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归原主/腊月卫夕

又想到刚才电话里听到的不属于张子初的呼吸声，她端起餐盒，做到餐桌前，一口一口的把饭吃光。
  发现
  丝丝缕缕的光线透过厚重的窗帘之间的缝隙射进房间里，就着微光可以看到房间里的景象。徐仕林躺在深蓝色的King size的大床上，没有任何遮盖，身上穿着的衬衫和西裤已经皱巴巴的了。从他嘴里呼出的气息还带着酒精的味道，并且有些粗重。
  他的胳膊搭在额头上，眼睛紧闭，脸上有些不正常的红晕。他很难受，但他不想吃药，不想看病，就想这样躺着。摸着身下的床铺，想象着一年前她一个人躺在这里时，是不是也有和他一样绝望的心情。大手缓缓的在床单上拂过，带着怜惜和深深地自责。突然碰到一个障碍物，漫无边际的懊悔和痛恨再次将他淹没，他把自己蜷缩起来，害怕面对残忍的过去。
  但是昨天的回忆却不肯放过他，仍然执拗的清晰的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昨天张子初打电话的时候，他听到她还没吃饭，心里一阵心疼。于是就给她订了惜福轩的外卖，全是她喜欢吃的，希望能唤起她的胃口，多吃点。自从再见面，他就发现她吃的很少，和以前大胃王的名号一点都不符，经常是一副没有胃口的样子。他突然想到上次她生病时，他翻到的满是不认识文字的药瓶。她从前很少生病，感冒什么的就是普通的感冒药就好了。但是在她一个人居住的公寓里发现这样的药瓶让他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紧张。本想知道那到底是治疗什么的，但是近来发生的事情让他把这件事耽搁了下来。于是他先回了趟办公室，带上那个瓶子，然后马上赶去他的家庭医生宋医生那里。宋医生在他小时候就是他们的家庭医生，医术很高明的，他对他很尊重很信赖。
  他把瓶子递过去，宋医生带着有着厚厚镜片的眼睛，举着手里的瓶子，紧皱着眉，仔细的辨认上面的文字。仿佛很久之后，宋医生透过镜片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放下瓶子，对他说道：“这是德国产的治疗子宫的药物，而且这种药物一般还对不孕有一定的治疗效果。”
  “你说……不孕？”
  “恩，是的。”
  “我们检查过身体的，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呢？”
  “很可能是怀孕之后因为什么原因导致流产，使子宫收到损伤，有可能连带引起不孕。”
  “……怀孕都有什么表现？”
  “恩，初期一般就是嗜睡，食欲好，有的会有孕吐，但是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反应。”
  他想起有段时间，他回家后发现在沙发上看不到她为他等门的身影，然后在床上发现睡得香甜的她。他晚上闹她，她也只是推开他，不停的拒绝。早上也不起来做早餐，他偶尔抽出时间给家里打电话，她的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他认为她不在乎他了，就生闷气，连着好几天晚归，中午不回去吃饭也不提前给她打电话。她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心里高兴，面上却冷漠的说忘记了。
  后来，两人就像是默契的开始了冷战。终于有一天，她打来了电话，语气很是轻快的让他晚上回家，她有好消息告诉他。他早就被连日来的思念折磨的受不了了，觉得前几天他的闷气生的毫无道理，正苦恼用什么办法结束这场冷战。她的电话无疑是个天赐良机，他欣然答应她晚上会早早的回去。但是，就在他们结束通话不久，接到了楚冰冰保姆打来的电话，说冰冰有些感冒，闹着不吃药，不知道怎么办好。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赶了过去，劝她吃下药，等到她睡着之后才离开。
  后来，他一个激灵，是不是……是不是那个时候她就……流产了？他记得他当时被她的脸上的苍白惊了一下，在她问他爱不爱她的时候，他没有回答。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现在他不得不承认，像他这样的混蛋，离婚是最好的选择。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告别宋医生的，只记得他疯狂的开车冲回这里，进屋后，来到小吧台前面找到一瓶酒，也不看到底是什么酒，打开盖子就灌下去。但是喝的越多，他越清醒，心中的痛楚也越明显。他想着她现在细瘦的腰肢，没有原来红润的脸蛋，大大降低的食欲和稍微受凉就发烧的病弱的身体……他以为她是因为和他离婚伤心过度造成的，心里还曾经为此暗自高兴，想着现在他回来了，不久她就会回到原来身上有些肉肉的样子，他们也会继续原来的生活。
  但是，现实总是不尽人意的，就像一个处在叛逆期的少年，总会和你对着干。他回来了，但是她很难变回原来有些婴儿肥的身材，身体不再那么健康，现在，他们更也不会继续原来的生活了。因为他不知道他和她之间有过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在他不知不觉中又离开了。他的父亲让母亲独自承受了一切的痛苦，连一句安慰都没有。
  她是那样怕痛，打个针都能掉金豆子，他不敢想象她是怎么挨过身体的疼痛、失去孩子的痛苦和他这个丈夫的不闻不问的 。他爱她，把她娶回家，但是憧憬的幸福生活却被他的不信任和自负一点一点的消磨掉。他自负什么呢？他自负的认为她舍不得离开他，不管他什么时候回头，总能看见她的身影和笑脸。他自负的认为她的爱是无止境的，她是不会被打倒的。他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她给他的爱，他不是没有回报，但是若将两者放在天平上称量，他的付出会被高高的抬起。
  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有些眩晕。等着晕眩过去之后，他下床走进浴室。镜子里的他双眼布满血丝，面色有些发黄，胡子拉碴的，头发也没了造型，这副样子大概是他有生以来最邋遢的一回了。
  冲洗过后，他套了一件很卡通的睡衣，那是现在他常穿的睡衣，之前则是一直被他放在角落里积攒灰尘。其实这是情侣睡衣，他清楚的记得她向他展示逛夜市的成果的时候，她手里拎着两件睡衣，脸上露出的有浓浓的满足感的笑容。男士的那件上面印着个大大的大力水手，他嘴里叼着烟斗，挺着胸膛，很威猛的样子。她说他的确是很威猛，每当奥利弗被人抢走时，大力水手就会吃菠菜，增强力量，想尽办法救她回来。他问奥利弗是谁？她就指着女士的那件，说，喏，就是她。那是一个长着古怪辫子的女人，细胳膊细腿的，还穿着长裙子，一看就知道跑不远。
  她说以后在家里他们就穿这套睡衣睡觉，说完还在两手之间来回的看，一副满意至极的样子。本来他很不屑穿这么卡通幼稚的衣服，但是她脸上的表情让他不忍拒绝，反正是在家里穿，就随她去了。离婚之后，他甚少回这里居住，也就渐渐淡忘了这件睡衣。现在他每天都回到这里，睡觉，办公，身上穿着大力水手，然后思念他的奥利弗。但是他却没有大力水手的勇气和力量，把他的奥利弗救回来，因为是他把她推入深渊的。
  走下楼，进入客厅，看到桌上的白色瓷杯，他的面色一柔。把它捧在手里，就想到她那时的样子，有些害羞又有些强悍的命令他必须喜欢的样子。他还记得月光下的她是多么的纯洁美丽。他没有仔细端详过它，只是大概知道上面画的是什么。今天他却仔细的看了起来，白色的杯身，上色不是很均匀。上面的小男孩，也是最简单的图案，细心的话还会发现杯子的样子其实是有些偏的，握柄也有些歪。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一闪而过，再看看粗糙的做工，这个杯子……难道是她自己的做的？
  他靠在沙发上，仔细抚摸着它，想象着她动手时的表情：开心的，憧憬的，甜蜜的，抑或是悲伤的。他突然想到，古代的瓷器上都会留有作者的名字，不知道这上面有没有。他怀着好奇的心情在阳光下探索着杯身、杯子里面，当杯底的那行字映入眼帘的时候，润湿的眼睛看着仰面而来的阳光，留下最幸福的眼泪，直至泣不成声。
  卫曦一个人躺倒在大毯子上，抱着加菲左扭右扭，心里烦乱。看着沙发上的两个娃娃，撇撇嘴，心里恨着那个小气的男人。不就是和张子初一起吃顿饭么，他怎么就能生这么长时间的气啊。他还不是告诉她说一群朋友聚会，可是那天也只看见楚冰冰而已，她都没说什么，他怎么就狠心这么长时间不见她呢？要不是那天惜福轩的外卖，她都怀疑他把自己给忘了。
  正在她忍不住要抓狂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她穿上拖鞋一刻不敢耽误的赶去开门，打开门，就看见两个意想不到的人物站在门外，她惊讶的张嘴问：“怎么是你们？”
  归去来
  卫曦惊讶的看着门外的子心和秦峰，发现他们手上提着一些食材，急忙让他们进屋。
  “最近看你有点闷闷不乐，所以我就想来给你看看你。但是，今天的午饭还得由你来做，这些放在哪里？”子心笑着解释，然后举起手中的一大袋蔬菜询问。
  “子心可人，你这是来慰问我，还是来让我这里曾好吃的啊？”卫曦流气的摸了子心的脸一下，然后接过她手上的东西，带他们来到厨房，秦峰也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他进来的时候发现，鞋架上有双男人的拖鞋，就是他现在脚上穿的这双。桌子上放着两个杯子，虽然不是对杯，但是显然，这里至少住着两个人。会不会是他心里想的那样呢？等他回神的时候，发现两位女士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他看着老婆挑挑眉。
  “你想什么呢？我叫你好多声都没听见。”子心好奇的问，眼睛大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