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轻尘/叶慈

她的世界？什么意思？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财政大臣原先不相信那些乱力怪神的东西，现在却开始相信起来了。我们的世界，的确还养不出这样的女子，他这样想着。“在夫人的世界，连女子都可以上学吗？” 
  “那是自然。”莫轻尘点头，这才想起来，这里的女孩子根本就没有上学的权利，“其实女子无才便是德，是对女子的埋没啊。”   
  45   
  国丈又特特赶来，再听莫轻尘讲了一遍教育讲座，自觉热血沸腾，她所说的，都将成为自己伟大的目标。 
  原来这一切，真的是能够实现的。 
  国丈自然明白教育的重要性，却还没有提升到这样的高度上。 
  说到底，天下还是太不太平了，所以没资格说这些啊。楚介叹息。 
  “近来有没有觉得格外累？” 
  “有。”莫轻尘老实回答。 
  “算算时间，就快到了，你也做好心理准备吧！” 
  心理准备？莫轻尘笑，她已经做了很多个月了。 
  那天终于到了，生产的过程格外痛苦。 
  南宫早就不顾什么男子不得入内的规矩，跑了进去，早在他听到莫轻尘第一声叫喊的时候就忍不住了，再看见她额头豆大的汗珠，一阵一阵的心痛袭来。紧紧抓住她的手，“轻尘，别怕，我在这里。”他一遍一遍地说。 
  莫轻尘昏厥过去，又痛醒，周而复始。 
  南宫则是一遍在心里发誓，他再也不会让轻尘再生孩子了。他是想过以现在轻尘的身体来说，会有风险，但是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风险。看着床上的人儿，他只恨不得自己以身相代。 
  为什么孩子还不出来，心里暗暗连孩子都恨上了，要不是他不动，轻尘也不至于这样痛苦。 
  “恭喜主公，是位小公子。”喜婆抱孩子给他看，南宫连看都不看一眼，“把他放好吧！” 
  喜婆吃惊，还不见过这样的父亲，刚才看他这样着急，看得出来他有爱夫人，可是没想到对儿子会是这样的态度。只见他一径地看向床上的女子，眼神那样深情，对儿子却还是一眼也不看。 
  又有哭声，一帮人兵荒马乱，竟然又抱出一个孩子来，“恭喜主公，还有一位千金。” 
  南宫大喜，女儿？接过侍女手中的孩子，小心翼翼地，这样小的东西，这样柔软。 
  看向她皱皱的小脸，南宫说，“可千万要长得像你母亲啊。” 
  莫轻尘听了这话，却是一楞，什么叫千万要像，若不像，他便不喜欢了吗？“不像才好。”像我有什么好的，得不着安宁的生活，她想着。 
  南宫微笑，“不像就不像，我女儿长成什么样我都喜欢。轻尘，你看，多好，这下儿子女儿都到齐了。”说着把孩子交给侍女，过来拉着莫轻尘的手。“我们一家人，要好好过下去。” 
  一家人，听到这三个字，莫轻尘一时有些怔忡，妈妈还不知道她多了一个外孙和一个外孙女呢，爸爸也不知道，他们的女儿刚才九死一生。 
  不过她看向俩孩子的眼神充满温柔，到底是累了，“把他们放我身边，陪我一起睡。” 
  只来得及说完这句话，莫轻尘便睡了。 
  醒来天是黑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但是借着月光，莫轻尘还是能够看到，身旁的两个小小人儿。心里一股子充实。 
  忍不住伸出手去摸摸，那样小小的脸，皱皱的，像核桃一样。莫轻尘怎么看都觉得好看。 
  孩子还在肚子里的时候，想了两个名字，还想如果是女生的话就叫娉婷，是男生的话，就叫宏。这下好了，两个，齐了。 
  还记得很久以前，还在读书，一堆同学偶然谈起以后要生孩子的问题。 
  虽然开始有点羞涩，但是大家还是讨论得很激烈。 
  因为的确是将来会碰到的问题，还在很小的时候，莫轻尘想过将来不要孩子，因为觉得生孩子实在是太痛了，而且看那些母亲，包括自己母亲的付出。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有那么多感情的人，对小孩子没办法做到那样的。如果养不好的话，不如不要生了。 
  稍大一点，莫轻尘又觉得生孩子是很有必要的了。 
  想想看，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莫轻尘这个人的时候，自己的血脉却能够通过这样的方式传承下去。 
  如果付出那样多的爱，那么也会得到爱。 
  如果孩子回忆她的时候，充满爱，那么她便能活在人心里。 
  而且，要这样，也许，才能够学会，如何，去爱一个人。 
  很多女同学说想要男生，说不管怎么样，其实还是有点重男轻女的，即使自己没有，也不能保证家长们都没有不是。既然只能生一次，不如一次就成功。 
  可以把一个很小很小的男孩子，养成一个向上的好少年，最好还是少女时代暗暗喜欢过的人的样子，干净智慧，能收到很多情书。到那个时候，要跟儿子说，不要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学习上，要是有喜欢的人，就不要留下遗憾。 
  要在恰恰好的时候，谈一场好好的恋爱。 
  以后要做一个正直，有担当的男子。 
  要看着他渐渐长大，这样，在老的时候，可以在所爱的人们之中，微笑着闭上眼离开这个世界。 
  莫轻尘倒是没那么想要一个小男生，虽然听那个同学描述的时候的确是很心动，可是小女生也很好啊，小的时候，像个洋娃娃一样的那种。可以像妈妈一样，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要给她买很多娃娃。要把她养成一个可爱的女孩子。 
  她说了，于是另外一些同学也很动摇，怎么办呀，没办法选择了。 
  这时候就有一个同学跳起来说了一句，“要是一次生一对龙凤胎就好了。” 
  是啊是啊，这个主意得到了大部分同学的赞成。最后有一个小哥哥，一个小妹妹。 
  以后可以一起上学，可以一起长大。 
  既有男生又有女生，多好。 
  看着月光中的小脸，当初的愿望，现在可算是实现了。莫轻尘忍不住微笑起来，伸手出去碰到那样娇嫩的皮肤。 
  如果可以忘记他们是怎么来的，大约会好过一点。 
  这一刻，莫轻尘心里不断发出的声音就是，算了吧，算了吧，忘了吧。 
  如果她的记性再差一点，如果可以忘记那些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那么，大约会幸福一点。 
  忘记那些开始，如果只看现在。 
  她有一个深切爱着自己的丈夫，而他正好位高权重，除了他，没有人可以让她去做她不喜欢的事情。有一双儿女。衣食无忧，又可以做想做的事。至今未曾有丝毫衰老的容颜让她可以避免失去爱情的命运，有一份小小的事业，有可能永生的生命。人生至此，她似乎不应该再要求什么了。再有，就是太不知足了。 
  忘了吧，忘了吧。 
  因为她身体不好，南宫不同意让莫轻尘为孩子们哺乳。莫轻尘遗憾了一下，注意力很快被吸引到了别的地方。之前准备的衣服似乎有点思虑不周了，因为南宫以不想让她劳累为由，没让她自己亲手准备。而且那个时候，她忙着筹备教科书。 
  现在才想到，丝绸穿到身上，是很不舒服的。 
  莫轻尘提出要用棉布，于是就有一大堆人忙碌起来。 
  莫轻尘要来炭，做成铅笔。 
  生出孩子之后，莫轻尘明显觉得，自己的自由度大了很多。她懒得去想原因了，一个人，傻一点，会活得幸福一点。现在她不想打破自己的小小的幸福。 
  她用铅笔画出小样，听的人立刻明白过来，很快就做出了小小的衣服。莫轻尘不是没考虑过要自己做，可是一来，她于这一道实在是没什么天赋，而且急着把那堆丝绸换掉，再有，就是她相信专业人士的能力了。而且，刚生完孩子的她的确是没什么体力做什么事。几乎成天都躺在床上了。 
  小小的衣服很快就放到了她的房间里。 
  真是越看越喜欢。 
  还有小袜子，小鞋子。 
  她用铅笔细细地画出来，画不明白的地方，就仔细讲给侍女听，都是悟性高的人，很快就明白了。 
  自孩子出生起，莫轻尘每天写日记。写今天的心情，写偶然想到的东西。好象自从孩子们出生之后，连太阳都好看了很多，空气也骤然多了很多香气的感觉。 
  莫轻尘愉悦的心情自然感染了南宫，他现在整天喜气洋洋的。 
  莫轻尘想着，自己的孩子，最好还是自己来教才好。 
  现在孩子还小，稍大一点，就得准备教什么了。 
  可不能放到学堂里去让那些老父子糟蹋。 
  她舍不得。 
  于是还是先前那套，她自己编写教材。数学已经是现成了，语文就得重新写了。又是一场浩大的工程。所幸，目标是很明显的。托记忆力过人的福，莫轻尘几乎过目不忘，这一点，从她写水云斋的字就可以看出来了。 
  莫轻尘默唐诗一本，宋词一本。其他的，就是自己记得的名篇了，宏是哥哥，以后的责任只怕会很重。既然无法避免的话，不如早做准备，莫轻尘默帝王本纪。还有众多的资料。 
  每天都写很久，写累了，就让人扶着起来，走去旁边的小房间看孩子们。 
  南宫怕孩子哭会吵到莫轻尘，没同意让他们和莫轻尘睡一间，待看到那样多的侍女在身旁护着，莫轻尘无奈只能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