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轻尘/叶慈

若单说是为了叙旧，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的。 
  莫红颜眼见这话也说得差不多了，气氛也差不多可以了，试探着问一句，“婷儿，这原先住在这儿的人，你认识吗？” 
  左岚婷有些微的一楞，这话转得可并不高明，跟之前说的话，关联并不大，而且，莫红颜放在下面的手，轻微地一动。她心里想笑，也是住在皇宫里这么多年的人了，还是这样单纯，那就难怪统哥哥不喜欢她了，而且，这样的人，真是有福气，被保护得好，才这样单纯的吧！心里就有点说不出的感觉了。这之前住过的人有那么多，但是她说的哪个，似乎也已经很明显了，她只是很想知道，为什么莫红颜这样巴巴地把自己叫来，难道就是为了打听莫轻尘的事？对了，左岚婷明白过来，统哥哥在南宫一知道她还活着就这样激动，这事儿，还是得堤防。虽然她不认为现在还有什么变数，莫轻尘现在对自己不错，犯不着为了个不怎么熟的莫红颜出卖她。“姐姐是在说哪位？” 
  莫红颜有点不好意思，但是终于还是开了口，“就是不见了的那位。” 
  不见了的？他们是这么定义莫轻尘的离开的？左岚婷觉得好笑，“那人过世了那么多年，姐姐怎么突然想起了问这个？” 
  “她什么时候过世的？”莫轻尘想知道具体的时间。 
  听到这话，左岚婷心里就有底了，看样子，她知道的还很少。刚才说这话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斟酌过的，也做好了道歉的准备。要是知道内情的人，一听这话，还不知道她是在糊弄她？到底还是赌了一下，没想到，一下子就中了。那她可就高看莫红颜了，以为她知道莫轻尘会影响她的地位才来打听的，若她真知道莫轻尘还活着，应该也知道，以莫轻尘现在的身份，若是有什么变故，全天下都会知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这事说来话长。”但是很明显，她从莫红颜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出，她对这个说来话长的故事很有兴趣，看到她的眼神，左岚婷就忍不住又想叹息，莫红颜想的是什么，都摆在了眼里，这么明显。一个稍微世故的人，都会掩饰自己对真正渴求的东西的念想吧。 
  莫红颜听得一惊一咋的，被吓了好几次，原来自己知道的这么少，没想到，那个人，那个叫莫轻尘的女子，曾经拥有过这样跌宕起伏的生活。 
  那些短短的年月，曾经发生过这样多的事情，而自己，无缘参与。 
  左岚婷既然已经知道莫红颜实际上并不知道什么，这说来话长这句话，可得好好掂量了，说的只是部分事实，还加进了一半假的。或说，被认为是真的东西。可是看莫红颜表情，听得还是比较满意。 
  “她是什么样的女子？”莫红颜问。 
  左岚婷斟酌，那个时候的莫轻尘，她只有一句话，“美倒还在其次，关键在，极媚，真真是烟视媚行。”这点也是左岚婷非常疑惑的一点，难道那是她装出来的？可是若是装出来的话，装得也太像了吧。所以那个时候，左岚婷心里是不怎么看得起莫轻尘的，总觉得，她有什么？不过是媚，连看人的眼神，都觉得有东西飞出来。可是这么多年处下来，她又发现，莫轻尘跟自己当初认识的那个，似乎全不是同一个。现在的她，眼神清澈疏淡，总有一份隔离感，有一种高洁的感觉，慵懒的眼神，除了在看向孩子的时候，其他时候都是淡，就连看向南宫的时候，左岚婷总觉得，她虽然是笑着的，可那笑意并不进眼底，只有在看着孩子的时候，才有份认真，更重要的是，有温度。 
  不过也是，认识得越久，就越觉得，这样的人，就该是俯视世间。 
  莫红颜惊讶，他喜欢的，是这样的女子？“那人想必是极美的了。” 
  “那是自然。”毕竟她现在号称天下第一美女。“不过莫姐姐也不必多想，她的容貌其实算不上顶好，莫姐姐您的容貌，其实并不输给她。何况，都是那么久以前的人了，哪争得过您？” 
  莫红颜苦笑，她在最好的年华死去，自己拿什么跟她争？自己都已经过了那个年纪，保养得再好，也见了老迹。这后宫这样多的新鲜血液她都斗不过，又怎么去斗过那个传说中烟视媚行的女子？“我也是随便问问，没别的意思。” 
  左岚婷心说，没别的意思最好，最近这段时间，如果可以的话，她根本不想出门，最好是乖乖呆在家里。莫轻尘一早跟她说过，她身体不好，即使怀了孕，也得万分小心才是，不然会有危险。再说了一会子，左岚婷就告辞了。 
  南宫接到消息，说是左相因为病重，娶了一名女子冲喜，那人没有多么显赫的家世。觉得奇怪，左相并不像这样的人，说给莫轻尘听。 
  莫轻尘笑，看样子，计划一切顺利，这接下来该怎么做，她已经猜到了。“估计左相的病实在是很严重了，要不然，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想来是左相没法决断，这事，多半是婷儿的主意。” 
  南宫点头，“看来是这样。”先前说左相病重，他还有点不信，怎么之前没有征兆的，一下子就说病得很重了？到了这时候才信了，要不是病重，左相不会做出这样荒唐的事儿来，这事，怎么看都有左岚婷的痕迹。 
  过了几个月有消息传来，说是左相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左岚婷却因为一直在父亲身边看护照养而生了病。 
  南宫笑说，“不曾想她这样孝顺。” 
  莫轻尘道：“婷儿自幼与父亲相依为命，感情自不比寻常儿女。会发生这样的事，也实属正常，一看她信，我就特特去信叫她注意身体，婷儿本来身体就不好，这样衣不解带地陪在她父亲身边，实在是很危险的。果然不幸料中。” 
  南宫点头，“只是可怜阿闰了，本来以为岳父身体好了，妻子就该回来了，没曾想她又病了。” 
  “婷儿现在的身体实在不宜奔波，就让她养好了病再回来吧，那边她父亲在，照应得想必周全。” 
  “那是自然。” 
  “阿闰会去看她吗？”莫轻尘最关心的是这点，要是倪闰真跑去朝卢看婷儿，这事可就危险了。 
  “应该不会，阿闰现在身上的工作，短时间里做不完。他那样有责任心的人，不会放下这些不管，顾男女私情。” 
  莫轻尘嗤之以鼻，这是有责任心吗？不过是不爱罢了，不爱，才会有这样多的借口。“那可惜了，婷儿病得那样重的时候，却见不到自己的夫婿。”见不到最好，省得影响孕妇心情。不过，还是得警惕，因为南宫说的，短时间里做不完，那长时间呢？指不定什么时候他有了空，想表现一下对妻子的感情，巴巴地跑去朝卢，可就麻烦了。 
  莫轻尘很快有了计较，着实放了些心思到工作上，为他设了不少暗绊，只推说她这边处理不好，加上他先前的工作量，够他好好忙一阵了。不过，莫轻尘实在是多虑了，打从一开始，倪闰就没想过要去朝卢看左岚婷，这一路来回这样远，得耽误多少时间啊。 
  而且，以左岚婷在露茉的身份，自然会有最好的医生最好的照顾，他去了也帮不上忙。 
  日子就这样无声地过去，又过了几个月，有消息传来，左相为了冲喜而娶的妻子，竟然为他生了个儿子。 
  让很多人大大惊讶了一番。 
  而左岚婷在那个时候身体完全恢复了，真当是双喜临门，动身回到南宫。 
  几乎是一到瑞咸，左岚婷就来看莫轻尘。 
  “莫姐姐，这些可都是我给你带的，姐姐该怎么谢我？” 
  莫轻尘一听见这熟悉的声音，转头去看，可不正是笑吟吟的左岚婷？这么远赶回来，倒是不见风霜之色，虽然身子看上去更单薄了些，好歹是那样灿烂的笑容补了缺。再看她后面，那么多的侍女手上拿的东西，莫轻尘笑，“婷儿，你可真是把那房子里的东西都搬过来了。” 
  这么说毫不夸张，左岚婷除了那些大件的家具没搬，其他的都带来了。“让她们先放着吧，我们姐妹俩说些体己话，都这么久没见了。” 
  左岚婷笑道，“可不是，我在朝卢的时候还时常想起你，宏和娉婷。”再一看，“呦，这才一年不见，都这么大了？”看着正在地上乱转的孩子，她惊讶。 
  莫轻尘笑，“孩子长得是很快的。”然后在纸上写下去，再过几年，你的孩子也该这么大了。 
  看到这字，左岚婷有一瞬的黯然，很快就释然，不管怎么样，知道宝宝好好的在朝卢，她就有了念想，这其他的，实在不该想太多。人不该太贪心。 
  絮絮说了些话，莫轻尘见左岚婷脸上有疲色，就让她先回去了。 
  她走之后看她带来的东西，莫轻尘摸摸这个摸摸那个，心里感慨良多，此去经年。 
  人事全非。 
  再看，里面多了一样小小的物事，却不是自己的东西。 
  莫轻尘马上反应过来，绝不会是婷儿搞错。 
  当下不动声色。 
  只是隔了几天才把抱枕什么的好几样都拆开，做重装样。果然眼尖地看到那东西里有一团小小的纸条，她立刻攒在手心。 
  待批公文的时候夹在里面，悄悄看了，很简单的话，左相说很感谢自己为婷儿做的一切，如果她有事，他愿意帮忙。莫轻尘微笑，她的确有事要请他帮忙。 
  而且左相提供的帮忙方式，也是她可以接受的。   
  50   
  左岚婷请莫轻尘吃饭，南宫答应了让莫轻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