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冷天涯/月影流殇

第48章


  如今到手的江山转瞬落空,他,怎会甘心?
  况且……
  他为了,又岂止是这万里河山!
  “天下……天下究竟是什么东西,值得你们都如此去抢!”月晚听了他这话,忽而狂笑,仿佛在笑着世间最为可笑之事。
  人之贪欲,虚幻一场,南柯一梦,又如何不可笑!
  但她如今笑的,怕是她自己罢!
  那一口鲜血忍不住了,从口中喷出。带着微微的猩咸,还有些许浓的黑色浸入其中,洒在了殿上。她也支撑不住,颓然倒下,瘫坐在了地上。
  她用袖子将嘴角的血迹擦干净,看着这摊血,抬起头,仰视着他们,最终,把目光对向了墨沉非:“究竟,是什么?”
  “好!问的好!天下,究竟是什么?!”水璇竟也似发了狂一般,大笑:“天下……天下不过是一个夺得自己所爱的媒介!只是这游戏一旦参与进去,便无法脱身,赌的,是各自的命!我,无,退,路!”
  月晚看着他,似个疯子一般,复而也跟着继续大笑起来:
  “是,毫无退路了!”
  两个人的笑声此起彼伏,却让月晚心里渐渐泛上一种苍凉。
  各自都不知各自笑的是什么,笑人笑己,笑天笑命,笑的,最终只是那点可怜的心!
  但下一刻,水璇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因为一柄短剑,从他背后直贯,穿彻了他的胸膛。
  血,一滴两滴的滴落在了地上,顺着刀刃,鲜红的一片,融入了月晚刚刚的血迹之中。一片斑驳。
  他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寒冷的刀刃似乎就贴着自己的五脏六腑,如今的呼吸已变得困难,却仿佛每呼吸一下,都是那样困难,都是在消耗着自己最后的命。
  他望着手持短剑之人,眼里,是无奈,是悲叹,更是一种恨意。
  “竟然……是你!”
  紫霜。
  一袭紫衣,却早已不是繁复的宫装。她平日把盏的素手握着刀剑,显示出了那份隐藏的熟稔。方才,二人大笑之际,殿里的人早就不再关注窗外风声。直到紫霜从门外飞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剑破了他的胸膛。
  太迅速。
  让殿内人,全都齐齐一惊。
  “这么……不可置信吗?”紫霜望着他,此时只有水璇才看得到,她眼底的无奈。然而这一眼,却让水璇的唇边,露出了最后一抹笑容。
  “好。我输了,这一次,我完完全全……输了……无论今日结果如何,我终是会为你而死……死在你手上,我……毫无怨言!”
  他想,他读懂了她的眼神。
  那一抹无奈,就代表了她心里有他。既然今日可能逃不过一死,那么死在她剑下,又有何妨!
  短剑抽出,血花四散。
  恍若彼岸花,枯萎了,四处凌散,崩飞在天际,最终缓缓落下,随着风,飘到了忘川水面上,染红了忘川水……
  谁也无法理解他的话语,除了紫霜。
  自作孽,不可活。
  “喂,水璇……”
  他的身子颤颤巍巍的倒下后,月晚惊呆了,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却没有答复。
  死了。他死了……
  不过又死了一个尘世痴人而已!
  她忽然觉得,这一切都那么可笑,但她再也笑不出来。因为紫霜的短剑,流光一般,飞刺到了大殿另一端。
  那一端,他衣袂翻飞,含笑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不语一字,却显出了无限的威严。甚至寒锋刺来,他亦能面不改色。
  在场的人还没有完全从水璇的死中转移注意力,却只见紫霜握住的短剑,若流星划过天际,刺向了水琅。
  谁也不知道,这是一场宿命的终结。
  亦是另外一场,宿命的开端。
  咫尺天下(上)
  那一天,晴方好。
  正是芳菲杨柳节。
  踏青人多,我在水畔,看着走过的一群舞女,笑了。春风过,漾开万重涟漪。阳光照射在草地上,映着露珠,点点碎金。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室人。”
  舞女?
  竟唱着桃夭。
  想必亦是都希望找个好人家,嫁了良人,一生相夫教子,总比在外头抛头露面,陪人作欢要好得多。
  其中却有个少女,紫衣金钗,站在中间。路人尽往她那处看了,然而她却依旧目不斜视,歌也不唱,默默的走着,似在思考什么。
  清丽无双的面容上,仿佛带了薄霜,可望而不可即。
  看来,是个出淤泥而不染的。
  然而我看着她的步履轻盈,草地上尽是露水,她衣裾几乎一滴不沾,便知她是会武的。
  我唇边的笑容愈发深了。
  “王爷,那是添香阁的紫霜姑娘,飞燕舞跳的极好,步履轻盈,乃是第一美人呢。只可惜了,卖艺不卖身……”
  添香阁的紫霜?
  我当时,倒是想会一会,这个女子,究竟如何不染了。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她在中间舞着,广袖翻飞,钗环细碎,步摇动动,映着华灯,伴着笙歌,足尖一点,身轻如燕。
  果然是飞燕舞。
  衣裾旋转,似花开陌上。眉间仿佛敛了闲愁,似蹙非蹙,弱柳扶风。
  那日之后,这天,我来到了添香阁,独自一人,坐在上座上,望着她。
  舞罢,笙歌顿止,却似绕梁三日不绝。她拔下头上金钗,看着座下众人。
  金钗落于谁手,今日,她便陪睡饮酒。这是她素日的规矩。我眼带笑意的看着她,刹那的对望,她仿佛怔了一怔。素手执着金钗,看着我。
  瞬间,流光划过。
  一道锋芒朝我而来。
  我没有躲闪,一任她的金钗直直的钉入我身旁的椅子上。众人哗然,我拔下椅上金钗,道:“姑娘厚爱了。”
  云淡风轻。
  平生所见女子无数,然而她,却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清冷却不傲然的。
  “你居然不会武。”在垂帘之中,她为我斟酒,微微一笑,道。
  “呵,那么我是不是要说,你居然会武?”我打量着她,道。
  她正是碧玉年纪,却出落的落落大方,倾国颜色。此时近观,方知与远看不同。远看则如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而近看,却分明如生于佛祖身前的清莲。
  真真正正的脱了俗,骨子里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不过是烟花女子以求自保而已。有些客人无理取闹,我自是不愿与之交往。”她斟满了酒,玉手仿佛雕成,隐隐传来衣上熏的香。
  我拿起酒杯,轻啜一口,是当初杨贵妃最爱的桂花酒:“不愿?是姑娘不屑罢。”
  “好了,那么请问公子,名字是什么?”她似有些不悦了,道。
  “水璇。”我回答,看着她的反应。
  紫霜终于是正色看着我了:“平王?”
  “正是。”我含笑,却发现她眼里没有惊恐,也不曾闪现惊慌失措。
  “添香阁规矩,来者不问身份,纵是皇上,亦与普通客人无两样。平王殿下大驾光临,既然是只身一人,那么也不是来炫耀什么的。那么恕紫霜无理,只当寻常人接待了。”她淡淡道。
  果然与众不同。
  我笑道:“自然无妨。”
  不大的空间里,传来一阵香味,与她身上传来的香味相得益彰。我开口,道:“炉内可是沉水香?而姑娘身上的……是白檀香罢。”
  “正是。”她的眼里终于掠过了几分欣赏的神色。
  记得那夜,几乎畅谈至天明。从天文星象到琴棋书画,她竟然无一不精,不得不让我佩服。
  于是自那以后两个月,我常来添香阁。
  既然身为红尘客,但求知己共世间。
  “姑娘如此才学,委屈烟花之地,岂不可惜?”我曾叹道。
  “谬赞。天文星象,琴棋书画,不过是师父从小授与,见笑而已。”她转着手中的杯子,道。
  然而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清辉却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亦不语,却知她身份必不寻常。
  一般青楼,怎会传授天文星象呢。
  离开的那天,我与她大醉。
  她主动的在添香阁后院遣散了人,为我斟酒送别。
  她的青丝散乱在额迹,带着酒香,还有身上那抹不变的白檀香。
  “为什么……你要争这天下……”她问我,眼神中沉了醉意,却仿佛还带着一种清醒,清醒的让我的心一凛。
  我只是笑,借着酒意道:“我……争了么?”
  “大权在握,你说你不争……谁信……”
  “你也不信……难怪。如今世间人都说,皇上的位置岌岌可危。然而……我又何时觊觎过那王位?我只想求得自保而已……而已!”
  “自保?”
  “呵……皇上削藩意早有,并且已经开始行动许多年。如今,我若是不这么做,那么下一个死的就是我!你……可明白……”
  “你如今大权在握,是皇上最大的威胁,他也定然不会放过你!”
  “那么紫霜……我问你……你说,如今的皇上,是君子,还是小人?”
  “这……”她叹了一口气,道:“行为自是君子无疑,然而其内心诡谲,是小人远远及不上的。所以……称他枭雄二字,应是可以的罢。”
  “那么,我跟你讲个故事罢。”
  “从前,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虽不是亲兄弟,却从小在一块。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