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州纪/assura2001

第26章


    
    山谷内,溪水边。一捧篝火,两坛美酒,三串烤鱼,四个人。
    
    宫唯逸深吸了一口气:“我说殷兄,真是没看出来你居然还有这个手艺,深藏不露啊!”
    
    殷复缺悠哉悠哉地将已经烤好的鱼串分给那三人:“我这两下子要是跟师父比起来,那可就差得远喽。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你们……”他忽然停了下来,低下头淡淡地一笑,而后伸手拿过一坛酒,拍开封口:“烤鱼还需配美酒。逸王爷,我敬你!”
    
    宫唯逸朗笑着,举起酒坛:“你我之间,就别谁敬谁了。来!”
    
    而肖亦默和海滩则静静地坐在一边,就这么一直含笑看着他们。
    
    于是,刚刚的那瞬间黯然,仿佛在这两人的仰脖痛饮之间已是烟消云散。
    
    待到月上中天,宫唯逸与殷复缺带着些许醉意,头枕酒坛,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仰面躺在这片星空之下。
    
    肖亦默与海棠觉得疲累,便先回各自的帐篷睡下了。
    
    那支庞大的随扈车队,则驻扎在离这四人三里之外的地方。
    
第十一章 黑。寂
    当明月与繁星不知何时全都悄然隐去后,没有了星光和月光的夜晚,天地之间便只剩下了一片漆黑。
    
    在这样的黑暗中,却有两个人正站在半山腰一处凸出的平滑石板之上。
    
    其中的一个人,其自身仿佛就代表着黑暗。而另一个,竟是此刻本该与宫唯逸一起醉卧溪边的殷复缺。
    
    “又见面了。阁下这一路跟着我们,不知究竟有何贵干?”殷复缺淡淡地问正背对他而立的那个神秘黑影。
    
    黑影用仿佛来自地下的声音冷笑着:“你果然早就知道。”
    
    “那也是因为阁下身上的气息太过独特,我实在是不想知道都难得很呢。”
    
    殷复缺的语带嘲讽让黑影周围的凛冽寒气愈发浓重:“对一个助你一臂之力的人,就该是这种态度么?”
    
    “阁下助我的方式委实让我难以消受啊……”殷复缺叹了口气又道:“不知道这次,又欲如何相助呢?”
    
    黑影冷哼一声:“你们与那水鬼王爷各怀鬼胎的同行,可以就此结束了!”说着一扬手便将一页薄纸化作一把利刃,向后飞射了过来。
    
    殷复缺不动声色地伸手接住:“何物?何意?”
    
    “水鬼王爷给水鬼皇帝的密报。幽州的复**里已经出了内鬼,所以你一定要比水鬼王爷先抵达幽州,除掉内鬼,提前发动收复计划。”
    
    “即是密报。你又是如何得到地?”
    
    “这个你就别管了。”黑影忽地嘶声怪笑了起来:“放心吧。你一定会比他先到地!”
    
    殷复缺沉声问道:“你做了什么?”
    
    “只是顺手解决了那帮没用地水鬼。拖拖水鬼王爷地行程而已。”
    
    “那你何不把他们一起通通都解决了。来个一了百了?!”
    
    “为什么要暂时留着他。你比我要清楚!”
    
    似是感觉到了此时殷复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怒意,黑影缓缓地半侧了身子,冷晒道:“你该不会是对那水鬼王爷当真生了惺惺相惜之意吧?”
    
    殷复缺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冷然道:“是真是假,又岂是你这种滥杀之人所能懂得了的?!”
    
    黑影的话语中带着浓浓的讥讽,嗤笑道:“哦?明面儿上喝酒吃鱼,暗地里使绊下药。真真假假还真是很难搞得懂!”紧接着又立刻恢复了他那无波无折,不带丝毫情感的声音:“你如此沉迷于这些无谓的私情,何时才能成事?那些债,你是想都忘了吗!”
    
    说罢,便趁着殷复缺因他的这番话而略一愣怔间,霍然腾身,几个起跃便消失在周围那茫茫的黑暗里。其身法明显比前两次出现时要快上许多。
    
    殷复缺独自木然地立于原地,像是已与脚下的那块石板融为了一体。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信纸,尽管其实什么都看不见。
    
    肖亦默又被她经常做的那个弥漫着无边血色的噩梦给惊醒后,便起身想到外面透透气定定心。
    
    走出帐篷才发现,她入睡时的月色拂地竟不知何时已变成了漆黑满天。听着溪水走到溪边,却见只有宫唯逸一人正仰天酣睡,而原本与他并排卧着的殷复缺此刻竟不知了去向。她的心中顿生出一种莫名的不安来。
    
    肖亦默在山谷中磕磕绊绊地摸黑前行着,她并不知道要去哪儿,只是隐约地感觉到,冥冥中有一种力量正在给她指引着方向。
    
    她就这么一直地走着,似乎走了很远,又似乎依然还停留在原地。
    
    在周围漫无边际的墨黑和寂静中,连时间和空间仿佛都已经被凝固住了。
    
    忽然,肖亦默的脚底一空,便往下极速坠落而去。她的失声尖叫尚未来得及发出,那坠落之势竟又陡然减缓。好像下面有什么东西正在轻轻地托着她似的,让她终可以安然无恙地缓缓落地。
    
    肖亦默保持着落地的姿势,就这么呆呆地站着。
    
    她努力地睁大了眼睛,却只能看到黑暗。她拼命地竖起了耳朵,却唯有听到自己的心跳。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她似乎连思考和恐惧的本能都已经彻底地失去了。
    
    她像是具没有了灵魂的空壳一般地木立着,直到一种熟悉的气息出现在她的身边。
    
    “是你么?”
    
    当这清清淡淡里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一霎那,肖亦默只觉得整个人竟像是也随之死而复生一般。
    
    “是我……”只是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那微微颤抖着,带了些许哭腔的话音里,流露出了多少的欣喜和安心。
    
    肖亦默勉强定了定心神,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会也在这儿?”
    
    殷复缺的声音里带了一点儿无奈的笑意:“是你比我先到哎……你反倒问我?”
    
    “那你……你也是不小心掉下来的么?”
    
    “不然,难道是我故意跳上来的不成?”
    
    “……你当真是无论何时何地都是这么一副不正经的德性!”
    
    “不正经?咱俩现在可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呸!”
    
    肖亦默挥拳就往那声音的方向打去。不料,自己的拳随即便被另一只手给轻轻地握住了。
    
    “你!……”然而她的恼羞立刻就被殷复缺淡淡的一句话所消解。
    
    “这里什么都看不见,跟着我,别走散了。”
    
    肖亦默抿了嘴,没说话。
    
    他的手稳稳的,暖暖的,让她感觉很安全,很踏实。
    
    让她愿意就这么,跟着他……
    
    殷复缺通过这些日子以来与宫唯逸的朝夕相处,与他彼此之间的确已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意,但同时也更加确定了,自己之前对其所做的推测和判断一点儿也没有错。
    
    宫唯逸绝对不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公子哥儿,而是个深藏不露韬晦于心的人间英杰。
    
    若结合今晚那神秘黑影所提供的情报来看,宫唯逸此次幽州之行的主要目的有二:
    
    一则,是替皇帝沿途考察官员,顺便清除异己;
    
    二则,是利用复**中的内鬼,彻底拔除在幽州暗伏着的所有反抗力量。殷复缺相信以宫唯逸的本事,完全有可能做到在不动声色间,便将一场绸缪多年的兵变消弭于无形。
    
    可是,殷复缺总觉得宫唯逸并没有那么简单。
    
    毕竟,他是掩人耳目地蛰伏了这么多年,方才出山的。更何况,他的这种无所作为,很有可能就是水渐国已故的老皇帝,在十余年前所刻意安排的。这般处心积虑的精心谋划,难道仅仅是为了这么样的两件事么?倘若不是,那么又究竟所图为何呢?
    
    殷复缺本想借着与宫唯逸的这番同行,也许能从一些蛛丝马迹上看出几分端倪来。不料,半路杀出了个神秘黑影来,横插了这么一杠子。
    
    从胤城一出发,殷复缺便感觉到了那黑影的存在,想必也是从盈京城就一路跟过来的。
    
    只不过,见他一直都仅是远远地尾随着,并无什么别的举动。便也就权且装作不知道,由他去了。
    
    而今天日间,殷复缺在山谷查勘四周情形时,那黑影却用传音入密之法,约他夜里相见声称有事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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