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有女同行
在圣姑之处休养下来的李逍遥,总是一想到林月如的死,内心便五味杂陈,像是胸口空了一大片,说不上悲伤,而是空空荡荡的,却又像塞满了什么苦涩的东西。他宁愿悲恸,但是却只是茫然,像失掉了自己的手,或是内脏,那种感觉已经不只是悲哀而已了。
圣姑将死去的林月如迁移至更深处的厢房,完全没有做任何处理,令李逍遥颇觉奇怪。几经要求,圣姑才答应让李逍遥进入房间一探林月如的现况。没想到躺在阴暗房间一角的林月如,身体虽然已经冰冷,但竟没有发生任何死后该产生的变化,就像个逼真的玩具娃娃一般静静地躺著。
“月如她……怎么会这样?”
圣姑只是神秘地笑了笑,不管李逍遥怎么追问,都没说什么。那高深莫测的样子,使李逍遥隐约感到似乎还有一线生机,但只是圣姑不愿明说罢了。
有时李逍遥睡至半夜,便会突然惊醒,总要奔至赵灵儿的睡处,亲眼确定她还有呼吸,才能放心。接下来的漫漫长夜,却再也无法入眠,若是不做点什么,似乎就无法安心。
虽说有仙药可以救回赵灵儿与她腹中的孩子,可是金翅凤凰蛋、火眼麒麟角二物,并不是凡夫俗子可以取得的,李逍遥数度追问圣姑,圣姑就是不告诉他金翅凤凰所住的灵山神木林以及大理城麒麟洞在什么地方,他也不能就这样贸贸然地到处乱找。
数日以来,李逍遥的伤势渐见好转,一日,圣姑才拿著一方陈旧的纸卷走来,道:“李逍遥,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可以出去走走啦!”
李逍遥望著那纸卷,道:“这是什么?”
圣姑笑而不答,看著李逍遥将之展开,竟是通往灵山神木林的地图!
李逍遥喜出望外,道:“我可以去找金翅凤凰蛋和火眼麒麟角了?多谢圣姑!”
圣姑道:“先别高兴得太早,这只是神木林的地图而已,火麒麟洞在大理城,现在局面不大平静,等你过一阵子再去吧!”
李逍遥问道:“大理城的黑苗和白苗二族,何时才能不战?”
圣姑道:“这嘛……唉!”
见圣姑叹息不语,李逍遥便知道了答案,道:“黑白二苗的战争已是常事,想等到局面平静,不知要等多少年,我还是想闯一闯……”
“你别傻了,”圣姑道,“你身手还不错,可是凭著这点小本事,就想闯进大理城,你当苗族没人了吗?”
“我总不能傻傻地等下去啊!”
李逍遥说得也有道理,圣姑只好冷笑一声,道:“除非你说服我你能进入大理,还可以全身而退,否则我是不会告诉你大理城怎么走的。”
这几天李逍遥已经很清楚圣姑的脾气,她虽然和蔼,可是她不想说的事情,不管别人再怎么死求,她也不会改变心意的。李逍遥只好道:
“那……好吧,我先去取得凤凰蛋再说吧!”
圣姑嘉许地点了点头,道:“去吧,这两个丫头,不必你担心了,我会看著她们的。”
李逍遥道了声谢,圣姑已为他准备好行囊,让李逍遥带了上路。行囊之中除了衣粮等物之外,还有那把李逍遥从家中带出来的木剑。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何想带这累赘之物,或许是相随已久,不忍相弃,或许是冥冥中自有定数。
原来神木林离此并不远,李逍遥照著地图而行,一两日就已经进入一处密林,树木茂盛得几乎无路可走,树林内不但阴暗,而且寒冷,只有点点阳光,从交错重叠的枝桠间筛落。
李逍遥灵巧地在满地虬结突出的树根间穿梭前进,一面观察著,忍不住想道:“这里到处都是树,想要找到神木,岂不是有如在沙堆中找一粒指定的沙一样困难吗?”
可是为了赵灵儿,就算再艰难,他还是得咬著牙找出神木来。李逍遥突然想起圣姑曾经交代过他:金翅凤凰喜欢在巨树顶端筑巢。那么或许自己立足于高处,就有机会看见金翅凤凰的踪迹。至少是比在地面上找的机会高得多了。
打定了主意,李逍遥便足尖一点,窜上树身,几下手足并用,已迅速攀至其中一棵巨木的高处,抓住树枝身子一弹,已然立在茂叶之间。李逍遥眺望著,但只见重重叠叠的枝叶,根本还是无法见到清楚的整个树林,看样子还要再爬高一点。
李逍遥借枝攀缘,身子越爬越高,眼前也越来越亮,突然头一伸,已穿出茂叶之间,看得见整片树林了。
一望之下,不由得他心中大声赞叹,这片树林前后接连,远远望去,绵延不尽,有如一片滚滚绿海,千倾碧涛,极为壮观。
不远处有一株最高的树,卓立于树海之上,顶端却是光溜溜的并无枝叶,阳光照射下,似乎隐隐反射出一层灿光。
李逍遥心中大为振奋,认定了方向,便足点枝稍,飞快地朝那最高的神木奔去。
神木近在眼前,笔直矗立,近看更加宏伟,李逍遥见树干上光溜溜的,全无立足之点,更无法以轻功借力登上,该怎么攀上神木顶端确实是个考验。
看来还是得试试半生不熟的御剑之术了,李逍遥真气一振,长剑应声出鞘,身子一翻便已稳立于剑身之上,以真气排空直升!
正当他破空而上之时,远方传来一阵嘹亮的尖唳,响遍了整个天空。李逍遥一分神,剑势一堕,差点就立身不稳,及时运转真气,才又重新立住了脚步,剑也已飞升至巢边,李逍遥翻身稳立,手臂一伸,截下了剑反手收回鞘内,动作比从前俐落许多,简直不可道以里计。
方才那阵简直要叫断天际的长啸,不知发自何方,李逍遥张望了一会儿,不见任何异状,才低头看著脚边的巨巢,巢内的羽絮比寻常的鸟羽还要大上十倍,雪白轻柔的羽絮根处,隐透出一些金光,灿然可爱。
在柔絮之间,隐隐埋藏著几道光辉,李逍遥轻轻拨开一看,除了一颗金色巨卵之外,旁边还有颗发出蓝光的珠子。李逍遥随手拾起那颗珠子,只觉得有些眼熟,忽然想起:这珠子的外形,与之前他所得到的雷灵珠,不是十分相似吗?
当李逍遥举起这颗珠子细看时,原本宁静的天空,微微扯起了一阵轻风,风一阵比一阵紧,而那尖啸声,更近地响了起来,也更加尖锐刺耳。
李逍遥转头一看,竟见到一抹金云快速地逼近,等近到可以分辨出那是一只五彩的灿烂巨鸟时,巨鸟已弥天盖地地遮住了上空,朝李逍遥扑来。
李逍遥大惊,不假思索地一掌击去!巨鸟身子轻偏,轻易闪过李逍遥的掌气,两爪直袭过来,眼看就要抓住李逍遥,李逍遥不假思索,抱住了鸟蛋,便急忙御剑而飞,及时错开两只尖锐如勾的爪子。
凌飞在半空之中,李逍遥才看清了那头巨鸟双翅金光烂然,威风凛凛,长长的尾翼在阳光下五彩缤纷,简直美得让人目眩。
那就是传说中的金翅凤凰,李逍遥几乎看呆了。狂风中,凤凰双翼顺著气流一阵轻旋,又朝李逍遥袭来,李逍遥大惊,凤凰蛋被窃,难怪金翅凤凰怎么样也要追杀李逍遥,夺回金蛋。
金翅凤凰追袭过来,李逍遥及时提气回转,脚下七星剑登时便提高数尺,掠飞过金翅凤凰之侧。突然间一阵急风扑面刮来,差点将李逍遥掀落,李逍遥两脚踉跄,一个重心不稳,手中金蛋便抛了出去。
“啊!”
李逍遥一声惊呼,突然不知何方窜出一道灰影,准确地接住下堕的金蛋,一瞬间便掠飞而过,消失在茂密的叶影之中。
李逍遥冷汗涔涔,一方面庆幸金蛋没有打破,一方面却更担心金蛋落入谁手,万一是只猴子,将凤凰蛋给吃得连壳都不剩,那就更加糟糕了。
李逍遥尚未自惊慌中回过神,金翅凤凰的怒唳刺耳地逼近,李逍遥根本还不及回头看清金翅凤凰的来势,已被那股巨大的气流当头掀倒,身子腾出狭隘的剑刃,顿时两脚落空,坠落直下!
他只感到整个身体像是被无边的气流给吞噬了一般,不停地往下被吸去,最后的惊叫,也呼啸的狂风给吞没,消失在一片碧涛之间。
李逍遥眼前一黑,便去了知觉。
迷糊之间,李逍遥浑身都被无边的痛楚给包围著,从每一根指头到毛孔,无不像被撕裂了一般,动弹不得。脑中一片混顿的他却很快想到:自己从高处摔了下来,八成是全身都支离破碎了,才会这么痛。
就在他半昏半醒之中,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按在他额头上,李逍遥正疑心这是错觉,却在恍恍忽忽中看见了赵灵儿的脸。
他彷彿见赵灵儿担心的面孔,那双美目中,盈盈漾著柔和怜恤,就像她平常那样温柔可人。但是李逍遥无法发出声音叫她,只能在朦胧之间看著她。赵灵儿跪坐著,双掌合十念咒,一道耀眼的亮光从她掌心间散发了出来,缓缓笼罩在李逍遥身上。这股光辉罩住李逍遥全身之后,李逍遥只感到身上像是被云朵包围住了一般,轻飘飘的,十分舒服,就连痛楚之感也像退去的浪潮一般,渐趋平静。
难道自己死了,和赵灵儿一起上了天堂了吗?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不会再放开赵灵儿的手!
当他一睁开眼,一能动弹,便抓住了那双手,唤道:“灵儿!”
手中果然真实地握住一双柔软的小手,李逍遥逼把就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坐了起来,道:“太好了,灵儿!你没事了……我……”他却一把被推了开,紧接著‘叩’的一声,额头上接连被敲了好几下:“喂喂喂,你头脑是不是摔坏啦?”
“灵……?”李逍遥的视线还有些模糊,只见眼前的女子满脸通红,双眼怒瞪著他,道:“人家……人家好心救你,你却……哼!”
“抱歉,真是抱歉,我一时迷糊,将你看错为另一个人……”李逍遥连忙解释。
她清脆的声音怒气未歇:“好心救你,你却轻薄人家!你们汉族的男人,个个这么下流,还是让你死了乾净!”
那声音虽严厉,却带著几丝甜意,令李逍遥在愧歉中竟感一丝旖旎。也在这时,他才从摔伤的昏沉中完全清醒,看清面前少女的相貌,不知为何给了李逍遥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她娇小的身上穿著青色丝织的苗族服装,那张年幼娇丽的面孔,突然间唤醒了李逍遥的回忆,这名少女,正是他在前往仙灵岛时,遇见的小苗女!
“啊,是你……?”李逍遥一下子整个人都吓醒了,当初他被这名小苗女整得半死不活,还差点死在她手上,此时仍心有余悸,不禁退后了几步,有些戒备地看著她。
那小苗女殷然一笑,玩著头发,笑道:“我只是说说,你还以为我真会让你死?嘻!”
李逍遥勉强一笑,道:“这个嘛……你那头蛊神叫什么名字,我还真的忘了,所以你不必杀我了吧……?”
小苗女瞄了他一眼,道:“我要杀你,你早就不知死多少遍啦!”
李逍遥一时之间听不出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她起了身,抱起地上的金蛋,殷然一笑,便要离去。
原来在半空中接住金蛋的就是这个小苗女,李逍遥连忙起身道:“请等等!姑娘,那个金蛋是我要的……”
小苗女转头道:“这是我们族人的守护圣兽生的蛋,你说要就要?我偏不给!”
“我得用它救人,就算是圣兽,也只能冒犯了。”
小苗女笑道:“你连自己的命都差点没了,还救人呢!”
李逍遥道:“我就算付出性命,也要取回这个凤凰蛋,请你还我!”
小苗女笑道:“唉呦,你虽拿到了,却失手砸了,还不是一样没有?我接住了,自然归我。”
她刁钻如昔,所说却句句有理,但是此时也不是跟她讲道理的时候,李逍遥反手按剑,沉声道:“这是要紧之物,我说什么也要到手,请你归还!”
小苗女反而笑嘻嘻地迎了上去,道:“你学会了剑,好大本事,我不还又怎样?你会杀我吗?”她那有恃无恐的样子,反倒令李逍遥犹豫了起来。
李逍遥想起自己由极高之处摔了下来,现在却毫发无伤,这当然不是幸运而已。难道,是眼前这个小苗女救了自己?回想起恍忽之际,看见她施法念咒,那感觉竟十分熟悉,以致于把她错认为赵灵儿。
李逍遥道:“难道是你……用还魂咒救了我?”
小苗女奇道:“你也知道这法术?”
李逍遥道:“我妻子也曾以此法救了我,却因此大受损伤……”一面说著,李逍遥好奇地打量著眼前这笑言晏晏的小苗女,她怎么一点也不像使用过还魂咒的样子?
小苗女笑道:“那是她学得不精,也敢拿来救人哪?真是不要命了。”
言下之意,她精通这个术法,因此才能浑若无事,李逍遥不由得对她的来历更感可疑。从前她执意要上仙灵岛,一听李逍遥说到苗人,就要杀李逍遥,而不久之后,仙灵岛上发生灭岛惨事,这名小苗女当时身在何方?她会不会也是凶手之一?
一时之间,李逍遥弄不清她究竟是敌是友,也对她多了三分戒备之意。小苗女却恍若未觉,睁著一双明眸,认真地望定了李逍遥,问道:“那灵儿又是谁?”
“是我妻子……”
“你把我认错成你的妻子?”
李逍遥一窘,道:“是的,真是失礼,请你包涵……”
小苗女面无表情地问道:“我跟她真的长得那么像?”
李逍遥忙道:“不,并非是容貌……而是方才姑娘对在下所施的救命法术,造成在下的错觉。”
“原来是这样……”
她低头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李逍遥一想到她的古怪,再想到她不知与仙灵岛的血案有什么样的牵扯,李逍遥就中心惴惴,怕她会出什么怪招对灵儿不利。对于自己居然说出了灵儿的名字,他此时真有些后悔,便问道:
“欸……我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能不能告诉我?”
小苗女望著他,道:“你要知道我的名字?”
李逍遥连忙道:“不方便说也没关系!”
要是像她的蛊神那样不能乱说,李逍遥这样问就等于是触犯大忌了,江湖果然是难走啊!回想起从前以为要苗人相处,只要换上苗人的衣服就可以,李逍遥才知道以前自己真是天真得过份。
不料,小苗女说道:“我叫阿奴。”
“阿……”他差点要说出口,及时收住,小心地问道:“可以说吗?”
“当然可以,名字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逍遥松了口气,道:“原来你叫阿奴……你就是阿奴?!”
李逍遥失声叫道,阿奴望著他,奇怪地问道:“怎么啦?”
李逍遥道:“我识得盖罗娇,她说过你!”
“你见过师姐了?”阿奴笑问,“她有没有说我坏话?你说给我听!”
这样一来,阿奴应该是友非敌了,李逍遥正要放心,但见她抱著金蛋,还在说这无关紧要的小事,不知道若是不跟她闲扯,她会不会就把蛋给砸了,令李逍遥一颗心既提不起又放不下,不知如何是好,道:“她没说你坏话,既然你是白苗的人,那么就把金蛋给我吧,我相信你师姐不会骂你的。”
阿奴笑道:“你就是只想把凤凰蛋骗走,你说你要凤凰蛋救人,什么人这么重要?”
李逍遥道:“救灵儿……我的妻子,也就是……你师姐说的公主什么的……。”
阿奴一怔,原本笑盈盈的脸上,变得有些奇怪:“公主成了你妻子?她叫灵儿?”
李逍遥点了点头,叹道:“她已经怀有身孕,却因故受了重伤,我一定要凤凰蛋壳和火麒麟角来救活她们母子的性命。”
阿奴不知在想什么,花瓣似的小嘴紧闭,挑了一下眉,道:“不行,现在凤凰蛋不可以给你!”
李逍遥一急,道:“可是她……”
阿奴打断了李逍遥的话:“小凤凰是不能杀的,你要的只是蛋的壳,要也得等小凤凰孵出来才成!”
李逍遥道:“嗯……那还要多久?”
阿奴道:“你放心,不会拖太久的。”
“这……好吧。”
李逍遥万分无奈,可是想起圣姑也交待不能伤害圣兽,万一他为了壳而弄死了蛋里的雏凤,犯了苗族之忌,恐怕圣姑也无法救赵灵儿。
此时,天边又传出一阵尖厉的长啸,显然是金翅凤凰找不到蛋,所发出的悲鸣,令李逍遥心里隐隐感到愧意。李逍遥仰头看著无边的树枝交错,叹道:“好不容易把凤凰蛋拿下来了,要再放回去,恐怕还要难上一百倍呢!”
阿奴笑道:“你若放得回去,我可真的要称你一声大英雄、大高手啦!”
李逍遥没好气地说道:“不放回去,怎么等小凤凰孵出来?”
阿奴道:“呵,你放回去,金翅凤凰也不要了,会把蛋给抛出巢去呢!”
李逍遥吃了一惊,道:“为什么?”
“这蛋给你摸过了,给我抱过了,上面都是人的气味,金翅凤凰会把这蛋当成入侵者给赶出去的。”
“那怎么办?凤凰孵不出来,岂不是糟了……?”
阿奴笑道:“我来孵么!不然怎么办?”
李逍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颗蛋……你孵?”
阿奴道:“我自有方法,而且我也不是白白送你蛋壳,你得帮找一件东西。”
李逍遥问道:“什么东西?”
阿奴笑道:“跟我走,不就知道了吗?”
她说完,也不等李逍遥,便径自往前走去,李逍遥抓了抓头,无可奈何地紧随在她身后。
李逍遥问道:“我们去哪啊?”
阿奴指著前方,道:“这个树林里有处隐密的树洞,洞里藏有妖怪所藏的宝物,我要你跟我去找一件东西。”
她不想说找什么,李逍遥便也不多问,跟著她走。她对这到处都是树的密林十分熟悉,走起来毫无滞碍,身手灵巧得像是穿梭在树林间的绿色精灵一般,令人见之忘倦。李逍遥忍不住问道:
“我听你师姐说……你也对付过黑苗,是不是?”
阿奴笑道:“师姐是不是笑我好没用,连杀人都杀不俐索?”
李逍遥一怔,看她小小年纪,娇美可爱,没想到说起话来却这样视人命如草芥,令李逍遥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李逍遥道:“黑苗和你们白苗,为什么要这样杀来杀去?”
阿奴道:“多杀一个黑苗,我们白苗就多一个机会可以活,那当然是杀得越多越好。”
李逍遥道:“是这样吗……?对了,那天在仙灵岛上……”
阿奴笑道:“那天在仙灵岛上,你连滚带爬,落荒而逃,想不到现在这么有本事啦,哈哈!”
李逍遥问道:“你是怎么离开仙灵岛的?”
阿奴笑了一下,道:“我有好几百种法子离开,倒是你,又怎么脱身的?”
李逍遥大概地说了一些当时的情况,阿奴听了,才笑道:“原来如此,那时我在岛上迷了路,等我找到水月宫时,公主已经被抓了,姥姥也半死不活的,我见到没有活口,心里实在恨透了你,我还以为你是黑苗的奸细……”
李逍遥不语,自己虽然不是奸细,但是却确实是被那名黑苗的高手所利用,才会破了水月宫入口的阵局。从前他服下忘忧散,不记得岛上的事,但见了赵灵儿的真实体态,而回想起种种过去时,他也想起自己所造成的这场浩劫,因此李逍遥心头格外沉重,只是默然不语。
阿奴道:“我好不容易才离开仙灵岛,到你家去找你,你已经不知逃到哪里去了,我听一对姐妹说你要去苗疆,就追了上来……”
“你一直跟在我们身后?”
阿奴笑道:“我没那么大本事,我在你们汉人的地方,老是被注意,没法子暗中行事。再加上黑苗见了我就追杀,我也没那个空去找你,否则那时我见了你,一定会杀的。”
李逍遥才知道这一路除了凶险之外,暗中还藏了这个可能的杀机,自己完全没有提防到阿奴,却还能活到现在,或许真是福大命大。李逍遥松了口气,道:“还是问清楚再杀,否则误杀好人,可不大妙。”
阿奴嘻嘻一笑,道:“误杀也就罢了,谁没有错杀过几个人?”
李逍遥叹了口气,道:“你这想法不大对,千万不能这样想。”
阿奴回头望了他一眼,眼里的笑意有几分轻视,似乎是觉得李逍遥太过优柔寡断,但她并没说什么。继续向前走了一会儿,两人停在一株大树之下。
这株树干底下有个巨大的黑洞,有如一个大门一般,两个人走进去都没问题,探头望里面望去,竟是一条通路,不知通到何方。
李逍遥道:“这是什么地方?”
“跟我来就是了。”阿奴率先走了进去,胸有成竹的。
李逍遥和她并肩走了进去,地面高低不平,有时是土,有时却是突起的树根,一不小心就会绊倒摔跤,越走进去也就越暗,终至伸手不见五指。
李逍遥道:“我看不见!”
阿奴笑道:“对不住,我忘了。”
说著,她便一把拉住李逍遥的手,继续往前走。被她的小手握著,她既不感到羞涩,李逍遥也落得大方,把男女授受不亲的寻常规矩给抛弃了,问道:“你们苗人在黑暗里都看得见?”
阿奴道:“那也未必,这是要练的。小心脚下!”
李逍遥一个不留意,差点就被绊倒,连忙稳住。
阿奴道:“这地面不大好走,我牵著你,还是要跌跤的。”
李逍遥苦笑道:“我自小跌惯了,跌个几跤没关系,你带著凤凰蛋,可千万不能跌跤。”
“你可真好心,可惜不是怕我跌疼了,是怕蛋跌坏了。”
阿奴笑嘻嘻地说,语气中玩笑的多,埋怨的少。但李逍遥还是习惯性地笑道:“你跌了我也心疼!”
阿奴笑道:“我就说汉人男子轻薄,等一会儿跌死你是真!”
她松了手,李逍遥一惊,什么都看不见了,忙道:“你放开了,我可跟不上你,没法子帮你拿东西了!”
眼前蒙蒙地闪出一阵轻光,李逍遥眨了眨眼,但见阿奴手上捧著那凤凰蛋,金光照著她的脸,更显得娇美欲滴。
“瞧,不是有灯了吗?”阿奴说道。
凤凰蛋壳发出的金光,原来如此灿烂,还能隐约照出身边的事物,果然是件奇珍。李逍遥却不无几分忧虑,道:
“可是……万一不小心把蛋摔破了……”
阿奴道:“所以咱们要小心些捧,走慢点没关系,跟我来。”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阿奴捧著凤凰蛋,小心翼翼地走在前面,李逍遥张望著周围,这通道全是木纹,不知有多深多长,散发出浓冽的木香。
这片神木林底下交错盘结的树根绵延不尽,一般人若是走了进来,只怕会在里面迷路,困死此地。阿奴停下了脚步,道:“你瞧!”
前方已没有路,而是一个洞穴,陈列著几只箱子,其中一只装饰特别华丽,堆放在中央。阿奴毫不犹豫地走向那个最华丽的箱子,轻易打开了它。原本兴奋得微微发红的脸上,突然转为失望之情。
阿奴恨恨地说道:“可恶!昨天明明看见他放在里面。怎么是空的……?”
李逍遥感到有点不大对劲,忙问道:“你说谁把东西放在里面?这个洞穴是有人的?”
阿奴理所当然地说道:“是呀,昨天我潜进来过一次,确定东西就在这里面,可惜那个魔头太厉害,我斗不过。不过,若是加上你来助阵,那就说不一定了。”
李逍遥道:“原来你是找我来当打手的?”
阿奴笑道:“能够打败圣兽金翅凤凰的人,功夫应该不会输给区区一个妖怪。”
李逍遥苦笑著问道:“你倒底要找什么东西?”
阿奴望向李逍遥,叹道:“罢了,告诉你也无妨,我在找水灵珠。”
“水灵珠?”
“嗯,今日我瞧见那魔头外出,想不到他居然把东西拿走了,可恶!”
说著,阿奴将其它几个宝箱一一开启,有些东西她看也不看,有些却顺手就放进她腰边的囊袋中,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
“你还要找什么?”李逍遥有点不安地问。
“咱们不能白跑一趟,反正这些都是妖怪搜刮来的,不拿白不拿!”
原来不为什么,李逍遥苦笑连连,暗想万一那个妖怪很高强,自己却没来由地被阿奴拖来当打手,可真是冤枉到家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妖怪?”这个还是问清楚一点比较好。
阿奴道:“那个妖怪外表看起来是个道士,不过,他是这神木林的千年阴气变的木精,自称木道人。他最喜欢四处收集奇珍异宝,得不到就用抢的。”
“他要奇珍异宝做什么?”
“不为什么,夺到了就堆在这个树洞里面,什么也不做。”
“啊……?”
李逍遥不禁呆住,这样的怪物习性,令人匪夷所思。
阿奴似乎已经搜刮得满意了,这才起身,道:“走吧,木道人把水灵珠带走了,我们在这里也徒劳无功。”
“可是你主要的目的不是水灵珠吗?”
“当然,不过我们拿了他这么多东西,他非自己来找我们不可,那时不就可以向他夺水灵珠了吗?”她一拍李逍遥的肩膀,道:“到时候可是一场大战,你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喔,木道人是很厉害的!”
“什么?”
阿奴居然打定了主意把李逍遥给推上第一战线,李逍遥原本就答应她帮她取她要之物,但是一想到她这样笑嘻嘻地把自己推出去对付一个似乎很难缠的妖怪,李逍遥也有点不安。
阿奴转身往外走,李逍遥也跟著她走出洞穴。进来时感觉好像这条树洞地道很长,走出去时竟感觉上不是那么久,也许是已经走过一次了,有了点心理准备。望著远方入口的光芒照在阿奴身上,李逍遥感到阿奴虽是盖罗娇的师妹,或许将来会比盖罗娇还要有能力,不管是她取物于妖,或是指挥运用人,果断大胆的行事方式都颇有大将之风,不让须眉。偏偏却是这么一个看似娇稚可爱的女娃儿,实在是令人难以相信。
两人走出了树洞,阿奴笑道:“虽然水灵珠没找著,却赚了不少好东西。”
李逍遥问道:“你要的水灵珠,应该是什么样子?”
阿奴道:“其实我也没见过,我是听我阿娘说的,水灵珠差不多有姆指这么大,是水蓝色的,外面会自然透出一股子水气,所以一摸到就会觉得凉凉的。”
李逍遥感到满熟悉的,想像了一下,笑道:“嘿……照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我小时候常玩的弹珠。”
阿奴白了他一眼,道:“胡说八道了!”
她直往树林外走去,李逍遥忙问道:“现在你又要去哪里?”
阿奴道:“你不是还要找火眼麒麟角吗?”
“是啊!”
“在小凤凰生出来的这段时间里,我可以先带你去取火眼麒麟角。”
李逍遥喜出望外,道:“你知道麒麟角在哪里?”
阿奴殷然一笑,“跟我走就对了。”
想不到自己可以这么顺利地接连获得二物,一想到赵灵儿有救,李逍遥简直是高兴得说不出话来,此刻不要说对付木道人,就是阿奴还要他去对付什么火道人水道人,李逍遥也都愿意全力以赴的。
连麒麟角都有著落了,李逍遥心情大为轻松,与阿奴边走边问道:“你要水灵珠做什么?”
阿奴一笑不答,李逍遥本来就是个逗人说话的高手,故意道:“嗯,我来猜猜,你要练高段的法术,对不对?这个水灵珠,就是给人练妖法的法宝……”
阿奴怒色骤现,道:“什么妖法?你不知道就别乱讲!我要找水灵珠,是要用来救人的!”
“救人?”
阿奴长叹了一口气,道:“告诉你也不要紧,我们苗疆闹大旱灾,很久很久都没下雨了,河水都已乾涸,食物也快吃完了,再不找到水灵珠引来大水,恐怕大伙儿都要完了。”
原来阿奴要找水灵珠,是有这样的用意,而木道人私藏水灵珠,只是满足无聊的私欲,那李逍遥当然是非帮阿奴找到水灵珠不可。就算不用金翅凤凰蛋壳交换,李逍遥也会帮忙她的。
见到阿奴稚气的脸上,忧色沉重,李逍遥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安慰她,便问道:“苗疆闹大旱的事,我也听说过,可是这可能只是天不下雨,或是河道淤塞,你们不想法子通河或是找水,却找这颗珠子,一颗珠子能解决旱灾吗?”
阿奴说道:“那是你不懂,水灵珠是有法力的!”
阿奴停了一下,悠然回想著,道:“只要有了五颗灵珠,白苗一定可以重振往日风光,重建往日富裕安乐的南绍国威!”
李逍遥想到自己现在手上也有几颗灵珠,赵灵儿也没说过这些灵珠是否有什么用,但似乎是十分重要之物,便问道:“你说的是五颗什么样的灵珠?”
阿奴道:“苗族相传,很久很久以前,北方的蛮族侵略我们苗族……”
“北方的蛮族?”李逍遥好奇地问道。
阿奴道:“怎么?这很奇怪吗?”
“我听说中原以外的异族,北方是狄,西边是戎,东边是夷,南边才是蛮,你的北蛮是什么地方?”
阿奴撇撇嘴,道:“我们可不管你们汉人怎么说的,我们只知道那是我们北边的敌人,我们的书上叫他们蛮子。”
李逍遥对南方的异族并不是很了解,事实上在南方因为地势崎岖,高山恶水,交通不便,地方与地方之间往往隔绝不相往来,故而产生了许多与外界隔绝的民族,汉人统称他们为蛮,实际上是包含了数不清的族类,多半以族长做为首领。从前三国时代,诸葛亮南征,深入黔地,虽曾经以七擒孟获收了许多南蛮之心,但事实上在蜀书中,南方从来是作乱不断,终蜀汉之世,一直是个令朝廷头痛的地方。阿奴所说的蛮,或许正是其中强大的某一族,因为在南绍国的北方,所以苗族的传说中才称他们为北蛮。
阿奴续道:“那时蛮人与我们发生战争,起初蛮族被我们打败,落荒而逃,过了一年,蛮族又来了,这回他们的法师作法,召来了许多怪兽对付我们苗人。有的怪兽会吃人,不但吃了人,还破坏了我们的田地家园;更有的怪兽会喷火,一喷火就可以烧死一大群蜂涌而上的勇敢苗人武士,还有的掀起怪风,有的四处散播毒气……”
阿奴轻轻叹了口气,续道:“我们知道胜不了,便全躲在地下,每人滴出一滴血,让我们的教主祈祷通达天上的神明,天帝果真听见了,祂派了水、火、雷、风四神,和魔女旱魃下凡来对付怪兽……”
李逍遥听她的口还是很沉重,道:“天帝派出神来救你们,那很好啊,你们一定打胜了吧?”
阿奴道:“是的,水、火、雷、风四神和魔女旱魃很快打退了怪兽,怪兽被赶回蛮人的地方,反而造成蛮人的祸害,把蛮人攻打得溃不成军。”
李逍遥笑道:“活该,蛮人真是作法自毙!”
阿奴道:“可是,打退怪兽的天神们,见到南绍这么美丽,风花雪月,四时如画,这些神都不愿意回到天上了,他们就在人间嬉戏玩乐,造成南绍更大的浩劫!天雷地火烧光了地上的草木,乾旱和饥荒饿死成群的牲畜,然后洪水又淹没了整个大地,苗人和蛮人都失去了家园……”
李逍遥一怔,没想到会是这样。如果受到异族侵凌,可以求神助,那么被神侵凌,还能怎么办呢?
阿奴的声音缓和了下来,说道:“还好,有位人形蛇身的巫女出现了,她和我们苗人自古以来就祭拜的女娲神像一模一样,她独自奋力诛杀了水、火、雷、风四神,还打败了旱魃,将她给封印起来。她将这五个神所造成的灾祸给平息了之后,还重新帮我们开辟出丰沃的农田,引来顺畅的溪流,让我们可以重建家园,重新过著安稳的生活。”
李逍遥听得松了口气,想到赵灵儿也是人形蛇身,书中仙说她是神族之后,那么她果然是女娲的族裔,就算不是人类,也是足以自豪的仁圣之后。
阿奴道:“女娲重建了苗族,她是苗人的母亲,可是却因为她以天神之尊杀了天神,天帝很震怒,不许女娲回到天上,让她成了和人一样,会忧愁,会病老,会生也会死。”
阿奴续道:“女娲就这样留人间,受我们苗人俸养了。其实我们苗人本来就是信奉她的,是教主以法力迷惑许多苗人,大家才渐渐忘了尊崇女娲,可是女娲竟不记恨,还来救她的子民,苗人都知道错了,她虽然不再是永生不死的神,我们却依旧崇拜女娲娘娘,希望她永远守护苗人。”
李逍遥问道:“那这与五颗灵珠有什么关系?”
阿奴道:“那五颗灵珠,就是女娲娘娘以水、火、雷、风、魔女旱魃这五个作乱神魔的骨骸炼化而成的。”
“原来如此……”
“女娲以法力让自己掩去蛇身,变成像人一样,她嫁给一名智者,生下了下一个女娲娘娘的后代,也把五颗灵珠传给了她,要她守护苗人。此后,女娲娘娘的后裔都要世世代代地以五颗灵珠的神力,保卫南绍的土地。”
“原来如此……可是那后来五颗灵珠又怎么会到处四散呢?”
就连女娲的后裔都流亡在外,那肯定是出了极大的变故。
阿奴似乎不大想说,过了一会儿才道:“上一代的女娲后裔,是我们的女祭司,她平息了一场火灾,引来了大水怪,她为了驱逐水怪,跃入水中决战了七天,七天后洪水渐渐退去,可是女祭司不见了,黑苗的巫王到处找她,最后终于找到受伤沉重的女祭司。巫王救好了女祭司之后,就娶了她作为巫后,还生下了公主。”
“可是有一天不知为什么又起了大水灾,大家求巫后以五颗灵珠治水,巫后才说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那就是……五颗灵珠遗失了。”
李逍遥听了,也感震惊,这五颗灵珠代表的是女娲后裔的神力,一旦遗失,也可以说是女娲后裔这个尊贵身份的失去,巫后会有什么下场,是思之令人惊心的。
“那……巫后怎么办?”
阿奴道:“我不很清楚,我娘她们那一代的贵族还知道一些,我就都不知道了,就连师姐也不跟我说!我只知道后来巫后和公主就不见了,巫王又信任起教主,崇拜起天帝,女娲神殿只在白苗还有几座,黑苗那里把女娲神殿里的女娲像都给摔坏打碎,殿堂也都改成了拜月教主的祭坛。”
阿奴恨恨地道:“可恨的拜月教主,还挑拨黑苗与白苗的不合,反正黑苗忘恩负义,不顾女娲娘娘的恩泽,也早已失去了做为女娲子民的资格!”
李逍遥喃喃说道:“原来还有这么一个典故……”
“嗯,所以我非找回这五颗灵珠不可!只要我们找到了五颗灵珠,交给公主或是巫后,那时就可以灭了黑苗,见了就杀,别留下那种肮脏的血,南绍只要留下我们白苗,由我们白苗来永远尊奉女娲娘娘就够了!”
望著阿奴稚气的脸,说出这样偏激仇恨的话,令李逍遥有点忧心。阿奴年纪幼小,本事过人,这样的人都不免有些偏激桀傲,阿奴自不例外。但李逍遥也知道自己这个外人若是多劝,反而会引她反感,不如先得其心,再慢慢缓和她的想法。再说,他也真的很希望女娲的后裔能得到该有的尊重,只要及早找回了五颗灵珠,可以说就成功一半了。
阿奴道:“我好不容易追查到,水灵珠落在木道人手中我一定,我一定要夺回来!只要有了水灵珠,以水灵珠祭天,就可以解决这场大旱,救苗人的性命。”
李逍遥想起在金翅凤凰的巢中的那颗珠子,和雷灵珠十分相似,便拿了出来,道:“那么这个呢?这是什么珠?”
他手上的灵珠一拿了出来,阿奴看了,微微一怔,道:“这是你在凤凰巢中拿的?”
李逍遥点了点头,来没说什么,远方隐隐传出低沉的呼啸,像某种喑呜嘶吼,仔细一听竟是风声。
阿奴道:“这是风灵珠,不是水灵珠……”
“风灵珠?”
“是金翅凤凰放在巢中保护金蛋的,你让风灵珠见了光,引来大风,金翅凤凰就知道蛋被人动过了,才会马上回来攻击你,你快收好。”
李逍遥连忙将风灵珠收回怀中,却在此时,高处的枝桠一阵晃动,惊起大片的飞鸟尖唳!
“啊,怎么回事?”
李逍遥和阿奴正要仰头看,眼前骤然间千花万叶,竟是无数细枝朝两人射落!
李逍遥不假思索,拔剑疾舞,护住了自己和阿奴的周身要害,一时之间只见残叶飞枝,簌簌喷射向四面八方。极快的剑法所引起的阵阵剑风,甚至激得脚边落叶旋卷了开去。
不知过了多久,凌利的细枝攻势才停,李逍遥倏地收剑,横在身前,随时准备再面对新一波的攻势。
细碎的金铃声,远远地荡了过来,像涛浪一般,越荡越近。
“是木道人,小心。”阿奴在李逍遥身边低声道。
不知这木道人有多厉害?他能摧动万枝千叶的暗器雨攻击敌人,却又神不知鬼不觉,让李逍遥也无法查觉他的接近,足见内力过人。
猛然间背后风生,李逍遥随手一剑刺去,削落一根树干,紧接著身旁数个方位尽是阴气袭至,李逍遥接连刺出数剑,随著身形上下奔窜,一一格下对方的十来招攻势,一瞬间就身旁大空,他和阿奴身边的树木居然都已被削尽。
但是他还是没见著木道人,木道人居然能不现其身,就攻得李逍遥只能守不能还击,若是现了身,会是个多么难以想像的高手?李逍遥不由得涔涔冷汗,滑落背脊。此时两人身旁尽空,失去了掩蔽,更显敌暗我明,李逍遥不假思索,一抱阿奴,便往前奔去。
却听见身后阵阵沉滞虚缈的笑声,“呵呵呵……武功不差,小子,宝物留下,否则你们性命不保。”
“哼!”
李逍遥不加理会,突然间面前一枝横到,差点把李逍遥绊倒,好在李逍遥身手灵活,足尖一点,便飞跃数十丈,但突然间又是飕飕急响,上下左右的树枝同时往他们两人刺来!
李逍遥大惊,正要出剑,不知何处飞伸而至的粗藤,“啪”地一声击中李逍遥的手腕,便紧紧缠住,扯住李逍遥的手。
“啊!”
李逍遥的手腕一被扯住,对方便用力一扯,将李逍遥拉偏了立足之地,李逍遥身子一滑,便悬空荡著,另一手还紧抱著阿奴,无法放开。
这下子两人被困在半空之中,身上要害尽曝露在敌人面前,根本无法自保了。
这时,那低沉而无力的声音,就在他们上方,得意地传了出来:
“嘿嘿……你的剑很好,我要了。”
李逍遥握剑的手被粗藤捆著,负担著两人的重量,还要握住剑,无法反手握藤攀上,他只希望对方现身取剑,那么他就能脱困了。
不料阿奴出了声:“木道人,你稍等!他还有更好的宝物呢!”
那声音冷冷地说道:“是吗?反正杀了你们,不管什么宝物,都是我的了。”
阿奴笑道:“有了宝物不会用也不成啊!不如我教你怎么用,教过了之后,你再杀我们得了。”
李逍遥不知阿奴说这话的意思,有些紧张。
木道人听了,半信半疑,传声道:“是吗?是什么宝物,你拿出来我瞧瞧。”
阿奴道:“你不出来,怎么看得到?”
木道人冷笑道:“呵……老夫不现身,也看得到,小娃儿,别再弄玄虚了,快拿出宝物来!”
阿奴的本意,是想骗木道人现身,再以巫术对付他,她会焚火之咒,相信可以烧得了木道人。可是木道人就是不现身,可见生性小心至极,阿奴知道自己再诱他现身,只会更令他起疑,只好道:“好吧,那你可得看清楚些。”
阿奴在李逍遥耳边轻道:“你说你有雷灵珠?带在身上吗?”
李逍遥颇为犹豫,不知该不该告诉她,万一阿奴竟是木道人一伙的,那又怎么办?但是此时身处危境,进退两难,也只能信阿奴一回了。
李逍遥道:“在我腰带里的暗囊。”
阿奴伸手一探,果然取出雷灵珠。
此珠一出,李逍遥便感觉周遭的气流隐隐沉重了起来,不知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雷灵珠?呵呵呵……小娃儿,你说它该怎么使用?”那声音问道。
阿奴道:“你听仔细了。”
说著,便捧著雷灵珠,闭目喃喃念了一串咒语,随著咒文吟颂,天空骤然间暗了下来,狂风怒卷,突然轰隆一声,天边响起巨雷!
一连好几声霹雳雷闪,越来越密集,阿奴大喝一声,万道雷电轰然袭至!
捆住李逍遥右手的藤突然间断了,他们两人急速坠落,李逍遥眼前白光激闪,虽不知发生什么事,李逍遥本能知道不妙,抱住阿奴滚开数尺,便听间耳边阵阵震耳欲聋的轰隆巨响,爆炸声不断。
李逍遥全身护住阿奴,只觉碎屑不断喷在身上,打得他全身无处不痛。阵阵热浪不断卷来,几乎要灼伤了他。
不知过了多么久,炸声方绝。李逍遥耳中嗡嗡作响,身上已经半点知觉都没有了。
阿奴轻轻推了推压在她身上的李逍遥,道:“你没事吧?”
李逍遥慢慢抬起头来,一望周遭,惊愕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方圆数十尺,极目所见之处,除了自己和阿奴之外,就是一大片的焦土与枯黑的焦枝。
“啊……”
李逍遥看呆了,阿奴推开了李逍遥,坐了起来,微笑道:“这果然是雷灵珠!”
“你……你做了什么?”李逍遥说话结结巴巴的。
阿奴道:“我只不过用它引来了雷电,劈死了木道人。”
“什……什么?”
阿奴道:“我也没见过木道人,方才你和他对上,你的剑法这么高明,木道人应该不是对手才是,可是他能随意引用这神木林的树木伤我们,我想或许木道人是没有身体,需要顺木而生的一个妖灵。所以只要确定它付在在附近的树上,再引来巨雷,就可以劈它个措手不及!”
李逍遥松了口气,道:“你真是聪明,木道人死了,快找找水灵珠。”
“嗯!”
李逍遥正要起身在这片焦地寻觅,阿奴拉住了他,笑了一笑,道:“如果灵珠在这附近,我可以召唤看看。”
说毕,阿奴盘腿而坐,双掌捏了个咒诀,便专心地念起咒来,不一会儿,天边划过了一道金光,迅速地逼近,落在阿奴怀中。
阿奴大喜,拾起那颗珠子一看,满脸喜色一下子就变成失望之色。
李逍遥虽没见过什么是水灵珠,但看这颗的样子,颜色也不像,绝对不是可以救苗族生命的水灵珠。
“什么嘛,竟然是金罡珠……”
阿奴叹了口气,随手收起这颗珠子,转头对李逍遥道:“白忙了一场。”
李逍遥安慰道:“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找到水灵珠的,我会帮你找。”
阿奴道:“要是凤凰孵出来了,你拿到蛋壳了呢?”
李逍遥道:“我还是帮你找,直到找到为止。”
阿奴喜道:“真的吗?你可别只是说说。”
李逍遥道:“大丈夫一诺千金!你为了救苗族的人,这么辛苦冒险,我难道能不帮你?再说我妻子也算是苗族的人!”
阿奴原本听得喜形于色,一听见他最后一句说到了“我的妻子”,神情顿敛,娇稚的脸上竟显出了几分成熟的神色。
但是她马上又恢复了平时笑眯眯的样子,道:“那我们就说定了,你得陪著我找水灵珠,一直到找到为止!咱们勾勾手,发个誓!”
“好。”
李逍遥笑著伸出手来,阿奴和他的小指互勾起誓,看来不管是什么民族,什么地位,少女的约定方式都是一样的。
阿奴欢喜地挽住李逍遥的手臂,就像小妹妹一般亲睨依人,说道:“我现在就带你回大理,我也帮你火麒麟的角,让你妻子好起来。”
李逍遥感激地点了点头,阿奴挽著李逍遥,边走边说道:“每次一说到要帮你救你妻子,你就高兴得眼睛都会发光,真像个呆子。”
李逍遥道:“那是你不懂,如果你有了心爱的人,你也会像我一样的。”
阿奴道:“我懂的!我有很多心爱的人,我的师父,师姐,都是我心爱的人。”
李逍遥道:“不,这种心爱和我说的是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呢?”
李逍遥道:“如果有一天,有一个人高兴时你就会跟著高兴,他不在时你就做什么都没意思,好像魂也不在身上,什么都变成假的,命也少了一半,那时你就知道了。”
阿奴抬头望著李逍遥,怔怔地望了一会儿,才道:“或许吧!可是那样多可怕!”
李逍遥道:“嗯,是有点可怕,就连快乐的时候,都好像不真实!”
见李逍遥神情有些忧郁,阿奴便笑著岔开了话,跟他聊著大理城的种种,勾起李逍遥的兴味。虽然圣姑再三叮嘱他不可贸然前去大理城,但圣姑绝料不到会在半路杀出了阿奴,使得李逍遥的前往大理之路,便比想象中顺遂了许多。
虽然大理城离此有数日之遥,一路之上有阿奴相伴,她脸上总是带著那甜美的笑容,笑声爽朗,言语娇憨可喜,似乎永远那么天真开朗,连带著让李逍遥也放宽了心情,与她同行的这一路之上,丝毫不觉乏味。不知不觉,便已来到大理城外了。
第二十六章国脉如缕
云南大理的美景,向来闻名,所谓『上关风吹下关花,洱海月映苍山雪』,乃是南绍『风、花、雪、月』四大名景。但是,越走近大理,李逍遥却只感热风扑面,沙尘蔽天,空气中还有种干气,令人连呼吸都感到微微的刺痛。而且,放眼望去,除了大片的枯黄,间歇点缀着零星的绿意之外,死气沉沉,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的地方也能住人。就连脸上总是带笑的阿奴,眼里也出现了沉重的意味,李逍遥方知大旱之事不假。
阿奴不禁仰头望着蓝透了的天,喃喃说道:“唉……不知何时才会下雨?”
李逍遥道:“我听说云南不但多雨,还多河川水流,就算长久不雨,也还有山上的积雪,还有澎湃的水井,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阿奴道:“山上的雪融到一半,都化进地下了;前两年河川还能流,最近也都渐渐枯了,九年不雨,再多的水也要流光的!”
“那……没有水,怎么栽种?”
阿奴苦笑道:“谁还管栽种,如果连喝的水都没有,那大家就要死了。”
阿奴长叹了一口气,又说道:“如今大理城还剩下一口井有水,我娘规定了分配的法子,大家还能撑上一段时间。等到这口井都枯了,不是死在这里,就是放弃家园,逃难到别的地方去,成为没有家的人了。”
阿奴甜美稚气的声音,说出这么可怜的话来,令李逍遥十分不忍,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才好。
阿奴又道:“我听唐钰说……”
“唐钰是谁?”
阿奴道:“是个汉人,住在我们这儿很久了,他读过很多汉人的书,跟他说话还顶有趣的。”
“嗯,他说什么?”
“他告诉我,汉人的书上都说:如果长久不下雨,或是有了什么天灾,那是在上位的人做了坏事,老天爷降下的惩罚。你们汉人的书上真的这样说?”
李逍遥读书不多,也不是很肯定,但是他也听过不少这样的说法,便点了点头,道:“好像是的。”
阿奴道:“那一定是黑苗害的!我们白苗上下一心,我娘是族长,她从没做过对不起任何族人的事。那就是黑苗的巫王坏,上天要惩罚他们,才不降水!”
李逍遥道:“我向来不相信不雨是因为上位者的关系,但是九年不雨,这也太奇怪了!”
此时,大道上迎面走来几名背着水瓮的妇女,见到阿奴,便退至道旁,含笑叫了阿奴几声,阿奴也回应着她们。她们容色憔悴,蓬散着头发,可见生活辛苦,但还是笑笑的,更足见此地民风温和善良,会与外人决战,一定得是万不得已。
那几名妇女一说话,竟是汉语:“阿奴姑娘,妳回来了,大王可想要骂妳呢!”
“这位公子是妳朋友?”
阿奴道:“他姓李,我带他来大理瞧瞧,城里可都好?”
其中一名妇女道:“都好,近来黑苗都没动静,难得有几天寰踩兆樱
另一名妇女也道:“可是那唐钰就天天城里城外的跑,望穿了眼睛。如今妳回来了,他也不用跑得那么累啦!”
阿奴笑嘻嘻地说道:“妳们胡说,他弱得风吹一吹就坏了,哪跑得动啊?妳们还比他强呢!万一黑苗来了,可得劳驾背他进城避难!”
众妇女嘻笑喧闹了一会儿,才与阿奴道别,李逍遥还听见其中一名妇女说道:
“真是多亏白苗人,只剩一口井还肯分水给我们汉人……”
“是啊,若是黑苗败给白苗就好了。”
“我叫我那口子也从军去!帮白苗□□苗……”
李逍遥好奇地问道:“她们是汉人?”
阿奴道:“有些汉人住在附近,黑苗常常抢夺劫掠他们,后来就都集中到这里来了。”
白苗族人能让汉族与他们融洽相处,而黑苗族却全然不同,李逍遥回想起从前住进自己家客栈中的那几名苗人,残暴狡滑,如果黑苗的人都是那样,那也就难怪阿奴会想灭尽他们。
路的前方可以看见矗起高墙大城,在蓝天之下,灰白的城墙更险高伟,当中的巨门高逾数十尺,远远的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在
城门下,石子路上的车轨行道,分行井然,但是并没有人出入,只有那灰墙黑门,凝静地峙立着,显得无比肃杀。
越走上前,就越看见城墙下歪歪倒倒地靠了不少人,等走近时,李逍遥才看清那全是死人!
李逍遥惊愕不已,可是阿奴却好像见怪不怪,连看也不多看一眼。
那些人横陈在城墙下,有的穿著兵士衣裳,有的是寻常百姓装束,身上血迹已经黑了,肌肤也都早已干瘪下去,根本无法给人“人”的感觉,只像是某种无关紧要的动物尸骸一般。
而尸体虽腐朽的程度不一,乍看之下,还是看得出他们全都是年轻男子。这一点多多少少引起李逍遥的疑惑,可是看阿奴面无表情的样子,他也不知该不该问。
猛地一把槊横了过来:“什么人!”
李逍遥吓了一跳,那横槊挡人的士兵见到阿奴,立刻收回长槊,恭敬地退到一旁,道:
“原来是少主,您回来了!属下失礼。”
阿奴手一摆,道:“不要紧,你们好好守着,真是辛苦了!”
李逍遥这才看清楚:那士兵身边,还有好几名士兵,守着这个大城门。此地的戒备森严,外人是绝难出入的。
一名穿着较为端严的中年汉子走了出来,道:“恭迎少主!”一抬头看见李逍遥,便面露疑色,道:“这位是……?”
“是我朋友。”阿奴简短地回答,问道:“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一切还好吧?”
那位阶较高的汉子说道:“除了常有黑苗混进来偷袭之外,一切均安。请问少主,这位朋友是汉人吗?”
“他是汉人,我要带他进城去,行吗?”
汉子说道:“这……少主的朋友,当然行!只不过……”
阿奴有点不耐,道:“什么时候你说话这么吞吞吐吐了?只不过怎样?”
那汉子道:“近来局面不定,除非族长准许之人,一律不许入城,谁带的都不行……”
阿奴道:“这个我知道,就是我阿娘叫我带他来的,这样可以了吧?你不放我们进去,我怎么带他去见我阿娘呀?”
汉子这才释然,道:“那就没问题了,可是他叫什么名字、何方人氏,还是要请少主告知,做个记录。”
阿奴道:“何时变得这么麻烦了?”
汉子道:“请少主见谅,族长有令,严禁陌生人通关进城。所以只好谨慎些。”
既是非常时期,李逍遥也入境随俗,告知了他们自己的身份,正在记录之时,城内走出几名士兵,扛着几具尸体经过,恨恨地抛在城外。有的还吐了口唾沫,咒骂了几声才转身回城。
那汉子见了,摇头不已,但也没说话。弃了尸的士兵们见到阿奴,都主动站定,问候道:
“少主,您回来啦!”“少主好!”
阿奴道:“近来杀了多少?”
其中一名士兵道:“没数,这三天已经找出五个黑苗奸细了!”
另一名士兵道:“那些黑苗族的人,三天两头就来叫阵。最近派人混进来打听我们的局面,真是可恶!”
“可是,都给咱们揪出来了,哈哈……”
“尸体丢在外面,给他们黑苗的人瞧瞧,咱们不是好欺负的!”
阿奴道:“只怕奸细还抓不完,这些日子可得更小心些。”
众士兵精神抖擞地说道:“知道啦!”
阿奴又问道:“这一阵子我阿娘有找我吗?”
那名队长样的汉子说道:“少主您这次一声不响的就溜出去,族长好像很不高兴,真真实实地发了场好大的脾气。族长后来便没再说什么了,少主您可得小心些。”
阿奴一撇嘴,道:“我都这么大的人了,阿娘担心什么?哼,瞧不起我吗?”
汉子道:“族长是怕您有不测,万一着了黑苗的诡计,被抓走了,那可不是好玩的。”
阿奴挑眉道:“抓得着我么?那我佩服他们好本事。”
一旁的士兵听了也都叫好、喝采,道:“是啊,黑苗就算有诡计,还是两三下就给识破了!”
“黑苗再三潜入,真教人恼火!少主,咱们挑个时间,也给他们来个夜袭!”
阿奴笑道:“这个主意不错……”
那汉子连忙道:“别在这儿胡说,没有族长的调度,谁也别乱动!”他转头望向阿奴,道:“少主,请您赶快回去,别让族长生气了……”
阿奴仍笑嘻嘻地,说道:“您放心吧,我阿娘见到我,就生气不起来了。”
汉子道:“但愿如此,您请回,报个平安吧!”
阿奴对李逍遥一扬下颚,便与他一同进入城内。宽大深厚的城门背后,一阵壑然开阔的景象,令李逍遥眼前一亮,但见大道平坦,两边广场宽阔,有不少商贩往来,远处还散布着几所庄院,看起来一派宁静祥和,虽然不能与中原的繁华相比,却也算得上安居乐业。衬上明媚的天色与远山,更加如梦似幻,有如桃源仙境。
在连年紧张的国势、不利的自然环境之下,还能让居民生活不扰,可见白苗的领导者统御有方,更让李逍遥感到国家的治乱兴衰,皆非外力所能左右,一切端视上位者的事在人为而已。
苗人生性豁达大度,爱好自由,因此屋舍的建筑排比并不紧密,各人散居,走在路上也不见栉比鳞次的屋宇,往往会在路边高低起伏之地,可以见到屋舍一角,或是在树林屏障之间出现居处。这又是与中原的城市大不相同的特色,李逍遥看得颇感趣味。不过走在路上的居民见到阿奴,几乎都会打招呼,人人都识得她。或许是居民不多,更或许是阿奴天性活泼豪爽,整天到处跑,白苗居民想不识得她也难。
两人越走越到了山地,此处更不见半间屋舍,就连树木也渐少,李逍遥奇道:“妳不是说要带我去见妳阿娘吗?怎么到了这里来啦?”
阿奴回头对他一眨眼,在他耳边小声道:“傻瓜!我骗他们的。不那样说你怎么进得来?”
李逍遥一想,也不禁笑自己怎么变呆了,连这个都没想清楚。
李逍遥问道:“那妳要带我上哪儿?”
“你还想上哪儿?”阿奴促狭地一笑,道:“你真是个呆头鹅呀,火麒麟洞是我们的圣地,要是我不马上带你去,遇上别人,你可就一辈子别想进得了火麒麟洞啦!”
李逍遥道:“既是如此慎重,妳就这样带我去……好吗?”
阿奴道:“你何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啦?”
向来率性的李逍遥一听阿奴如此评语,先是一怔,继之以失笑,倒不是笑自己婆婆妈妈,换作以前的自己,也会那样不假思索便先做了再说,管它圣地不圣地。可是,自与赵灵儿、林月如患过难,尝过绝望之感之后,竟变得多虑了起来,横冲直撞的作风已不再,而会多想一些,多考虑一些。毕竟有时他也会想到:如果自己当初在某些地方,多有些计划,是否就不会连累林月如、赵灵儿任何一人落到这个地步?
这些静心时的思索,也不能给他任何答案,人生是没法子预设的。
李逍遥默默地跟着阿奴往火麒麟洞的路走,越见陡峭的山路几乎寸草不生,但是却反倒清凉了起来。两人走到一处山壁之前,光秃秃的周围怪石嶙峋,也因此有人出现在此地,格外地显眼。
阿奴一见到那名男子在山壁前走来走去,探头探脑,脸色就微微地变了。那男子约莫三十来岁年纪,一袭苗民布衣,长相倒是十分普通。
李逍遥想道:“糟了,会不会是阿奴的娘已经知道她回来了,派人来火麒麟洞前等着抓她回去?”
不料那人看见阿奴,也是一怔,眼珠子转了一转,便立在原地,指着阿奴喝道:“妳们来这里做什么?”
阿奴也挺着胸,回问道:“你又来这里做什么?”
那男子见阿奴与李逍遥,女的俏男的俊,以为只是一对小情侣游逛到此,便道:“小丫头,这里不是玩的,走远些!”
阿奴道:“既然不能随便靠近,你又来做什么?”
那男子道:“我奉命守在这里,就是不让闲杂人等靠近,妳们快走吧,否则我告诉了族长,有你们苦头吃!”
他话里句句虚张声势,反倒让阿奴更觉好笑,拉着李逍遥的手一块儿更前进了几步,那男子惊讶之色一闪,神情更凶,喝道:“小丫头,妳怎么不听话?把妳抓了下在大牢里可别哭!”
阿奴笑道:“你倒说说要怎么把我下到牢里?”
李逍遥感觉出那男子身上杀意骤盛,再怎么不懂大理的国情,也感觉出这名男子所言必定是假。见阿奴不进反退,竟会萌生杀意,那当然是别有居心之人才会如此。
阿奴在他还不能发掌或出刀剑的距离前便停下来,笑道:“你给我看清楚些,看清了我没有?”
那男子没好气地说道:“看清楚了怎样?”
“你倒说说我长什么样子?”
那男子还以为阿奴想以美色撒娇,让自己不要干涉她和李逍遥幽会,便笑道:“小娘子生得娇,那又怎样?快滚!”虽然他是笑笑地说,可是那句“快滚”一出,浑身已是凶气更甚。
李逍遥也暗暗准备着,只要他一有动作,自己的出剑绝对会比他快一步制住他。
阿奴笑道:“我是奇怪,你看到我怎么没打招呼?又怎么我从没见过你呀?”
那男子怒道:“我为什么要跟妳打招呼?妳又是谁?为什么一定要见过我?”
阿奴缓缓地说道:“我阿娘是白苗族的族长,全白苗族的人谁不认得我,就你不认得,我还先让你看清楚了,可没冤你。”
那男子惊慌之色一闪,忙道:“啊……我眼力不济,我从前只见过少主小时候一两眼,记不得了,这样一说倒有点像,妳是族长的女儿嘛!我知道、我知道。”
阿奴依旧不慌不忙,道:“你根本就不是白苗,八成又是黑苗族派来的间谍,我看你还是认罪吧。”
“哼!臭丫头,妳在胡说些什么,我好好的白苗人,可别冤枉我……”
他口头申辩,却暗中握毒在手,突然伸手一挥,便要先行将阿奴与李逍遥给毒倒,不料李逍遥更快了一步,七星剑疾出,他什么都还没看见,只觉霜气透骨,凌利的剑气差点削断了他的手腕,幸亏他缩得快才保住了手,手上却已被剑气给划得鲜血长流。
他大吃一惊,没想到李逍遥剑法如此高妙,急忙便往后退,萌生逃意。阿奴上前道:“休想走!”
他身手倒是非常灵活,边退边随手洒出一阵寒光,李逍遥窜前一大步,挥剑当地一声接下了那人偷袭的暗器,接着便长剑递出,已刺向那人的咽喉。他大吃一惊,转身欲逃。李逍遥抢先一步长剑封住了他的去向,那人被逼得一退,李逍遥的剑又已抵在他胸前,简直像是附骨之蛆,不管那人怎么闪,都无法脱出李逍遥的剑招包围。
他面如死灰,总算发现李逍遥的剑法可怕至极,阿奴跃出一步,伸手快如闪电地点中那人双手及脸部的穴道,免得他服毒自杀,然后才笑道:“你说是我阿娘派你来看守此地的,我就带你去给我阿娘瞧瞧,看她怎么发落你!”
那人十分惊恐,但是脸的穴道被点后,脸部僵麻难以控制,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急得眼珠乱转,满头是汗。阿奴轻易地拎住他的颈子,望向李逍遥,道:“对不住,我不能先带你去那儿了,半路杀出这奸细来,他怎么找得到圣地的位置,这事情很严重,我得先把他带走。”
李逍遥道:“无妨,我随妳去。”
说着,他伸手帮阿奴抓住那人,阿奴个子小,抓着那奸细也大是不便。
阿奴笑道:“我早知你这人很好。”
李逍遥拎着那黑苗奸细,与阿奴往回走,再度来到市廛大道,苗民见阿奴和李逍遥一同抓住这陌生人,也都心中有数,有的忍不住又骂了黑苗几句,甚至想动手先打这名奸细出气,被阿奴阻挡了住。
直到来到一处广户,高门横矗,两旁树立一列巨大的雕柱,刻划着古朴的图纹,衬托得宫墙气势庞大庄严。几名守卫来去巡视,一见到阿奴,便都露出喜色。
阿奴与守门卫士打了招呼,便领着李逍遥大步而入。进入大门之后,两旁也是自生自长的树木与花草,并不见刻意营造的花园或前殿,只有一条笔直的通路直通数百尺之外的大宫殿,建构得十分朴素。
这宫门与宫殿之间的大广场上,建着一座平台,约有十几尺高,乍看之下只是层层石阶所堆,但在高处还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石碑,碑上雕刻繁丽,不知是什么图腾。
除此之外,便只有一派自然的广阔场地,也就是苗王操兵或是聚众的场地了,一切讲求实用,完全没有半点华而不实的排场。
阿奴快步奔向宫殿,守在宫社门口的女卫士一见到阿奴,喜道:“小少主,您回来啦!”
这样的话一路上已听了几百遍,但人人出自真心诚意,倒也不让李逍遥觉得厌烦。阿奴问道:“我阿娘呢?”
那白苗女卫兵道:“族长正在和各部长老开会。”
“开会?开什么会?”
“对不住,少主,属下不知。”
阿奴道:“我抓了人要给我阿娘审,我自己去找她。”说着手一招,便和李逍遥一同往内走。
那苗女卫兵想阻止,阿奴等人却已经大步走入,里头大厅空广,并没什么人,阿奴如入无人之境,带着李逍遥穿过大厅,往回廊里跑,李逍遥才知这处宫社并不是像外观那样简单,里面也是大有春秋。
阿奴带着李逍遥东跑西窜的,才来到后殿,登上边梯上了二楼,二楼的每一扇门都一模一样,沿墙做出一列走道,可容数人同时并肩而行。
阿奴叫道:“阿娘,我回来啦!”
她才走近其中一扇门,守在门口的卫士们既惊又喜,喜的是她总算平安归来,惊的是这个古灵精怪的少主大剌剌地闯到会议场外,恐怕又要生出些事情。
守卫忙道:“少主,请留步!”
阿奴俏脸一板,道:“我知道我阿娘在开会,我抓了个黑苗奸细,这奸细可和别的不同,快让我进去跟我娘说!”
那守卫知阿奴这么说,必定不是信口开河,连忙道:“是,少主请。”
李逍遥仍逮着那奸细的衣领,正要随阿奴一同进去,守卫却又横在他和阿奴之间,道:“很抱歉,这位公子,族长与众长老的密会,外族人不得进入。”
阿奴转身面向李逍遥,伸手接过了那奸细,道:“烦你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见阿娘。”
李逍遥道:“没关系,我在这里等妳。”
阿奴对他一笑,便抓着那黑苗奸细,闪身进入门内,门后其实并不是会议室,而是一重过堂,过堂里又是守卫森严,还有不少谋士及次级士绅在此随时等着里头的决定或命令,以便以最快的时间传令。
其中一名身长玉立,容貌端俊的年轻男子也守在此,他眉目清雅,在粗犷的苗民之间,更显得气质出众。他原本正在与一名村长议事,一见阿奴回来,喜上眉稍,道:“阿奴……啊,不,少主,妳……”
他话没说完,已被阿奴打断,道:“我进去见我娘,此人竟摸到圣地附近,不知想干什么。”
那男子便是汉人唐钰,他见阿奴抓了奸细回来,不喜反忧,道:“少主贵为族长之女,千金之体何等贵重,这等抓奸细的小事,实在不应由妳来动手,万一遭了不测,岂不是因小失大……”
阿奴樱唇一撇,道:“怎么,我抓都抓了,你再说这等风凉话,难道要我放了奸细?”
唐钰连忙道:“不,属下并无此意,少主请别生气,我只是想提醒妳以后别这样冒险……”
他关怀之情溢于言表,只可惜阿奴全视而不见,将奸细往一名守卫的方向一推,那两名守卫便合力代她抓住了人,奸细更加无可脱逃。
阿奴道:“别废话啦,快开了门让我进去。”
唐钰命人推门,房里的众人没料到会议之中门会被开,全往门口看。阿奴笑着蹦了进去,唤道:““阿娘,我回来了!”
开阔明亮的大会议室内,上首坐着一名中年美妇,额颈上挂着串串缀珠,繁丽的色彩将她白晰的肌肤映衬得更加明亮,螓首高广饱满,剑眉横画入鬓,乍然望去是个令人惊艳的美人,但是双眼英锐之色难掩,眉宇间更有股不群的器度,又与一般的美女大不相同,浑身散发出凛凛之威。
在她两手边坐着或老或青壮的几名长老或队长,大多是男子,紧依在她下首座位的盖罗娇便更加显眼。
见阿奴这样蹦跳着进入殿中,南蛮王喜怒不形于色,淡然道:“娘和诸位长老有重要的军情要商议,妳先退下吧。”
阿奴无畏母亲的威严,上前搂着她的手臂笑道:“什么军情?也让我听听好不好?”
南蛮王眼中自然地散出母性的温柔光辉,虽然口头上还是冷峻严肃:“别孩子气,战事在即,是能说着玩的吗?”
“要开战了?真的?”阿奴眼睛一亮。
南蛮王“嗯”了一声,道:“妳乖乖待在城里,别再乱跑。”
阿奴道:“我也要跟妳们去打仗,杀黑苗的人!”
南蛮王微露不悦之色,道:“打仗不是小孩子游戏,妳这般轻轻松松地说,便不懂事,快退下,越大越不听话了。”
阿奴不服地说道:“人家才不是小孩呢,我的法术已经不输给盖大姐了,我也可以跟妳们去打仗!”
紧跟着她一起进来的唐钰连忙劝道:“少主,妳是王位的继承人,大王当然不能让妳去冒险,妳快出来,别再胡闹了……”
阿奴瞪了唐钰一眼,唐钰便不敢再说话,看在南蛮王眼中,也不禁好笑。她并无什么深重的种族岐见,若是阿奴愿嫁汉家郎,她也不会反对。只可惜唐钰这般优柔软弱,看样子阿奴是打死也看不上他的。
南蛮王不再理会阿奴与唐钰,转头对众人道:“方才决定以五毒兽对付黑苗的魔兽,诸位可有意见?”
其中一名长老略为沉思,说道:“五毒兽难以驾驭,全无灵性,破坏力也太大,万一毒兽反过头来攻击我们自己人,那可是个极大的风险,这点不可不慎。”
盖罗娇道:“您放心,五毒兽我已□□许久,何况,黑苗都已经用魔兽来对付咱们了,再不拿出五毒兽来,只能挨打,就算是冒险,也得背水一战。”
南蛮王道:“阿娇,妳身上的伤还未好,这成吗?”
盖罗娇在长安郊外,被石长老最后玉石俱焚的的赤血毒焰打成重伤,回到大理之后,调养得宜,好不容易才捡回一命,如今功力并未完全恢复。她是白苗数一数二的高手,在紧急之际受到此创,令南蛮王及长老们都十分忧心。
盖罗娇一笑,道:“训练五毒兽是我习惯了的,难不倒我。”
明知她是逞强,就算不能也要说能,以坚定族人信心,南蛮王也将忧心隐藏住,不显露出来,淡然说道:“那就拜托妳了。”
盖罗娇道:“是,请大王放心!”
阿奴见事已议至一个段落,又插嘴道:“阿娘,我可是有事跟妳说呢……”
南蛮王不能再纵容她这般撒娇了,沉着脸说道:“好,妳说,若又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我可会把妳给关上个把月,让妳好好反省!”
阿奴不怕被打骂,就怕被禁足,连忙道:“这绝对是重要之事!我在圣地附近抓了个黑苗奸细,黑苗怎会找到圣地附近,是谁泄露给他们,还是他们自己查出来的?这不是挺严重的吗?”
南蛮王道:“那奸细呢?”
唐钰忙道:“已在外面被押着了。”
南蛮王点了点头,道:“先把他的口封着,手绑着,捆在地牢里,别让他自杀,我晚点问话。”
“是。”唐钰领命而下。
南蛮王却不含糊,接着却是冷着脸问道:“阿奴,妳又怎会在圣地附近抓到人?”
“啊……”阿奴一时张口结舌,不敢应话,会在圣地附近抓人,那当然表示她自己也跑到圣地去了,圣地向来不许人随便靠近,她不小心露出马脚,可不大妙。
阿奴忙道:“阿娘,我想求您一件事……”
南蛮王道:“求也没用,我是决不可能带妳上战场的!”
阿奴道:“我不上战场,那让人家进麒麟洞一趟,好不好?”
南蛮王斥道:“不准!妳用不上战场跟我换进麒麟洞,这两样大事能随便让妳谈条件的吗?”
阿奴嘟哝道:“什么都不许……”
南蛮王道:“麒麟洞又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而且祖有明训,不可随便闯入,否则麒麟发怒,全族都要糟,这不是妳一个人说去就能去!”
阿奴依然不服气,申辩道:“那麒麟洞里的火麒麟既是保佑我们的圣兽,怎么会伤害我们呢?如果生气了就不分青红皂白伤人,还叫什么圣兽,不过是野兽……”
“住口!”南蛮王一敲桌面,怒道:“妳这不懂事的丫头,要气死我吗?”
母亲发怒,阿奴连忙噤口,南蛮王伤脑筋地揉了揉额角,道:“妳这么大了,阿娘也管不了妳,可是妳要知道:有朝一日我不在了,妳就是接下来的族长,大家的命都系在妳手上。妳不懂得些事,教娘怎能放心?如果妳真的有心想帮阿娘的忙,就安份一点,不要成天到处乱跑。”
阿奴低声道:“人家真的是想帮大家的忙嘛!我这回外出,又不是去玩,人家是想……想把水灵珠找回来,解除旱灾呀……有了雨水,大家就不必再为争夺水源而打来打去了。”
南蛮王道:“妳找到水灵珠了没有?”
阿奴摇摇头,南蛮王早已在意料之中,念在她一腔热心,便不多责备,说道:“若妳一个小孩子就找得到,水灵珠还有什么希罕?水灵珠自从十二年前被盗后,阿娘派人多方追查,至今仍毫无下落。妳没头没脑地傻找,难道水灵珠就自己跳出来给妳?再说,就算我们真的能找回水灵珠,但现今世上已经没人会使用了。除非巫后娘娘再世,否则也是枉然。”
阿奴失望地点了点头,道:“唔……是这样啊……”
南蛮王道:“好了,出去吧,别再这里吵闹了。”
阿奴见绝不可能说动母亲,让自己参战或是进火麒麟洞,只好失望地退了出去。她一退出去后,南蛮王心内暗自盘算,知女莫若母,阿奴会突然擅自去火麒麟洞附近抓到奸细,又向自己要求进火麒麟洞,这样三番两次绕着圣地打转,动机绝不单纯,她得赶紧阻止阿奴率性妄为。
南蛮王对盖罗娇一使眼色,盖罗娇便靠了上去,南蛮王在她耳边交代几句,盖罗娇点了点头,领了命令。
南蛮王又对众人说道:“眼前第一要紧的,便是与黑苗决出胜负,除了五毒兽之外,一概战事也都不许荒废了,全都要备战,不可有哪支队伍心存侥幸。”
众长老、领军队长们神情严肃,整齐一致地应了一声。
南蛮王发令过后,神情中不由得出现一缕恻然,白苗与黑苗同为苗族,落到今日自相残杀的地步,并非她所愿。但是黑苗犯意已显,她有了确实的情报,巫王已经都准备齐全,不久就要发动攻势,她总不能坐视白苗灭亡。她知道巫王自从信了拜月教主之后,行事就大有偏差,可是会这样不顾两苗血统天生之情,而一意孤行,终于令她对巫王最后的一点信心也丧失了。
南蛮王叹道:“黑、白苗势必无法再回复过去那种和睦共存的日子了,此战是不得已而为之,大家切莫一时之仁,反害我族灭于他人之手!”
众人齐声大应,高昂的斗志在彼此间升得更高了。
阿奴出了会议室,不理会唐钰,便快步奔出了头,李逍遥已等了多时,阿奴道:“走吧!”
两人一同下楼,步出宫殿,阿奴一语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神情不同往常!李逍遥猜她进入会议之中,所听见的内容或许非常重大,才会出来后神情不同。只不过她听见的内容是什么,身为外族,李逍遥也不便多问。
阿奴在想的倒不是与黑奴打仗的事,那一仗不管南蛮王准不准许,她都一定不会缺席。她所想的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带李逍遥到火麒麟洞去。
阿奴心想:“我一时心慌,说溜了嘴,阿娘一定马上会派人去火麒麟洞附近守着,不让我再靠近……我得趁娘还没开完会,马上带李逍遥进去才行,否则就没机会啦!”
阿奴回头对李逍遥道:“嘻……咱们来赛跑,好不好?”
“赛跑?”
阿奴笑道:“别啰唆了,快跟着我!”
说完,她发足便奔,李逍遥也提气追去。阿奴身手十分灵便,疾奔时也不怎么规矩,见到树她不跃上跃下的便不舒服,有时在地上,有时在枝桠间飞奔疾点,反而是在地上紧跟着她的李逍遥除了追之外,还得留意她又闪哪儿去了,总是在找不到时,会听见阿奴娇脆的轻笑,而又赶紧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再度奔回那片光秃秃的山壁前,阿奴已是气喘吁吁,笑道:“你……追得很紧呀,我差点跑不过你啦……”
她跑得两颊上驼红艳丽,分外动人,李逍遥见了,也不由得一阵神驰目眩,笑道:“不追得紧些,妳就像天上的小鸟般飞不见了。”
阿奴道:“这里便是圣地了。”
李逍遥有点奇怪,道:“既是谁也不能接近的圣地,怎么不见半个人看守?”
阿奴道:“你不懂,这火麒麟洞十分隐密,若是派了人守在这里,黑苗就知道地点了,反而不妙。听我阿娘说火麒麟脾气不好,被打扰了可能会发怒,降灾给大家。万一黑苗闯进去,故意吵醒了火麒麟,那我们可就要遭殃!”
李逍遥道:“火麒麟不是守护的圣兽吗?怎会这样不讲理?”
阿奴道:“唉,我也这么问过,我阿娘没回答我,说不定只是我阿娘吓唬我呢!总之,火麒麟十分重要,我们不能轻易去碰他就是了。”
阿奴两手攀在一片山壁上,抓住两块突起的岩石,使力将整片山往旁推,李逍遥吃了一惊,看着眼前的山壁整个往旁移。
阿奴当然不可能有移山之力,这片山壁只是个障眼的机关,往旁滑开之后,露出了深不见底,幽暗中透的红光的山洞。那片盖在洞口的假山壁重逾千斤,十个大汉也未必能动它分毫,当初的设计十分巧妙,若掌握住正确的施力之点,则一个弱女子也可移开假门。
但假山壁与真的全无二致,不管是肉眼或是手触都没有差别,山壁上多的是石块突起,若非阿奴这样对机关熟悉之极的人,任谁也找不出哪两块不起眼石头是主要的施力之点。
阿奴领着李逍遥走了进去,通道内反而干燥清凉,与外面的热气迥异。李逍遥不由得想:“我以为火麒麟所在之处,应该十分炎热可怕才是,怎么反倒冷了?”
其实火麒麟体温绝高,不需饮食,能将空气中的微量能量自行转化为他的动力,正因为火麒麟吸收了太多周遭空气中的热力,才让空气变得冰凉。
甬道虽长,全程平静无事,想起取凤凰蛋的险象环生,倒让李逍遥觉得平静得有点出乎意料。
甬道尽头的石室,空无一物,只有一头曲着四肢沉睡的巨兽,浑身发出暖暖的红光,这就是在洞外所见到的那阵幽光。
李逍遥看得满心惊叹,麒麟这种传说中的生物,原来果真是存在的。传说麒麟分公母,麒为雄,麟为雌,形如鹿身,牛尾、马蹄、狮须,龙头,且头上有一角、角上有肉,体色五彩,与凤凰一起出现于圣王之世,象征吉兆,被认为是盛世之瑞兽,更具有智慧、和平与仁德之意。
此时趴伏在中央安宁熟睡的火麒麟,除了身上隐隐发着红光之外,其余都与传说中麒麟的形态一致。
李逍遥低声道:“这只就是火麒麟兽吗?看起来不怎么可怕嘛……”
他非但不觉得可怕,或许因为那睡态,还让李逍遥感到十分温和亲切。
阿奴也是同样的想法,嘻嘻一笑,道:“牠好像在打瞌睡呢!嘻嘻……我来拔牠一根胡须。”
李逍遥忙要拉住阿奴,别让她这样乱来,不料阿奴身子滴溜一转,便已滑出李逍遥伸手可及之处,蹑手蹑脚地走近,伸出手来,用力地拔了一根火麒麟的狮须。
她使力伸手一拔,硬生生抽出了一小根雪白坚硬的长须,火麒麟脸颊吃痛,像被什么螫了一下,不禁甩了甩头,缓缓睁开一双巨目,目中青光一闪,令李逍遥暗自惊诧,忙道:“小心!”
他一把拉住阿奴推到身后,自己挡在前保护着她。
火麒麟喉间发出低沉含糊的叱吼,吼声虽低,山壁却为之晃震,几点土石由洞顶飕飕落下,李逍遥更是警觉,不敢掉以轻心。
眼见着火麒麟四肢缓缓立起,浑身火光骤盛!
李逍遥但觉热气扑面,急忙护着阿奴往后退,一面按住了剑柄,万一有什么变故,能在最快的时间反应。
那头火麒麟并不逼近,立起之后,竟仰首长吼,吼声如狮似虎,却又带着尖锐破空的啸音,像是群鹰齐啸,响澈天际!
山洞上下剧晃不已,不断崩落的土石打在身上,李逍遥护着阿奴的头,内心惊想:“这是什么叫声?难道真会吼垮了这山洞,把我们活埋在此?”
而就在他以为山洞会崩垮下来的那一刻,吼啸乍止,阿奴推开李逍遥,好奇地往火麒麟的方向望去,惊呼道:“你……你是谁?”
李逍遥也定神睁眼一看,大吃一惊,面前哪有火麒鳞?只有一名须发皆白,面目慈和的红衣老人,老人弯下腰去,捡起脚边的一颗火红珠子,叹道:“咳!我说怎么这十年来喉咙一直不太舒服,原来是卡了一颗奇怪的珠子在里面,
真是好个作怪的东西。”
阿奴拍掌笑道:“你是火麒麟变成的?太神妙啦!我就说火麒麟不是个野兽,是讲道理的。”
麒麟老人抚着脸,道:“我说这位小姑娘……妳爹娘没教过妳要敬老尊贤吗?出手这么重,硬生生拔下老夫的胡须来,我这么一把老骨头差点给妳拆了!”
阿奴好奇地问道:“你怎会变成人的样子?会不会再变回去?”
麒麟老人道:“变回去?我高兴变就变。”
阿奴道:“那你变给我看!”
麒麟老人道:“老夫好歹也是个千年神兽,妳叫我变我就变?”
阿奴天不怕地不怕,就是不放过他,笑道:“那要怎样你才肯变?让你高兴就好了吧?”
麒麟老人无奈地说道:“让老夫高兴,那也不难,只要不要随便吵醒老夫午睡就可以了。”
李逍遥忙代阿奴说道:“真是很抱歉,打扰了您。”
麒麟老人望了李逍遥一眼,目露惊奇,上上下下地打量李逍遥,李逍遥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不知他在想什么。
麒麟老人并没有说出自己为何那样打量李逍遥,收回目光,问道:“此地并非游玩之地,你们跑进来干什么?”
李逍遥道:“晚辈的妻子伤重难产,急须要凤凰蛋壳与您头上的麒麟角救命,请您将麒麟角赐予晚辈,救活两条人命。”
麒麟老人笑道:“要拿我的角去做安胎药?你哪里听来的这门偏方?人类妈妈若是同时吃了这二种东西,搞不好娃娃蹦不出来,反而生出蛋来!”
李逍遥一愣:“蛋?这……这是何意?”
麒麟老人道:“不是吾小气不给,反正这角就跟人的头发一样,断了又会长,我给你也没什么要紧。只不过灵兽圣药,凡人怎么可能消受的住?不吃得体内真气暴发、奇经八脉尽乱才怪!”
李逍遥不由得慌了,难道圣姑说错了?
麒麟老人又补了句:“除非你妻子不是人类,是仙种!那才来跟我拿药不迟。”
李逍遥有如看见一线曙光,忙道:“晚辈的妻子不是凡人,而是女娲族裔!她有时是人类之态,有时会成为半人半蛇之身,除此以外都与常人无异。”
“女娲族裔?”麒麟老人眼中又透出红光来,“老夫好久没见过女娲族啦,她现在在哪里?你快将她带过来给我看看。”
李逍遥道:“晚辈的妻子现在依然伤重未愈,行动不便……”
麒麟老人一拍后脑,道:“哎呀,我一时高兴竟然就忘了,果真是老糊涂!我问你,你妻子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李逍遥据实以答,道:“她叫赵灵儿,今年一十六岁。”
麒麟老人含笑道:“灵儿?十六岁……”他说着又打量李逍遥片刻,点头道:“错不了了,原本我见你长得那么像,还以为是凑巧,嗯,原来真的是你……这就错不了!”
不知老人所说的是什么意思?李逍遥唯有诺诺以对。麒麟老人右手伸向头顶,伸手一触,看似与普通人无异的头上居然已伸出一角来,麒麟老人随手一折,那只肉角已断在手中,递向李逍遥。
“诺,这只角拿去!”
想不到这么容易便得到火眼麒麟角,李逍遥简直不敢置信,珍而重之地捧着火麒麟角,这不是一根贵重的灵兽身上之物,而是赵灵儿的性命!李逍遥竟激动得喉间似哽着什么,眼眶也泛红了,说不出话来。
阿奴见他激动成这样,脸上不由得出现一抹怅然之色。
李逍遥道:“前辈……前辈赐了这角,晚辈,晚辈……”
麒麟老人笑道:“哈哈……你不必太感动,这也不是老夫第一次拔角赠人,千年来,老夫已不知拔过多少次啦!最近的一次是三十七年前,你妻子的外婆生你丈母娘时也是如此。”
难道女娲族裔就那么常遇难吗?见李逍遥不解的样子,麒麟老人抚须怀想着,道:
“我跟你丈母娘的先祖略有交情,每次发生这种事的时候,她们就会来找我。唉,女娲族裔虽说也是仙,但毕竟是困在地上的,受了尘土之气,也弱得什么似的,若非麒麟与凤凰守护,恐怕也撑不了这么久远。灵儿年纪轻轻的就偷尝禁果,在灵力与体质都未成熟之下,怀了人类的种子,恐怕伤了底子,将来就连变化成人形都不能了!小子,那时你又怎么看待一个半人半蛇的妻子?”
李逍遥道:“灵儿就是灵儿,她怎么样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
麒麟老人呵呵一笑,道:“你这小子,没给我唬着?放心吧!麒麟角加上凤凰蛋壳,就是仙药,能帮助灵儿提早脱胎换骨,恢复灵力,照样还你一个人样的妻子来。”
阿奴一时好奇性起,又问道:“这样子生出来的娃娃,会不会像小蛇一样,从蛋里面跑出来?”
李逍遥不知该如何回答才是,麒麟老人呵呵笑道:“就妳会想!灵儿还是跟人一样的法子生娃娃,不是生蛋!”
阿奴又问道:“那人又是怎么生娃娃的呀?”
麒麟老人挥了挥手,道:“回去问妳娘去!好啦,东西拿到了就快回去吧,此地的空气都给老夫吸去了,剩的残气对你们身体不太好,不要逗留太久。”
麒麟老人慈和善良,他的叮嘱也出自一片好意,李逍遥忙道:“多谢前辈……”
他正要退出,麒麟老人又像想起了什么,道:“等等,这个你先拿去。”
他将火灵珠递与李逍遥,李逍遥道:“这火灵珠是珍贵之物……”
麒麟老人道:“咳,什么珍贵之物?对我而言,不过是个鲠了喉的厌物罢了!你拿去吧,或许对灵儿有些用处。”
李逍遥一听对灵儿有用,便称谢收了。麒麟老人又道:“还有,你离开大理城之前,务必到神殿去一趟。”
“神殿?那是什么地方?”
阿奴道:“那是供奉女娲娘娘神像之处。”
李逍遥问道:“到女娲神殿做什么?”
麒麟老人笑而不答,道:“去了你自然明了!”
说完,也不再多言,只见眼前红光一闪,便已归于黑暗。
黑漆一片之中,李逍遥感觉出阿奴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轻道:“咱们出去吧!”
李逍遥让阿奴牵着走了出去,黑暗中,只听阿奴道:“李逍遥,你与灵儿姑娘的娃娃生下来的时候,我可不可以去看?”
李逍遥问道:“有什么好看的?”
阿奴嗔道:“人家想看看你们的小孩,生下来的时候,会是什么模样嘛!”
李逍遥道:“不就是人样吗?”
阿奴轻声说道:“那总是你的娃娃,我真想知道他的样子……”
李逍遥一听,心头也是一动,自己与赵灵儿的骨肉,会是什么样子呢?不管是什么样子,都让李逍遥感到某种莫名的安定感。
阿奴没听见他的回答,停下了步子,回头看着他。
李逍遥无法在黑暗中视物,但阿奴或许是习术已久,早练就了视黑夜如白昼的功力,她望着李逍遥,心里在想:“这小子一提到公主,便是这么一副专心的样子,好像别的事都不重要了。公主真是幸福!天下间……也会有一个人像他这样,随时在心里念着我,把我的生死看得比他自己还要重吗?”
一思及此,她胸口不由得沉重了起来,只盼这短短的通道永远也不要走完。
李逍遥不知他为何停下来,问道:“妳怎么不走了?”
阿奴脸上一红,道:“没什么。”
她继续往前走,李逍遥一直回想着麒麟老人之言,忍不住问道:“女娲神殿里头有什么?为何麒麟老人非要我去一趟不可?”
阿奴皱眉道:“这我也真的猜不透,不过呀,这可是件不易办的事。”
“为什么?”
阿奴道:“女娲神殿不但贡有女娲娘娘的塑像,附近还是唯一的泉水来源之地,再神圣不过,平日里有许多人防守着,就连我要进去,都得经过重重的问话,更不要说是外族的人啦!”
李逍遥道:“不过是供个神像,有这么见不得?”
阿奴道:“你不懂呢,那神像不是普通的神像。”
“怎么说?”
阿奴道:“我见过女娲娘娘的神像几次,每次都感到心底毛骨悚然,那神像,好像是活的……”
“什么?”李逍遥先是讶异,继之以好笑,许多年幼的孩童都会怕塑像,想不到阿奴也这般幼稚。
阿奴在黑暗里也见得到李逍遥的嘲笑之色,辩道:“不是我乱想,是真的!那神像的出现就怪。”
“怎么个怪法?神像不就是雕出来的,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
“倒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十年前随着一场洪水漂来的。”阿奴道,“那年正好是巫后娘娘亡故的一年,苗疆发生一场罕见的大水灾。像天河决堤般的大雨,连续下了一个多月,大理城内外全成了一遍汪洋。当时大伙儿争着逃到高处避水,可是洪水还是往上漫,漫到那坐山丘上,就在眼看着要被水涛淹没时,有人发现了那尊神像,也有人认出这是女娲娘娘的神像。说也奇怪,将女娲娘娘的神像捞起之后,雨就停了,洪水也消退了。大伙儿心想这是女娲娘娘的保佑,以后若是再遇洪水,便要逃到那么高的高处。于是大家在发现神像之处,建了神殿,神殿是雪白色的,在蓝天、青山之中,非常显眼,城里的每一个角落抬起头看,都可以看得到神殿。每当见到神殿,大伙儿心里就安了不少,好像女娲娘娘在守护着我们一般……”
李逍遥道:“那是很好,可是又怎么会成为禁止进入之地?”
阿奴道:“那是为了保护女娲娘娘的神像,不被外族所毁坏。”
李逍遥心想:“若是毁了,再塑一尊不就得了?”
阿奴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道:“你有所不知,我说那尊女娲神像跟普通神像是不一样的,坏了就补不起来啦!”
“怎么个不一样法?”
阿奴道:“不知是哪一位工匠所塑,这尊神像真是栩栩如生,好像活着似的……甚至有当班的守卫们发誓,说听见神像发出叹息的声音,而且不只一个这样说!他们都说……总觉得女娲神像有一天会突然变成活的,走下祭坛来!”
李逍遥听了,只当成是守卫们夜里驻守,太累或是胡思乱想,将风声或别的声音听作了神像叹息,经过渲染和以讹传讹之后,就成为神像叹气的传说了。
但这种传说信者恒信,李逍遥多说什么也无义。
眼前前方已是洞门,阿奴放开了李逍遥的手,两人出了山洞之后,再度将假门关上。
不料她一转头,便见盖罗娇立在前方,冷冷地看着她。
阿奴神色大变,李逍遥回头一看,也不由得有些尴尬。
阿奴结结巴巴地说道:“盖……大姐……”
盖罗娇道:“阿奴,族长怎么说的?妳还记得吗?”
阿奴道:“我……我只不过……嗯,那个……”
盖罗娇道:“妳自己闯进去玩儿也就罢了,还带了外族的人进去,妳可知该当何罪?”
阿奴没理可讲,只好转为强硬的态度,道:“我和李逍遥也进去过了,妳又能怎样?反正我们见了火麒鳞老前辈,他又没发脾气,盖大姐妳就当成没见着,大家不是都好吗?”
盖罗娇喝道:“小丫头怎么这样不懂事?族里的规矩便是规矩,岂能我说了算,还是妳说了算?你们两个都别走,跟我回去见大王领罪去!”
阿奴满心不愿,这一被抓回去,非得禁足禁到她发疯不可,阿奴扮了个鬼脸,道:“妳抓得着我吗?李逍遥,咱们走!”
李逍遥也知乱闯禁地,错在自己,可是为了救赵灵儿,只好先冒犯一回了。便一点头,与阿奴一同欲奔。盖罗娇身子斜闪而出,挡住去路,道:“走得了?”
她握毒在手,已欲施放,阿奴一见她右肩微动,便已知她打算放毒擒住两人,阿奴蓄气在手,尚未前行便一掌袭向她的右肩,盖罗娇急忙闪身避开,这一顿挫,李逍遥已奔出数步之外,道:“阿奴,快来!”
阿奴拔脚追出两步,盖罗娇一发娇叱,挥出细丝,她手中细丝尖端结着个小小铁缀,飞射脱手,便缠住了阿奴的脚,拉得阿奴身子一挫,差点跌倒。
阿奴惊呼了一声,李逍遥回头见阿奴被盖罗娇拖着挪退了两步,不得不拔剑一跃上前,道:“放了她!”
盖罗娇冷哼一声,道:“当真要动手?”
李逍遥实不欲对盖罗娇动武,但是阿奴被捉,他又怎能弃之不顾?李逍遥长剑一递,盖罗娇轻身闪过,左手也已握毒欲放,阿奴急叫道:“闭住了气,小心些……”
但为时已晚,盖罗娇手中青烟已朝李逍遥撒至。李逍遥但见青云扑面,匆促后退,却吸入了一点,不由得大惊,跃后数步,握剑而立。盖罗娇冷笑道:“不是我不留情面,你跟我回去说清楚,我给你解毒……咦?”
中了她的毒烟,一般人早已该手脚酸软,站身不住,没想到李逍遥还是稳立如初,怎不教她讶然?
李逍遥自己也觉奇怪,他知道自己吸入了少量之毒,应该会有反应才对,为何还是没有半点影响,他自己也莫名其妙。
怎知这一点都不奇怪,李逍遥曾经误打误撞,让阿奴的蛊神所蹑,蛊神乃万毒之王,李逍遥体内产生了苗毒的抗体,盖罗娇拿普通的毒烟对付他,根本无效。
可是匆促间又有谁会想到这些,就连阿奴都十分惊愕,想道:“会不会是麒麟老前辈暗助?”
李逍遥不假思索,振剑跃至,盖罗娇连忙轻身急闪,眼见李逍遥霜剑迫人,她一手要拉住阿奴,实在很难闪避灵活。不料只见眼前白光一闪,手上便是一轻,李逍遥这一剑竟只是削断了她缠住阿奴的丝索,一手拉着阿奴便发足急奔。
盖罗娇喝道:“休走!”
李逍遥与阿奴脚下不敢稍停,背后盖罗娇也以轻功急追,阿奴道:“往北边!”
李逍遥就跟着她往北边跑,也不管阿奴为何出声指点方向,或是那方向是往何处,总之阿奴说哪里,他就跑哪里。
眼见此地越来越开广平坦,虽是上坡之路,但一路都辟整得十分清洁,杂草不生,地面也铺满了平坦的白色巨石,奔来如履平地。
李逍遥和阿奴往上坡奔去,不久便见到上方矗立着雪白色的建筑,那建筑外观只是一座极宽大的白色方屋,底座有数层广阶,拱门数具,在蓝天映照下,白色的墙与瓦更显得纯洁出尘。
背后传出盖罗娇的怒叱,道:“站住!你们往神殿去做什么?!”
李逍遥吃了一惊,想:“原来这便是麒麟老人要我来的大理神殿?”
阿奴心知乱闯圣地的事被发现了,她溜得了一时,最后还是要被抓回阿娘面前领罪。她不怕领罪,就怕耽误了李逍遥的救妻之事,因此索性一次闹到底,先把李逍遥送进神殿再说。把麒麟老人的交代先办到了,或许能解决得了李逍遥之事。尚未奔至殿阶,两侧便奔出了数名守卫,喝道:“是谁?”
“谁敢闯进神殿!”
阿奴喝道:“全闪开!”
那数人见阿奴与李逍遥以轻功奔至,远处盖罗娇也正急追来,以气功传音道:“拿下他们!”
神殿守卫从未遇到这种状况,也不知要听少主的,还是听盖罗娇的。
一名守卫挡在入口前,道:“少主!带外族人进入神殿,是违反族规的。”
阿奴怒道:“全闪开!”
她说着时,脚下不停,双掌齐挥,一股蒙蒙黄烟便散了出去,众守卫登时全身酸软,让阿奴轻易左右推开,李逍遥与她一同奔入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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