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烟花漫天舞

56 坦白


    回忆起回到B市的这段日子。刚分手的那段日子,他是恨她的!全身没有哪一处细胞不是咬牙切齿的恨,恨她的绝情、冷血、恨她的不珍惜。然而,三年后的重逢后,再见到她,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复杂的滋味,有爱亦有恨吧。他原以为自己可以忘记了过去,忘记了她。却发现,他无法视她为陌生人,每次在公司里,她彬彬有礼的唤他‘魏总’时,心里都是说不出的心痛;看见她划破手指,会心痛,会想要怜惜;每天看到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期待那张脸上的笑容……原来,只是他不愿意承认,她始终在他的心里,从来都没有变过。即便是恨着她的那些难熬的日子,他的心里还是爱着她的。爱恨似乎总是如影随形的,没有爱,又哪来的恨呢?
    叶茵临走时说的那句话又在他耳边回响:“并不是每个人的一生都像你们这么幸运,能遇到自己心中的那个人。”她的言下之意,应该好好珍惜这难得的缘分!想到这,魏子灏睁开眼,有如醍醐灌顶一般清明。一瞬间,他想通了很多事情。年少时的爱情,总是带着青涩的滋味,因为各种原因,相爱的人最后错过了,留下一生的遗憾。他不想让自己这辈子后悔,在经历了失去之后,他更想要珍惜。不能再纠结于他们过去的爱恨情仇了,不管是愉快的,抑或是悲伤的回忆,都已经成为过去了,永远的留在了回忆里。人生还有多少个七年呢?他们之间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用来浪费?这一刻,他想要把握和珍惜,他们的现在和未来。
    他们的爱情千回百转,绕了一大圈,却发现,改变的只是时间。她还在原地,离他只有一个转身的距离。
    她的问题,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毋庸置疑,要,他要她!哪怕是她遭遇不幸,瘸了瞎了拐了,还是傻了疯了呆了,他还是要她。因为,她是安以柔,是他爱着的、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她。弄丢了,就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魏子灏握着手机,突然咧嘴笑了。将编辑好准备发送的短信又取消了发送,这个时候,她应该在睡觉吧。不知道B市的雪停了没有?有没有变冷呢?
    他突然想马上飞回她的身边,亲口对她说……
    安以柔缩在被子里,眼睛望着窗外。整整一晚上,她没有等到他的信息,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他看到了那条信息吗?为什么没回呢?是不是他不想理她?……脑子里想的事情多了,愈加睡不着。
    外面冰天雪地,寒风呼啸。这几天下的雪堆积起来,不但没有融化,反而结成了厚厚的冰。安以柔的手和脚都是冰凉的,她一到冬天就这样,怎么也睡不暖被子。大学时寝室里的室友们都笑她是‘冷血动物’。魏子灏看着她生满了冻疮的手,心疼极了。偏偏当时学校还限电,每个寝室的功率不能超过400,他找遍了市场上,都没发现有低于400的充电暖手煲。后来,给她买了个装热水的暖手袋,而打开水的工作便自然而然的落到了他的肩上。安以柔小时候听家乡那里的老人们说,冻疮生了一次后,以后每年都会长。然而,在魏子灏细心的呵护下,从那以后,她竟然奇迹般的没有再生过冻疮。
    想到这,摸了摸依旧光滑如昔的手,安以柔觉得心里甜甜的。索性直接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下床了。终于,在柜子里,她找到了那只暖手袋。蓝色的底色,上面白色的史努比图案依稀有些旧了,手指摩挲着那熟悉的布料的触感,让她觉得很安心。擦干净后,她往里面灌满了热水,抱着它屁颠屁颠的跑到了床上,一骨碌钻进了被子。
    手暖了,心也跟着暖了。
    三天过去了,从她给他打电话的那个时间算起,整整73个小时。
    她没有等到他的信息和电话。甚至没有关于他的消息,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带电话给李助理,被告知魏子灏去外地出差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这期间,叶茵急匆匆地来过一个电话,她老公的外婆去世了,她请假随着他回到了老家。
    安以柔不敢出门,甚至不敢开窗,外面天寒地冻,寒风刺骨,简直要把人冻成冰块。她窝在家里看电视,B市每天的天气预报毫无意外的是大雪,气温零下几度。
    电视台由时政新闻渐渐转为关注冰雪天气,随着天气不断恶化,道路结冰越来越厚,愈演愈烈,不断升级,昨天B市电视台取消了原有的所有娱乐节目,推出了一个直播节目‘众志成城,破除冰灾’,一天24小时不断更新全省各地的最新消息以及各条高速公路的路况。‘南方数省遭遇了百年难得一遇的特大雪灾’几个字醒目骇人,眼前的画面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城市里的高压线上结了十几厘米的冰,承受不住重压,不断传来倒塌的消息;被冰封后无法通行的数条高速公路上,各式各样的车子排成了一条长龙;大清早在B市各路段扫雪的环卫工人,挥舞着手中的铲子;一车车又一车的盐洒在地面;外出上班的人,纷纷改为步行,尽管脚上绑着草绳小心翼翼的走着,仍是一不留神就滑倒在地上。
    安以柔看着这些报道,心里惶恐不安。她知道,在南方数省中,B市受灾又最为严重。不知道这场雪究竟要下到什么时候?她想给他打电话,但手机握在手中,按下几个数字又放弃了,一遍遍的重复着这样的动作,直到手机没电了,自动关机。她干脆把它扔到了沙发上,不去理睬。他笃定魏子灏应该是看到了她的信息的,可是,却一直没有给她回复。或许,他不想原谅她了吧?
    她回想着那天和他的争吵时,他说的那些话,字字如刀似箭,刺在她心上,“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吗?说分手的那个人是你,说不爱的那个人也是你,受伤痛苦的那个人却是我!你永远都不会明白我的感受!”想到这,心里的悲伤一点点的蔓延开来。是的,他凭什么要原谅她?就因为她的一句道歉,能够消除抚平他心里三年的痛苦吗!安以柔暗暗懊悔自己当年的决定,不,不仅仅是懊悔,是感到深深的罪恶感和自责!如果当时她有足够的勇气告诉他真相,不管最后的结局是怎样,至少他们一起努力过,也就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局面!让她抱憾终生!!
    突然,电视‘啪’的一声,画面消失了,房间里顿时一片漆黑!糟糕,竟然停电了。她赶紧拉开窗帘一看,透过窗户,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中,没有一处角落有光亮!她心里一惊,全市都停电了!
    安以柔从小就怕黑,此时,心里更是又害又怕。感觉孤身一人站在黑漆漆的原始森林,仿佛四处都潜伏着野兽和幽灵,随时都有可能一口将她吞噬。那种毛骨悚然的恐惧,深入骨髓。越想越怕,她摸索着走到柜子旁,发现抽屉里竟然连一根蜡烛也找不到。她已经记不清上次停电是什么时候了。这才想到还有手机,拿起来一看,电源不足,开不了机。真该死,她刚才忘了充电!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没有光亮,找不到火源,周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她心里估摸了一下,现在大概是晚上九点多了。漫长的黑夜,每一秒钟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煎熬。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恐惧正一点点的吞噬着她的意志。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安以柔缩在被子里,却怎么都睡不着。周围一片死寂,就在这时,听见厨房里传来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突然爆破。她一惊,想去看个究竟,摸索着下床了。走到厨房,只听见一股水流的声音,借着窗户外面雪地里的一点点反光。她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一股巨大的水柱‘簌簌’的喷射出来,竟是家里的水表冻破了!本就心慌害怕的她,此刻,更是完全慌了神。怎么办,怎么办?手机没有电了,她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可是,就算是能够打电话又怎样,现在到处都停电了,她还能期望这时候有人帮她来修水表吗?
    突然,她疯了一般地冲出去。打开门,用力敲对面的门,她与对面的住户本就不认识,更谈不上来往。然而,这一刻,她只是想有个人能够出现,哪怕,哪怕只是陌生人也好。让她知道,她不是孤单的一个人。然而,安静的楼道里除了‘砰砰’的敲门声在回响,一个人影都没有。
    心里最后一丝希望都破灭了,安以柔失魂落魄的走回家,门忘记了关,她也不在乎了。身体靠着墙壁,一把瘫软在地上。惊慌、无助、恐惧、悲伤、绝望,一起向她袭来。无垠的黑暗包围着她,静得可以听见她紧张和紊乱的呼吸声。厨房里‘叮叮咚咚’的水声隐隐约约,把头埋在胸前,双手紧紧的抱着膝盖,缩成一团。终于,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全然崩溃。
    魏子灏,子灏,你在哪里?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在身边。
    这三天来,七十多个小时漫长的等待,已经要将她逼疯。天知道,她一个人承受了多少压力,有多害怕再也见不到他。对自己身体状况的无力,对未来的恐惧无助,早已经快要让她窒息。可是,他却没有短信,没有回复,没有电话,甚至没有了任何关于他的消息,就像是突然间在人间蒸发了一般。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不愿意原谅她!想到这,安以柔心里一阵剧痛,一直坚持和支撑她的信念像是楼房的顶梁柱顷刻间轰然倒塌。泪水像是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她呜呜的哭着。
    哭累了,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了呜咽声,眼泪却还是流不尽。安以柔的心痛得已经麻木了,她没有白流苏那么幸运,一个香港的沦陷,拯救了她和范柳原的爱情。但现在的盛世,她还在祈祷着有什么来成全她的爱情吗?
    魏子灏这三天一直在忙公司的事情,连吃饭都挤不出时间,三天里休息的时间更是甚少。上海这边的财务危机比原先他们汇报给他的还要严重。本打算乘坐明早的飞机返回B市的魏子灏,自从无意中得知了B市严重的受灾情况后,连忙取消了晚上将要举行的会议。来到机场时,晚上7点整的飞机将要起飞了,得知B市的机场因为冰雪天气即将关闭,这很可能会是最后一趟航班。他连忙和机场工作人员取得联系,又通过关系,和一位乘客换了票,并给了他一笔丰厚的补偿。他担心她,恨不得马上飞到她身边。
    下了飞机后,他迫不及待的给她打电话。然而,她的手机一直是关机,怎么也打不通。他这才暗暗懊悔,一方面是因为忙得不可开交,另一方面是原先他想给她一个惊喜。熟料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才离开这个城市几天,这里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好不容易拦了辆出租车,他简单的说了安以柔家的住址后,结果司机却说路太滑,那一段路已经禁止通行了,只能载到离那里两公里开外的地方。魏子灏看了眼时间,九点多,管不了那么多了,先上了车再说。
    司机小心翼翼,的士开得特别的慢。魏子灏坐在车里,眉头紧锁,她一定是误解他了,为什么自己这几天不给她回个信息呢,早知道会这样,他一定不会只想着惊喜!他现在后悔极了,不知道拨了多少遍她的电话,却一直是关机,心里又急又恼。打电话给叶茵,得知她人都不在B市。联系不到她,他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为什么手机要关机?!抛开了繁忙的公事,脑子里装的满满的,都是她的样子。他想她,疯狂的想见她!
    刚一下车,冷风迎面扑来,割在脸上生生的疼。一步步走在冰上,随时都有滑倒的危险。艰难的走了一段路,突然发现路灯一下子全都熄灭了,紧接着,整个城市陷入了一片黑暗中。天啊,这里的情况比他在上海通过电视和新闻了解的还要严重得多。只能借着手机发出的微弱光亮,一步步的往她家的方向赶,此时的魏子灏,心急如焚,也不知道安以柔怎么样了。他在心里期盼着她已经进入了梦乡,她最怕黑,他是知道的。
    每走一步,他都觉得离她又近了一些。如是想着,心里的焦虑也稍稍缓解了。
    两公里多的路程,他足足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来到她楼下时,已经快深夜十一点了。魏子灏只觉得脸和脖子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
    突然,听见楼道里响起了脚步声,安以柔以为是她耳边出现了幻听。然而,她的心里有些期待,又有些恐惧,蹲在地上不知道哭了多久,只知道嗓子已经哑了,哭不出声音来。那脚步声由远及近,慢慢的,停在了她家的门口。
    未关紧的门被推开了,与此同时,她猛地抬起了埋在胸前的头。
    借着手机发出的微弱的光亮,泪眼朦胧中,她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是他,魏子灏,竟然真的是他!
    门怎么会没关?魏子灏有些疑惑,他试着唤了声:“小柔。”,正准备朝漆黑的屋内打量一番,却发现了那个在门后蜷缩成一团的她,此时,她正抬头看着他。
    魏子灏赶紧走进去,蹲下身,将手中的手机移至身前。眼前地上的人,满上尽是泪痕,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写满了恐惧和无助,他的心猛地被揪住,一把搂住了她,将她抱在怀中:“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听到他的声音,感觉自己被他紧紧的搂在怀中,安以柔心中又惊又喜,更多的却是酸楚和委屈,一时间,竟是说不出的复杂的感觉,刚止住的眼泪又不自觉的夺眶而出。他是魏子灏,真的是他,这不是在做梦吧?
    “子灏,子灏……”她有满肚子的话想对他说,可是,这一刹那,却都堵在了喉咙里,什么也说不出来。除了叫他,不停的叫他的名字。她想确定,这一刻,自己不是在做梦。
    “乖,别哭别哭,我在这里,是我,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魏子灏用自己的脸贴着她的脸,不停的在上面磨蹭着,感觉到她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流下来,她脸上竟然是冰凉的,真该死,她到底在地上呆了多久!
    他一把将她从地上抱起来,打算送到床上去,安以柔像是喃喃自语般小声开口了:“我以为,我以为你不会原谅我,再也不会理我了,不会要我了……”
    听着那带着哭意的呜咽声,魏子灏心里百味陈杂,低低的叹了口气,寂静漆黑的夜里,他温柔的嗓音犹如大提琴一般动听:“哎,没有回你的信息,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没想到公司的事情一忙就是好几天,脱不了身。傻瓜,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怎么舍得不理你,不要你呢。”
    听完他的话,安以柔那颗原本惊慌无助、担忧绝望、冰冷的心,忽然像是被晾到了阳光下,消失已久的温度一点点的回到了身体中,温暖的阳光一点点的包围和融化着她。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扑在脸上,痒痒的,暖暖的,却是无比的安心。
    他紧贴着她的脸,注视着她那泪眼婆娑的双眸,感觉自己心爱的人此刻真真实实在自己的怀中,被自己紧拥着,心中突然像是有把火在燃烧,满腹的思念化成了一腔的柔情,他情不自禁地覆上了她的唇,深深吻住她,将舌探入她的樱桃小嘴里,寻找到她的,一起纠缠,点燃激情。安以柔顺从的闭上了眼睛,搂着他脖子的双手也不觉收紧了,这一刻,她只想用她的唇、她的舌、她的整颗心去感受他,去回应他的热情,去告诉他自己对他满腹的思念和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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