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轻尘/叶慈

 
  早上莫轻尘还睡着的时候，南宫替她穿好衣服，帮她梳洗，她还是有点神智不清，乖乖照做了，然后南宫抱她到书房。那里准备了一张软榻，还准备了一道帘子隔开她和众人。而软榻离他很近，他可以随时看到她，又可以听声音确定她的位置。很方便。那铃铛是他找楚介做的，用可以做出的最坚硬的材料。确定她不能靠手把它拿掉，现在南宫什么都不放心。轻尘的能动性，他现在总认为，是怎么估计都不过分的。 
  莫轻尘醒来吃了一惊，隔开帘子，她看到下面那么多人。虽然除了楚介和倪闰，她谁也不认识。 
  南宫听到铃铛的声音，淡淡开口，“你醒了。” 
  下面一片安静的臣子一楞，这是什么意思？似乎不是向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说的。 
  莫轻尘答，“恩。” 
  这时候，大家才反应过来，原来角落厚重的帘子里有人，而且还是个女子，但是在这里的人都明白，好奇心，有时候是非常致命的。所以他们都选择保持沉默。 
  楚介马上过去，把已经准备好的养身的药拿出来给她吃了。又有人送来早点，这些，外面的人看不到。但是楚介过去的时候，他们还是看到了。什么人，能得国丈亲自照顾？答案已经很清楚了，帘子后面的女子，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南宫夫人了。 
  这个女子可是个禁忌，众人心中不约而同地闪过两个字，祸水。 
  不过，祸水的声音是真好听啊，刚才才答了一个字，就觉得有股慵懒风情从帘后传来。 
  这样想的人立刻收敛了心神，不能再想了。太危险了。 
  莫轻尘对这个安排，除了脚上的铃铛很烦人，又让她想起被束缚的狗来，其他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意见。大多数的时候，她都是稍微起来一点，躺着看书。因为是在南宫的书房，又在他的可见范围之内，在他得了空的时候，可以过来看，她得到允许，可以看书。这里的书其实不少，反而比在房里要不无聊一点。闲来无事可以听下面的声音，猜测各个人的性格，听他们讨论那些也许很重要的事情，也不无聊。 
  所以这样的情况，反而是大家都能够满意的，妥协。 
  因为最近一段时间的关系，莫轻尘看的书跟以前也有了很大的区别。现在，她看的书，主要是佛经。南宫自然认为这是非常安全的书，轻尘要修身养性，他也没意见。 
  原来不管在什么样的地方，佛经，始终都有，而且并没有什么区别。 
  莫轻尘常花整天的时间，来看一小段。 
  心里有澄澈的感觉，不是为了修身养性，而是为了学会，不在乎，学会，放手。 
  大家相安无事，开会的臣子也渐渐习惯了帘子后面的女子。因为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在帘后不发一声，只听得见缓慢的纸翻动的声音。果然这是一个不一样的女子，可以看书看那么久。 
  毕竟，这里的人所信奉的，都是，女子无才便是德。 
  中饭是南宫抱着她一起去吃。 
  晚饭也是，吃完了再抱着她回书房，他处理政务，她安心看书，再一起回去。 
  莫轻尘觉得自己快变成一个残废了，但是她要走的坚持没有得到南宫的允许。 
  许是没见过孕妇的关系，南宫总觉得孕妇是异常脆弱的。而且，他享受那种，最爱的人都在怀里，能够掌控的感觉。 
  莫轻尘见他乐在其中，也就不再坚持了。 
  佛说，随他。 
  肚子慢慢的，然而坚定地，一点一点大起来。 
  那天在书房里，看了很久的佛经，莫轻尘有些烦了。就专心听他们讲话。下面有一个大臣在报帐目，好象是关于国库收支的。他一条一条地报，莫轻尘拿笔记下，随手算。 
  众人听那烦琐的数字都有些烦了，总算那财政大臣要报最后的数目，都松了一口气。 
  结果帘后传来清脆的女声，是一个巨大的数字。 
  众人一楞，都习惯了她的安静。还不太习惯突然听到她的声音，虽然她的声音真的很好听。 
  财政大臣一楞，脸色一下子变得很苍白。 
  南宫不解，“怎么了？” 
  财政大臣被点到名，硬着头皮回答，“夫人的答案，一字不差。但是这数目是臣亲手算出来的，确实没有经过别人的手，请主公明鉴。”说完就跪倒在地。他没说的是，这最后的结果，花了他很多天才算出来，他不明白，夫人怎么会知道的？他确定那帐目只有自己才能看到，但是要怎么向家主解释？ 
  众人愕然，南宫也是惊讶，齐齐等着莫轻尘回答。 
  楚介当然知道，这数目得算多久，但是他同样知道南宫对莫轻尘的防范有多严密，她是怎么知道的，真是奇了。 
  倪闰也在惊讶，这个女子，总要给人带来惊讶。希望这次不是麻烦才好。 
  莫轻尘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郑重，还是平淡的口气，“你确实没有向别人泄露过，这结果是我刚才算出来的，只想试试有没有算对。没想到会造成那么大的困扰。” 
  什么？众人大惊，虽然没有亲手算，但是想也知道，这计算有多麻烦，她却说是刚才随手算的？众人不信，但是又不敢问。 
  还是楚介开了口，“你又没有算筹，也没有其他工具，这样短的时间，怎么能算出来呢？” 
  问出了众人的疑惑，若说是借口，未必也太烂了些。 
  莫轻尘好笑，原来是因为这个，不过她也知道，她的回答对那跪在地上的人有多重要，这样的机密，自然不能泄露。“我的算法和你们的不一样，国公，你也该知道的。我的算法，是不需要算筹和其他的工具，简单的加减乘除，只用笔算就可以了。再简单点的，口算也就是了。若是不信，你可以出题试试。” 
  听到这回答的众人就更惊讶，如此说来，传言倒是真的，夫人还真的不是南宫人。但是也不记得哪个国家有这样的算法啊，不用任何工具？即使是唯一可以和南宫抗衡的露茉的算法，也做不到。想不出来大陆上面有哪个国家是这样的。 
  楚介开始也是一顿，很快反应过来，她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从莫轻尘背的诗词上就可以看出来，她们的世界，是更为伟大的地方。 
  有更高明的算法，也是可能的。他以前也想过，如果能把算法简化，该多好。没想到在她们那里，这一切竟然已经做到了。其实听了她的话，他已经信了，不过，看出其他人的疑惑，他还是问了几个问题。都是像她说的加减，结果莫轻尘也真像她承诺的一样。直接就把答案报了出来，众人这才信了。但是自信无论如何做不到她那样快。 
  南宫开口，“好了，我们继续吧！” 
  那财政大臣很想问那算法是什么，无奈看情况，显然不是适合的时机。看国丈似乎跟夫人比较熟，抽空跟他说了，负责计算财务的人员很紧张，因为这需要专门的训练，并且不是所有的人都有独立准确计算的耐心和天分。读书人又不太看得起这个行业，这不，又快到年终了，人才缺口很大。如果真的有那种可以笔算的算法，无论如何都很有用，就是怕那算法对人的要求很高。如果非得是绝顶聪明的人才能学会，那就麻烦了。但还是想问问。 
  楚介自然明白，如果莫轻尘的算法对人的要求不高的话，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那会是算术上的巨大突破，把人们从烦琐的计算中解救出来。 
  同时，也能进行推广。 
  但是这些具体问题，财政大臣去问，显然是不合适的。因为他是所有人里最年轻的，能够站在这里也是因为他在算法上的奇高的天分。所以于人情事务，还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通达。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因为他一点也不担心别人如果学会了这样的算法，是不是会超过他，他的地位是不是会不保。 
  不过，这正是楚介欣赏他的地方。 
  而楚介认为的，财政大臣不适合的原因，却不是这个，而是他的年纪，太年轻了，又没成亲，何况长相还不错，至今还是朝中重臣心目中的佳婿人选。 
  楚介不认为南宫会同意让他和莫轻尘单独接触，因为莫轻尘，的确太招祸了。“我会帮你去问的，你放心。但是你就别开口了。” 
  财政大臣点点头，感激之外，还是微有点可惜。传说中，夫人是美若天仙的人物。今天才知道她与数学竟然也有如此深的造诣，还真的很想，亲眼看看，听她讲话啊。不过他也知道，国丈这是在帮自己，因为谁都知道，这个夫人再好，却是个祸水。没办法见，也好。 
  虽然他不太认为自己会被迷惑，因为美色于他，一向没什么意义。不然也不会独身至今，他只是想找一个，志同道合的女子。不若众生无趣，他认为要求并不是太高，却也许的确是太高了。哪里有那样的女子呢？ 
  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楚介留了下来。才跟南宫提了一下，他就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了。他还在犹豫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他担心莫轻尘的身体。 
  莫轻尘听到楚介的介绍，才想起来，是了，古代的算术和现代的自然是不一样的。以前的人要用算盘才能算，她小的时候也学过，不过不是纯为了算，只是因为想练一下手的灵敏度和协调。那个都已经很烦琐了,更别提是连算盘都没有的情况下了。 
  南宫看向莫轻尘，“那算法是不是很耗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