战后加以整顿。
④  刘声木:《苌楚斋续笔》,卷 1,第 5 页。
①  吴汝纶:《与诒甫》,《桐城吴先生全书》,尺牍,卷 1,第 109 页。
②  《翁文恭公日记》,光绪二十年十一月初二日。
“暂屈以求伸”
在清政府被迫抗击日本侵略之后,帝后两党和李鸿章等仍然抱有程度不 同、内容各异的“以夷制夷”的念头。8 月 1 日清政府甫经宣战,盛宣怀就 
对俄国驻华公使随员表示:“吾国并(李)中堂之意,均欲与贵国合而为一, 将日兵逐出”③。8 月 13 日李鸿章致电总署,鼓吹“联俄制日”,说俄国“似 
有动兵逐倭之意”。8 月 16 日翁同郁上疏抗争,“力言俄不能拒,亦不可联, 总以我兵能胜倭为主,勿盼外援而疏本务。”④由于当时中国正处在抗日高潮 
时期,战争胜负尚未定局,中俄联盟之议遂被搁置起来。及至平壤、黄海战 败之后,帝党继续主战,后党和李鸿章转而主和。慈禧旧事重提,意在与俄 
结盟,拟派翁同龢赴津与李鸿章会商。翁氏既反对联俄又“不敢以和局为举 世唾骂”,叩头请辞天津之行。慈禧改以“责李鸿章何以贻误至此”名义, 
仍派翁氏前往。9 月 30 日翁氏轻装至津,“乘小轿入督署”,会见李鸿章。 他首先传达慈禧、光绪对李鸿章“慰勉”之意,然后就严厉谴责他贻误、败 
衂情况。李鸿章“惶恐引咎”,并辩解说:“缓不济急,寡不敌众,此八字 无可辞。”翁同龢质问:“陪都重地,陵寝所在,设有震惊,奈何?”李鸿 
章答复说:“奉天兵实不足恃,又鞭长莫及,此事真无把握。”翁同龢又询 问“北洋兵舰”如何?李鸿章非常生气,“怒目相视,半晌无语”,慢慢掉头 
说:“师傅总理度支,平时请款辄驳诘,临事而问兵舰,兵舰果可恃乎?” 翁同龢辩曰:“计臣以撙节为尽职,事诚急,何不复请?”李鸿章愤愤地说:
“政府疑我跋扈,台谏参我贪婪,我再晓晓不已,今日尚有李鸿章乎?”翁 同龢“语塞”。正当他们在督署会晤之时,接到一道廷寄:“闻喀使西尼三 
四日到津,李某如与晤面,可将详细情形告翁某,回京复奏。”李鸿章告诉 翁同龢:喀西尼派参赞前来声称:中国若能派一专使赴俄与商,“则中俄之 
交固,必出为讲说。”翁同龢担心“俄连而英起,奈何?”李鸿章断言:“无 虑也,必能保俄不占东三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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