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之高氏物语

第七十七章置彀在此待入瓮(八)


    神田耕四郎哈哈一笑,拿起放在身边的深笠重新将面目遮盖住,低声说道“吾亦曾为忠良善民,今再观一方净土陷入贼手,常怀痛恨,恨不能寝贼之皮、食贼之肉,只恨自家势单力孤,不能成行大事,今得蒙押领不弃,何敢不戮力同心,共诛佛敌!”
    高师盛所谓“不用大兵,便可平定平定贺茂众”的计策,便是用计把菅沼定村调到嵩山宿,在派小野忠明以及预先潜伏到嵩山宿的内藤光秀、山田丰五郎、长冈右卫门等人将其生擒抑或诛杀。
    此计最难的地方,是在于怎么样才能把菅沼定村调离他在野田城的本据,使得他自投来投善秀寺的罗网。
    现而今,终於把菅沼定村骗到了善秀寺外的嵩山宿,却不代表此计就大功告成了,所余下的这一分是最危险的。
    嵩山宿现在内外各处,都在贺茂众的控制中,一旦失败便是身死的下场,别看神田耕四郎说得豪爽,好似真的是个慷慨忠孝的义士。
    实际上若是只有小野忠明等人,没有高师盛派兵呼应的话,他是绝不会答应协助小野忠明等人的,包括町内那些饱受欺凌的豪商、用心棒也是如此,甚至说不定还会有人向贺茂众出首告发。
    小野忠明虽在民政事上不擅长,但胆略十足,极为勇壮,又擅长智谋机变,最适合干眼下这种事。
    比如方才,他便因循变故而临时出计,派遣内藤光秀带上十几名得用的人手,暗中尾随铃木重定,去伪装成贺茂众之人,行暗杀之事。
    得手了固然可喜,能够进一步挑唆净土真宗和日莲宗之间的关系,进而跟随双方之间的变化,进一步为高师盛攫取更大的利益,不管是出面调解宗论,还是带兵弹压一揆,都能够将远江高氏的影响力,顺理成章的向渥美郡方面延伸。
    小野忠明无愧是坂东八平氏出身,深得当年源平两氏以代官之身,收服地方豪族的精妙,手腕虽然看似粗陋,但却是最为有效的方略。
    更重要的时,即便善秀、云法两寺中有人看出来端倪,却也因畏惧高师盛身后的骏府今川氏而不得不谄媚屈膝,以来求得偏袒庇护。
    待等这神田耕四郎出去之后,他复又取出早先画好的铃木宅邸的草图,招呼山田丰五郎、长冈右卫门等人聚拢过来,开始镇定自若、井井有条地给他们分派任务。
    见他面不改色、有条不紊,每个任务都分配得很是合适,面面俱全,无有遗漏,山田丰五郎诸人俱皆服气,便是长冈右卫门也不觉在心底叹道“难怪播磨守往日醉酒后常言,他日若是另投明主,再拜新父,必然要先杀禅师你这个和尚,一来是为了泄愤,二来免得在受到算计!”
    诸项任务分配妥当,小野忠明挺立堂上,抽出怀中那柄三尺长的压衣戒刀,砍却面前案几一角说道“菅沼定村此贼倨傲无礼,前番辱我等为奸诈小人,着实欺人太甚!贫僧殚精竭虑,谋得此良计,历时近两月有余,终於将这一目两眸的对子眼诓至彀中,武藏判官此刻正於使厅之中,静候我等报功的捷报,诸位,奋命尽忠便在今日!”
    山田丰五郎、长冈右卫门二人,率众伏地拜倒,慨然应道“我等必将擒杀此贼一雪前耻,献贼首领於判官案前!”
    小野忠明转望堂外,夜色将至,他用力把戒刀插入面前案几之上,说道“你我等人威震叁州,就在今夜!”
    ······
    铃木重定说是被强行驱赶,实际上并没有真个受到过多的武力胁迫,毕竟他不仅是铃木重澄的同族一门,更是云法寺的坊官,下面的僧兵、家司武士打生打死,但并不妨碍上面的两宗僧官们之间相互通婚联姻。
    虽然铃木重定受到的伤害不大,但被敌宗坊官当做浮浪牢人强行驱赶出去,所带的侮辱性却是极强。
    因自觉没脸面见人,也不再骑马,让随行的家司武士去町门处花钱租了辆牛车,一头钻进车厢之内,也不发话出声,担任护卫的十几名僧兵,自是不敢去撩拨自家坊官的火气,免得无端招惹来一顿责打。
    为首的那名家司武士,赶忙一挥手,让驾车的车夫赶牛上路,自己则是领着人随行在两侧,索性在奥平贞庆的劝说下,再加上确实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菅沼定村才给这位首鼠两端的云法寺坊官,留了些体面,没有派人将他押送出离嵩山宿,不过也是因此,未能及时发现远远吊在身后的内藤光秀等人。
    铃木重定坐在牛车之内,面上阴晴不定,他万万没有想到菅沼定村这个‘对子眼’竟然一点情面都不讲,俗话说得好,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他何时受过这等无由的凌辱。
    莫说没有缘由的指责他,前来善秀寺不怀好意,便就真的是想要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不至于闹得如此不堪,传扬出去以后,不仅是他自己,就连菅沼定村不也是忒没有脸面了么?
    一行人转上条僻静的小道,径直往南而去,打算在天黑前敢去一家与云法寺交好的豪族家中投宿一宵。原本他是打算留在嵩山宿过夜,明早在由铃木重澄代为引荐,同善秀寺证莲会面,商议暂歇宗论之争,被菅沼定村这么一闹,主持上人交待下来的事情,都未曾办妥,不由心头更是窝着一股子无名火气。
    在想到,现在临近傍晚还要在野地里跋涉赶路,总不能责骂外面辛苦奔波的僧兵在,铃木重定靠坐在车厢的硬榻上,被颠簸得甚是难受,这辆牛车本身也只是租给寻常町人家中的女眷代步用的,哪里有什么舒适可言。
    车中的硬榻便是真的是两长块木板钉成的,只在上面包裹了一层老旧的榻敷,左右的厢壁更是什么装饰都没有,而且还安两个钉子,充当挂衣的摆件。
    靠座在上面不仅很是难受,而且还要时刻注意不要碰到钉子上,铃木重定也只能安慰自己,言说明日就用换辆好车,正在此事,他突然听到外面的家司武士高声示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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