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迟暮/空灯流远

第38章


晨曦方至,草原上雾气未散,浩浩渺渺的白雾飘来荡去如蓬莱仙境,让人恍然。雾气浓淡的间隙,李子鱼隐约望见远处的若隐若现的蒙古包。淡蓝色的天带河蜿蜒延伸,如天赐玉带,恩泽这宽广的草原。大片的蒙古包傍着河支着,享受天赐恩泽。此时天色尚早,四下一片宁静,偶尔有巡夜的士兵打着哈欠歪歪斜斜走过。
  风崖伺机潜出赵秋墨之军,回在李子鱼身边,指点道:“前方是哈勒的大本营。迟公子派人顺着暗查,终于查打了哈勒的营地。草原虽大,供得起大军水源的不过这玉带条河而已。”
  见李子鱼沉默不语,风崖又道:“按迟公子的计划,现在赵秋墨的军队应该离这里不远了。雾散时就该到达了吧。”
  李子鱼伸长脖子眺望,轻笑摆手:“迟慕那点心思。他此刻已经到了,埋伏在浓雾之后,就等雾散。若是小队士兵偷袭,乘着大雾不错,若是带了大军决一死战,还是要等雾散了,不然自己的人马也有在浓雾中自相践踏的可能。”
  说话间,雾气忽然散开,朝阳初生,金光四散。渡了金般的雾气退散间,果然现出了黑压压的士兵,帅字旗上招展着巨大的“赵”字。顿时战鼓迎风,旌旗摇动,喧声四起。寂静的蒙古包营地瞬间被天降大军冲得七零八落。风崖面露喜色:“迟公子果然兵法诡异,哈勒这次绝不能跑了。”
  李子鱼却皱起眉头,扫视战场,忽然扬鞭向乱阵中冲去。
  “不好,空城计!蒙古包是空的!”
  果然,乱军冲散的蒙古包中并未逃出一人。蒙古包不过是搭着的空架子,掀开后里面什么都没有,露出青色草皮。
  外围平缓起伏的丘陵后忽然喧声震天,冲出无数铁衣高马的骑兵,瞬间冲乱了赵秋墨的阵型。乱军之中,梁雨萧前突后冲整顿军形,好歹收拢两翼,靠着压阵将军斩逃兵稳住阵脚,便开始有序撤退。
  迟慕策马冲到梁雨萧身边,助他整顿军形。梁雨萧冷眼看他:“殿下失策了。”
  迟慕不以为然,依旧笑得风轻云淡,抬手断一支流矢,仿佛这不是战场,只不过平日骑马散步:“胜败乃兵家常事,梁总兵往前方峡谷撤退便是。”梁雨萧无法,只得带了兵撤,撤退途中却还护着迟慕,唯恐被流矢伤到。
  抬手断流矢的瞬间,雌虫躁动,迟慕强行压抑住微微颤抖的手,表情隐忍。
  平原虽广,却在顺着丘陵方向十里处有个切口,玉带河自谷中流入,奔腾不止。两岸土质坚硬,不宜攀登。 迟慕入了峡谷,加快行速度,前军行到峡谷尽头,下令停止。峡内本是寂静,忽然两岸旌旗摇动,呐喊震天。梁雨萧正震惊,却见迟慕手指往唇间一竖:“不慌,这是自己人。”
  梁雨萧这才恍然,不禁钦佩:原来是迟慕早知对方有诈,方才偷袭为的就是把哈勒的人马引入这狭长的谷底一举歼之。此时自己带领的先头部队一转身,堵住峡谷前面出口,后面杀入谷外伏兵,两边高岸上飞箭滚石,整个把哈勒追出来的人马包了饺子。
  谷内飞沙走石,喊声震天。梁雨萧取下腰上的软剑,一时银光飞舞,龙蛇游走,突于乱军之中。饶是迟慕,苦于近日身子虚弱,竟不能保证乱军中能全身而退,一次被流矢划破衣衫。梁雨萧皱眉:“出征的时候不能穿点盔甲什么的么,为什么还是一身青衣?!”
  奇的是这次之后再也没有流矢飞过,仿佛有人暗中保护。纵使身边的人被扎成刺猬,连梁雨萧都负了轻伤,迟慕依然完好无损。
  岩石阴暗处,风崖一面飞出根毒针扎落暗中靠近迟慕的骑兵,一面问李子鱼:“我军就埋伏在这不远处,为何不直接引兵相助?何苦这样?”
  李子鱼脸色黯淡下来:“我在等迟慕燃那玉筒。他不发先信号我便发兵,让他在赵秋墨前做何解释?早晚之差,可能伤了他性命。”
  忽然高岸上垂下一根宽带缠绕在迟慕身上,迟慕借力一纵轻点崖壁,上了高岸。李子鱼仰起头,迎着刺眼阳光,隐隐见高岸上背光站着一个人。一个俯瞰一个仰视,李子鱼眼底寒意顿起。
  迟慕脚方落地便听到赵秋墨大笑:“果然高处风景好啊,小慕慕来一起看吧。”
  赵秋墨闲适的穿着暗黑色浅白纹长袍,修长的手指捏着个和田白脂玉杯,饶有兴趣的看着脚下河水湍急,乱军混战。他见了迟慕便拍手笑道:“好酒共饮,好景同赏。”旁边立刻有人托了酒壶和杯子送到迟慕跟前。
  迟慕歇口气,不满道:“让人拿跟带子把我拉上来,就是站着干看风景么?”
  “这不也怕伤到你了嘛。纵使梁雨萧也有保护不周全的时候。这次计谋都是你定的,辛苦了,回去好好奖励。”
  迟慕脸色如霜:“回去你登基称帝,封我一个镇远将军什么的欺负我么?”
  赵秋墨故作委屈,嘴角却还是笑意:“谁说的,乖,回去就知道了。”忽然撇见迟慕手腕雪白,顿时皱了眉头:“上次送你的链子呢,不喜欢么?”
  迟慕一愣,继而冷笑:“哦,那个旒。天子之物怎佩戴得起,收起来了。”
  赵秋墨吁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没关系,每日带着吧。”
  观战一直到傍晚,残阳如火,火如血。谷中河流染成赤红色,一半因夕照,一半因杀戮。收拾战场的时候,又该是一片哀鸿遍野。迟慕叹息,血债血偿,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隐隐撇见看着赵秋墨手中的露出玉样一截东西,迟慕疾步上前一把抓起。赵秋墨主动摊开,果然攥的着李子鱼的玉筒。
  赵秋墨指着下面人仰马翻的战场,剑眉英俊霸气:“若是等战事差不多了,我们在这次燃了这玉筒等李子鱼来救援。把他引入这河谷中,全歼之,如何?”
  迟慕哼道,随你。
  手却抓住衣角,强行抑制颤抖。
  青烟直上,在风平天清的傍晚显得格外刺眼。李子鱼抬头看到纤细烟束,舒了口气。
  不出一个时辰,便看到平原有军队匆匆赶来,帅旗上写着斗大的“李”字。带蛇形队伍走到谷口,赵秋墨眼藏杀光,命令人接应军队入谷,待行到谷中时再发动偷袭。
  正在听命的两个传令兵忽然笔直的倒下,轰的如干枯树干砸在地上,眼睛大睁,眼神迷惘。
  “死人是不会传你命令的”迟慕冷冷的说。
  赵秋墨转头看迟慕,眼底是不可置信:“你用毒针杀了他们?”
  迟慕拍手,空荡的平地忽的凭空多出无数持着长枪的士兵,站在迟慕身后如护卫的城,把赵秋墨包围起来。
  迟慕目光扫过谷底横竖的尸体:“小墨,你错在相信了我。托你的福把练兵权交给我,你手下的一半士兵已经是我的人了。你以为你还命令得动你手下的人么。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我记得直接负责练兵的是梁雨萧和铭雅。”
  身后响起略带慵懒的声音:“负责练兵的人的确是我和雨萧。”
  铭雅一袭白衣掠地飘出,被赵秋墨施过刑的脸上疤痕触目惊心,一手提着清白色莹莹宝剑,一手拽着被五花大绑的梁雨萧。梁雨萧咬着唇犹在挣扎,恨恨问:“铭雅,你为什么背叛我?”
  “为什么?”铭雅唇边荡气一抹浅笑,手往脸上一抹,手过之处狰狞的疤痕尽无,还了一脸白净如雪:“一来,因为殿下治好了我的脸。二来,同为天山族的人,我算是殿下的臣子。”
  说罢把梁雨萧往迟慕面前一掷,抽身隐入人墙之中:“答应的事情办完了,我先走了。殿下自重,莫要伤了有些人的心。”
  长笑三声,笑得有些苍凉,隐没于人群之中。
  赵秋墨看着迟慕,眼神深深不见底,迟慕看不出里面盛的是邪气,是恨意,是悲哀,还是爱,看得迟慕得毛骨悚然。两人对视,夕阳如火,缓缓自天边坠下。一瞬,衣袂带风,赵秋墨已站到迟慕跟前,抓起他胸前衣襟,怒吼:“你以为你和风崖的那点事情我不知道?我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你,仅仅给你种上蛊虫警告而已!没想到你连铭雅都收买了!”
  用力过猛,衣襟破了,露出迟慕白皙嬴弱的胸膛。
  迟慕不屈的挺着背,对上赵秋墨的目光,只觉得喉中一甜,鲜血便顺着嘴角流下,勉强笑道:“你杀了我也没用,小鱼的军队已经来了,我训的十万人马,小鱼手下二十万人马,我们就在这河谷里把你包饺子。”
  看到迟慕带血的笑容,赵秋墨神色一愣,喃喃道:“为什么你为了他能做到这一步。你明知体内有雌虫,还要为了他背叛我。”忽然典型一般,抓住迟慕的肩拼命的摇晃:“他给你的哪一样我不能给你?!他为你做的事情哪一样我不能为你做?!你要钱,我可以给你;你要权利,我可以给你;你要女人,我可以给你;你要天下,我也可以给你!”
  附在迟慕耳边,忽然放缓了声音:“你和他做的时候,他会为你而在下面吗?”
  迟慕身子一震。
  赵秋墨牢牢抓住迟慕手腕,如老鹰护住自己的猎物,环视四周忽然急躁的说:“你跟我走!以我现在的能力尚能摆脱这些人的追踪,带你远走天涯。你现在跟我走,还能抑制体内雌虫侵蚀筋脉,此命尚且有救。”
  迟慕暗用掌力,挣脱赵秋墨,指着身边的人叹气:“赵将军还没明白事态啊。这些人都听命于我,煽动他们叛乱的正是我,我怎么会跟你走?”
  继而叹一口气:“我这样做不是为了小鱼,不过是父皇临终所托,让我以天下为己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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