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遥梦/桑陌浅浅

韩延徽有所动摇，但依然无法完全相信我。也难怪，任是谁也无法立刻相信这么荒谬的事。
“耶律阿保谨是何等人物，我怎么可能害得了他，再说，我即使能，也还下不了这个手呢……韩大哥，现在只有你能带我去见他，我相信他会认出我来的……”最后几个字，被我的哽咽所模糊。
我不知道他是否能相信我……真的不知道……
相认（一）
北方初夏的夜晚总还是透着一股淡淡的凉意，似是肆虐许久的寒风意犹未尽……
清凉的的月光下，韩大哥交与我一杯热茶，我只是无奈一笑：“韩大哥放心，若我所说的不是实情，到时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韩延徽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向着不远处还泛着幽黄烛光的土房指了指：“可汗的住所就在那里，我已尽量支开了些侍卫，你若进去不会有人多加阻拦……”
“多谢韩大哥。”我接过他给的茶，往他所指的屋子走去，双脚无法控制的颤动，竟是害的热茶也有些许的洒落。
才几步的路程，竟让我像走了几年那么长，到了他的房前，我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脚步才推门而入。
昏暗的小屋中，只有桌案前还闪动着一点光亮，而耶律阿保谨此刻就伏在案上翻看书籍，连我进入都没能让他抬起头来。
我只当他没有听见，便一步一步的靠近他的桌案。
“站住。”四下阕然，他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我吓了一跳，呆呆地怔在原地。
良久之后，他缓缓地阖上书本，抬起了头，如若利剑一般的眼神直直的盯住我，给有些微寒的屋内更添几分寒意。
“是谁叫你来的？你阿爸？”他冷冷发问，周围静的只能听到我如雷般的心跳和他匀称不紊的呼气声，我努力强忍住眼泪，慢慢靠近他。
“不是述里叫我来的。”我努力装作平静，伸手将热茶放在他的桌案上，但禁不住微颤的手，还是有些茶水撒到了他所读之书的封面上，“孙子兵法”几个字微微晕染开。
“你可以如此轻易地进入我的寝房，是韩先生替你安排的。”这不是问句，他很确定的说。
“你既然知道来者是个生人，怎么还会让我进屋？”声音在抖，而我早就该想到，耶律阿保谨仅是听脚步声也该知道来者为何人，甚至听的出我没有一点武功底子。
“你是生人？”耶律阿保谨瞥了我一眼，淡淡的说。
他的话在我心里猛地扔下了一块石头，难道……
“你我早就在滑盐城中见过，还能算是生人……只是我没想到你竟会是奚国公主，更没想到今天晚上你竟会独闯我的寝房。”
那你有能否想到我是青月呢？我在心里想着，慢慢开始放松起来，便轻笑出声：“这世上竟也有你不能想到的事？”
耶律阿保谨微微挑了挑眉：“你果然不同于其他女子，不但敢女扮男装入城，如今还能笑着说话，难道就不怕我的刀吗？”
“若是怕，我还敢进来吗？”我缓缓抬起头，直视入他的眼睛，他眼瞳中的我始终在克制着自己，我努力保持微笑，但支在桌边的手指却无法克制，不停地在颤抖。
“你若不怕，这洒在书页上的茶水又该如何解释。”
我退开他的桌案，转过身去，微笑收尽，因为眼泪再也克制不住了：“比起在活人伤口上挖开一个小口……然后慢慢将肉中的碎末抠出来……见你一面又有何惧……”
这时我的忽然手被一股蛮力抓住，耶律阿保谨将我的身子拉过去面对他，他看到我的泪怔了一下：“你是谁？！”
他双手捆住我的手臂，我看到了他眼中的震惊，眼泪就再也不能制止的泻下来，再也无法说一个字，只能咬着嘴唇听他一边边焦急的问：“你是谁？！到底是谁？！”
我不敢多看他的眼神，那种混杂着不安，害怕，又有期待的眼神……我闭上眼，看到这样的他，对我的心来说就是一次又一次巨大的碾压，很痛！很痛！
“告诉我！你是谁！”耶律阿保谨的声音有些软了下来，他不停地摇我，像是在乞求什么。
再次睁开眼，是他绷得紧紧的脸，他长满茧子的手缓缓的，缓缓的拂过我的脸，抹去我的泪，低声颤抖地说，熟悉气息拂过我的脸颊：“是你吗？告诉我……是你吗？”
我吸了一口气，慢慢的点了点头：“是我……不再是述律平……不再是青月……只是那个不听话的女人……”
我的话轻轻的，却像是一阵平地而起的响雷，震得耶律阿保谨双眼直直的空洞的瞪着我。
他信吗！？他会信我吗！？
相认（二）
慢慢的，耶律阿保谨的手从我手臂上滑了下来……
他退后几步，低声喃喃：“你不是她……是我亲手葬了她……你不可能是她……”
像是有人从我身后猛的给后脑重重的来了一击，我的眼泪骤然止住，双唇不住的颤抖：“你不信我？你不信我！”
“她在我的怀里慢慢变冷，我死也不会忘了这种感觉……”
“我以为谁都可以不信我，你却一定能信我，即使这是很荒谬！但你也不信！”我惧怕的往后倒退几步，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这么多年，果然能改变一个人！
“我不信你，你该怎么办？”耶律阿保谨冷冷的说。
“消失……在这个世界……你的面前……”我一边说一边绝望的看着他往后退，转身：“永远消失！”
下一秒，一道巨大的力量将我的身体板了回去，我惊愕的转过头，耶律阿保谨的唇毫无预示骤然压了下来，唇齿间的碾压，瞬间将我的思绪挤成一片空白，我只能攀住耶律阿保谨的脖子，承受他如风暴般的探求。
他的唇微微离开我的，抵住我额头，呼吸紊乱的说：“我信……我信……只有你才会离开的这么毫不犹豫……这么绝情……”
我痛心的吻了吻他的唇，用力的抱住他，不停地磨蹭着他的发：“对不起……对不起……”
耶律阿保谨微微松开我们彼此的距离，他忘情的看着我，我被他眼神看的双颊发烫：“是不是变了很多，变得你不认识了？”
“不……”他低头吻了我的嘴角：“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他又吻了我的鼻尖：“你还是你……”随后他的吻落到了我的耳垂，他淡淡的哈了一口气：“我还是认得出你……你是我的啊……”最后一句话让我瞬间像是在冬天跌落了温泉中，我身子都软了，要用力的攀附住他才不会脚软摔到地上。经历了生死离别，那句“你是我的”让我如此的心颤……
这个拥抱像是要倾尽我们彼此的一生，我们静静的聆听着彼此的心跳，耶律阿保谨的拥抱，原来这么温暖……原来这么让我受用……
我禁不住开始傻笑。
“你笑什么？”耶律阿保谨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我笑……我以后我可以一直这么抱着你……”
耶律阿保谨突然放开我，傻傻的看着我：“我不管你曾经是从哪里来的，这次又是如何成了奚然……只求你不要再离开我……我不要再受一次失去你的痛了……”
我怜惜的说：“我就是为了你才来……不走了……永远不走了……即便是生死也不能在让我离开你……不然我就将天给捅了！”
耶律阿保谨扑哧一笑，再次用力的吻住我：“你是我的……我是你的……生生世世……”
好！就这么说定了！
生生世世！
*** ***
未完待续
劝慰（一）
耶律阿保谨结束了对奚国的征讨，虽然在攻炭山时有些吃瘪，但好歹契丹和奚部都无太多的人员伤亡，也算功德一件。或许因我的出现，原本早该动身的耶律阿保谨却似乎无心回西楼。
西楼，对我来说是十分陌生的词。原来五年前耶律阿保谨刚刚被推上可汗一职，为了保护象征可汗权力的神帐和旗鼓，命人在狼河与沙里河交接处造了一处楼所，取名为明王楼。而随着明王楼的建成，又有人提议仿照北魏道武帝建立起四座行宫，这样既有了固定的都城，又不影响游牧民族原有的习惯。这这个提议正好合了耶律阿保谨四时在不同地方行猎的习惯，于是便将王明楼做为西楼，又在木叶山建造了南楼，在龙华州建起了东楼，而赤山则作为消暑圣地，建筑了北楼。虽四季在仍在不同的处所居住，但渐渐习惯定居，正是契丹族不断进步之处。
耶律阿保谨为了好好陪我，决定暂时不回西楼，但每次与他一同出游，我却总能看到他心事重重的样子，若有所思。
是夜，因为天气闷热，我久久不能入睡，辗转几次后，索性侧过身看着躺在的身边的耶律阿保谨。想想第一次见他，那已是多少年前的事，如今的耶律阿保谨早已退去了青年的锐利，却更增添了属于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而那眉依然浓密，鼻梁依然挺拔，嘴唇还是这么性感……我忍不住伸手轻轻的拂过他的眉角，鼻梁，还有嘴唇。只是没想到耶律阿保谨突然伸手将我的手压在了他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这突如其来的一吻，着实让我吓了一跳，想缩手却被他牢牢握住。
“原来你没睡着！”我瞪着他，他却还是闭着眼睛，直到我用另一只手推他，他才缓缓的睁开眼睛。
“你不也是，怎么了？”他慵懒的语调在夜半响起，若此歌剧院魅影的歌声般的魅惑人。
我吞了一口口水，坐起身来：“太热了，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