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爱

仿佛是感觉到她的指尖的颤抖，那双大手握紧她，朱珠终于将注意力集中，她找到了困扰着她的噪音的来源——她一直以为，刚刚令她头晕目眩的，是自己的头疼，其实不是，耳边，一阵阵轰鸣的嗓音敲击着她的耳膜，令她头痛欲裂。
以这噪音的分贝以及颠簸万分的环境，朱珠突然醒悟，自己竟然是被一辆小型的直升飞机搭载，就像是影片中那些被紧急救援的病患一般送往另一家医院。
是的，是另一家，因为她还隐隐有一些之前她住过的那所医院的印象。
二 各自成天涯（3）
殷钺坚持要出院，以至于惊动了医院的高层，住在高干病房的病人要出院，那还了得？医院马上给韩芝林以及殷志豪打了电话，没想到，得到的答复是——他要出院就让他出院吧。
于是，殷钺竟然坐着轮椅拄着拐出院了，他的心里，本来还有一点儿怀疑，可是当他从医院的电梯里出来之后，就明白为什么父母不反对他出院了。
几位身穿白衣的医护人员正等在医院的大厅里，他们一看到殷钺，就快步上前，“是殷先生吧？我们是某某保健医院的康复医生，请您跟我们上车吧，医院的车已经等了很久了。”
殷钺皱眉，“我不会跟你们走的。”
跟在他身后的全程帮助他办理出院手续的助理小郑摸摸鼻子，不敢言语，他的老板是殷志豪，殷钺又是殷志豪的公子，他没有什么立场干预这件事。
殷钺这句话还没说完，突然看到段臻出现在大厅里。
殷钺眯眼眼睛望着段臻走近，“你终于来了，现在帮我离开这里，摆脱这些人。”
“为什么？你不是伤得很重？”
“废话，朱珠！我当然是要去找朱珠！”殷钺打断他的话，“她一定是被我妈妈秘密的转到了别的医院，我要去找她。”
“殷钺……”段臻沙哑的开口，“别找了，朱珠她……已经……”
“你别告诉我她死了，这绝对是一个谎言！”殷钺伸手抓住他的衣袖，“段臻，我们是不是好朋友？这个世界上，唯有你不会骗我，唯有你会帮我，对不对？那就帮我离开这里！马上！”
“晚了，”段臻盯着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冷硬无比，“殷钺，你说这些都已经晚了，朱珠她已经死了，她死了，你找不到她。”
“你说什么？”只伸出手够不到，殷钺转动轮椅，一把抓住段臻的衣襟，“你凭什么说她死了？”
“凭什么？”段臻咬牙，“今天下午两点，她……就要被送去火化了，你说我凭什么说？她是因为你才死的，是你害死了她！”
“你说什么？”殷钺也急了，“怎么会是我害死了她？”
“不是吗？”段臻也急了，“我真不该告诉你朱珠就是小住，我根本没想到你会因为一己的私欲，将她置于危险境地，我更不会想象，你口口声声说你爱她，可是我看出你为什么爱她，你只想占有她罢了！算了，算了，争论这些有什么用呢？我只想告诉你，如果还有来世，她再一次站在你我面前，我再也不会退却。”
“来世？”殷钺的语调越来越冷，“我不想要来世，我只想要今生今世，你们说她死了，那就让我看看她，我要看到她我才会相信，不然我绝不相信！”
“相信又如何，不相信又如何？”段臻半闭着眼睛，声音苍凉，“一切已经无法回到从前，你就算是不信又如何？”
……
正在两个人纠缠期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堆记者模样的人，闪光灯铺天盖地的闪过来，还有话筒以及采访录音笔，纷纷举到段臻还有殷钺面前。
“先生，对不起，我是某某晚报的记者，”挤在前面的一个矮个子女记者首先向殷钺发问，“请问你与著名影星蓝媚媚小姐是什么关系？车祸发生时你们两个是在一辆车上吗？死去的那个女孩子又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另一个男人即时地将手中的话筒举到段臻嘴边，“段先生，据说您是蓝媚媚小姐的特别助理，可是据有关人士透露，蓝媚媚与你的关系似乎比雇主与助理的关系更亲密，请问蓝媚媚小姐的伤势如何了？”
这些娱乐记者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说，你们全都让开！”殷钺的声音穿透这场混乱，带着隐忍的愤怒，他现在一听到蓝媚媚的名字，就气不打一处来，更何况此时此刻被这些娱乐记者围攻了？
“先生，据传说，蓝媚媚与你是男女朋友关系？”又有一个不怕死的问了一句。
殷志豪派来的助理小郑不知道何时用手机叫来了医院的保安，保安毫不客气地将这些记者全部赶走，殷钺在轮椅上挣扎着想起来，可是打着石膏的腿却因钻心的剧痛而无法动弹。
他目光找到段臻的背影，盯住了想开口喊他，却感到喉头干涩，好像以及已经嘶喊了数小时了。
助理小郑适时地凑上前去盯着他，“我是小郑，您这是想离开吗？”
殷钺摇头，段臻与保安们一同驱赶着那些记者，他蹙着眉想使自己忘记控制了他半边身子疼痛，终于，记者们被赶走。
段臻转过身，移动着疲惫的步伐，而他的内心突然一阵莫名的恐慌。他心想，这一切都好怪异，难道朱珠真的死了？在他想要想出究竟之前，莫名的睡意却攥住了他的意识。
不！他绝不能睡着，殷钺想睁开眼睛，可是那困倦的睡意却让他睁不开眼睛，“不，段臻，你一定要带我去……”他伸出的手握住段臻的衣袖，可是下一刻他却睡着了，然后很不安稳地辗转反侧。
然后，某种冰冰凉凉的东西突然接触到他的额头，殷钺猛地睁开眼，正好与段臻的那一双疲倦而布满血丝的眼睛相遇，他这才发现段臻此时此刻的模样有多潦倒，他的脸颊以及腮帮上有没有刮净的胡渣。
他这种枯槁憔悴的模样，仿佛并不仅仅因为殷钺昏过去了吧？
“我在哪里？”
“某某康复医院，”段臻一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边将一杯水递给殷钺，“别管我们在哪里，我看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喝水。”
殷钺皱起眉头，一个莫名的疑问突然闪过他的脑海，朱珠的死，那天下午的火化？那些究竟是不是他伤重下的一场梦？
万一……他紧张地盯住他……
“不是我记错吧？下午的时候，有一场葬礼？”
“你……似乎不太记得过去发生的事了，”段臻语气苦涩的说，“不过你还记得葬礼？那已经是一个礼拜之前的事情了。这些天，你一直昏迷，并且发烧不止。”
“可是朱珠？”
“我可以带你去看她的墓，当然，那都要等你的伤好之后。”段臻站起身，低头望着他，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万分，“殷钺，不要奇怪我为什么会对你这么好，我答应过朱珠，会照顾你，直到你康复。”
二 各自成天涯（4）
 
“滚开！我不需要你照顾，”殷钺突然发飚，他一把推开段臻，看到床头的呼叫器，他一把扯下话筒，“ 不管有没有人，来一个能喘气的！”
不一会儿，助理小郑气喘吁吁的推门而入，“韩部长特意嘱咐我照顾您，请问，有什么吩咐？”
“你口中的韩女士呢？你们的韩部长呢？”殷钺嘶声大喊，“她既然敢给我注射安眠药物，就应该敢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个康复医院里不闻不问？”
小郑的额头上都是汗水，他焦急的望望段臻，可惜段臻老神在在地坐在一边，根本没有帮忙的意思。
“这个，其实……韩部长她去国外有一个会议，殷总他也有事……”
“呵呵……”殷钺虚脱般的靠在枕头上，“我明白了，他们这是都不敢见我。”
“殷钺，你有点儿过于激动，”段臻不动声色地说了一句，“是不是饿了？”
“我饿？我才没饿……”
话别说得太满，他的这句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他的肚子咕噜一声，段臻继续微笑，“早料到了，你好些天没进食，只靠营养液活着，不饿才怪。”
正说话间，房门被推开了，殷钺与段臻的目光同时转向房门，门口，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大爷，个子不高，衣裳很破，声音却洪亮得隔了几条街都能听见。
“听说小钺出车祸了，我抓紧时间给你熬了一碗牛骨汤，趁热喝了吧！”一边说，一边进了房间，在殷钺床边几上放下一个保温煲。
段臻的爸爸段强和段臻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这父子二人不但长得不像，连性格都完全相反，段臻是叛逆不羁的，而他的爸爸段强从国有饭店下岗之后，去殷钺家做了厨师，他的性格天生老实本分，做了一辈子老好人。
“段伯伯，”殷钺强笑着点头招呼，“我没啥大碍。”
“还说没啥大碍？这腿上都打了石膏，”段强根本没有看段臻，只是笑眯眯慈爱万分的看着殷钺，口中却支使段臻，“还不快帮小钺盛一碗汤？”
“他有手，为啥让我盛？”段臻口中嘟囔着，手上去没闲着，热腾腾的汤盛进碗里，病房里顿时香气四溢。
殷钺探头望着那碗汤，心下觉得自己还真是饿了，连忙接过来喝了一大口，“谢谢段伯伯！这汤还真好喝。”他刚刚的怒气本也不是冲着段强发的，美食当前，识时务者先吃了再说。
“好喝吧？我还带了点营养米粥，喝完汤再喝碗粥。”段强只顾着照顾殷钺，根本没有多看儿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