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狱途径

    这场弯弯绕绕的约见，总算是在一系列的谨慎操作后敲定了流程。
    柯黎觉得，非凡领域里的人其实说话可以很简单很方便，只要清晰地表达出意图和目标，就能在这件事上迅速展开行动。
    遗憾的是，很多时候非凡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被扮演出来的神灵也没有绝对明确的方向，就导致整个模式都是松松垮垮的，无法凝聚力量去解决问题。
    柯黎也有这方面的顾虑，不过被动等待末日还是太危险了，哪怕能用非凡领域苟着，那些先古牺牲者的存在也是一大隐患。
    毕竟柯黎的权限是片区，而那些被牺牲掉的先古之人，则很有可能拥有更高的权限。
    一旦那些东西出现了，就算它们不找自己要回这些领域，它们可能动用的超古代特性也可能会直接改变局势，不然这世界曾经的文明纪元也不会变成传承断绝重新开始。
    「这下真要见了，第一次古老者，第二次宝石秘境召唤好了，不过也不能确定宝石秘境里召唤的，是他本尊的意志，还是另一条世界线的魔王……」
    时间悄然流逝，柯黎收到了来自古老者的通知。
    绽颅天使没有直接露面，而是凭空丢过来一张人脸面具作为信息传递：「事情顺利得有些不正常，我只是提了一嘴，还没有解释任何动机和理由，他就答应了。」
    「嚯，这回复响应的速度都要让我忍不住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和恶魔有点情侣之类的关系了。不过都是开玩笑的，虽然搞不懂那家伙为什么答应，但是他肯定是感觉到了什么，不然肯定不会一有动静就立刻答应。」
    「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这种行为是有点自投罗网的，不过我还没有给他具体坐标和地点，你确定要和他见面吗？」
    柯黎肯定答应：「见吧，如果正常的交流都做不到，那只能说明他们又傲慢又疯癫，整个脑子已经无药可救了。世界在他们的统治下必定走向灭亡，我们可以开始新的方舟计划和物种保育计划……」
    绽颅天使的面具露出诡异的笑容：「唉，可能你还是没有搞清楚状况，那种计划方案虽然好，但世界的非凡特性资源是有限的，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随便拿出来用了，你想象中的那些计划，都是要通过各种手段去争取资源，才能够实现的。」
    「不过勇于尝试总是好的，先看看对面会怎么说，再考虑怎么操纵话题就好。」
    简单的联络中断了，绽颅天使那边肯定已经开始和恶魔王庭的魔王交谈。
    也就是那位行动孤僻反常，日常懒得管事和露面，身份也非常可疑的家伙。
    「说起来，被牺牲掉的先古之民一次又一次的复活，会不会早就知道了一切？」
    「理论上来说，如果先古之民有明确的仇恨目标和仇人，杀死目标或者将目标拖下水，应该就是可以平息怒火，或者干脆转变为丧心病狂的疯子的，但那些幻影的状态又有点不一样，它们并没有利用无限复活的优势去堆死对方……」
    柯黎稍微想了想，就觉得关键信息缺少太多。
    他现在连目标的意图和行动逻辑都摸不懂，想梳理出背后的秘密就更不可能了。
    好在没有过多久，绽颅天使就布置了一片专门用来交谈的区域。
    那是一座观星穹顶一样的半球罩形的平台，就这么漂浮在灵界之中，看起来不是很牢固的样子，仿佛只是用灵界本身的素材堆砌出了最原始的功能，用完之后就能抹除。
    绽颅天使热情地制造出了木雕桌子：「这里是很简陋，没有什么好招待的。」
    柯黎心领神会，这家伙虽然脑子出问题了，但是暗示之类的语言技
    巧却是玩得很流畅。不用绽颅天使解释太多，柯黎就开始摆放交谈期间使用的食物。
    绽颅天使笼罩在奇怪的长袍和集群颅骨面具之下，但从他有意无意流露出的意念来看，他貌似还蛮享受现在这种状态的。
    一边不用承担同胞的斥责，一边又能继续履行自己的工作，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还能和同胞一起嘴几句道路不同的敌对派。
    也就真不怕认错了人，到时候揭开谜底并不是自己人，那种尴尬和怪异要怎么收场？
    柯黎不去思考这些事情，他就淡定地坐在长桌尽头的一侧，尽量使得自己的情绪和状态保持平静，使得各种跑路和抵抗的后手能够第一时间施展。
    绽颅天使不会死，顶了天回去蹲复活而已，拿他挡刀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准备好了？我要开始了，一旦给了坐标，那家伙可能瞬间就会入侵过来，不要小看恶魔在灵界里的行动能力，尤其是那种高阶恶魔……」
    柯黎当然懂，因为他自己就是。
    炼狱途径包含死神序列，恶魔序列，怪物序列，这仨都是灵界穿梭和炼狱行走的优势序列，魔王级别的人物就可以迅速出现，让柯黎之前也有考虑过：异访者是不是也存在速度方面的仪式或优势，因为哈兰魔王的出没速度确实非常非常快。
    「准备好了，就这样吧。」柯黎保持平静，看不出喜怒。
    绽颅天使抬手在空中点了几下，一些符文闪烁熄灭，整个穹顶房间涌来大量的火焰和灰烬，那长桌镜头便出现了一个高大又沉默的恶魔。
    第一眼，柯黎就确认了那种气息，三者确实是一致的。
    而这位姓名未知的背叛者魔王，也第一时间打量着两位「古老者」还有餐桌上的摆设，像是在确认什么事情一样。
    第一时间，双方都是沉默状态，虽然人都是到了，但谈话内容却完全没有展开。
    直到这恶魔首先打破沉默：「古老者的邀请，只是为了请我来这地方吃饭吗？」
    绽颅天使当然是嘴硬派的头号人物，哪怕古老者输得裤衩子都没了，他估计还是能一本正经地和对手讲逻辑讲道理，死活不会丢掉自己的立场：
    「当然不是，只是很久没见，还以为你去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轮回重生了，正好有事找你问问，所以就约你一下。」
    「你给予了回应，并且第一时间赶到这里，这证明你的状况好像还不错，距离熄灭还挺早的，不愧是一天到晚躲在恶魔王庭里的家伙。」
    绽颅天使一开口，就是各种牢骚和意见，像软绵绵的棉花拳一样往背叛者魔王脸上打去。而魔王级别的恶魔，又不可能被这几句鸡毛蒜皮的话给激怒，只是很平静地打量着长桌镜头的两名「古老者」，也没有用餐的意思。
    背叛者魔王：「讽刺我的话就不必了，要打架我也可以奉陪，谁先手谁后手都不会改变战斗的结果。你最好给我个合适的理由，不然我可以认为你在浪费我的时间。」
    绽颅天使：「哼，你们的时间还用得着浪费？不就是一群拿着权柄和力量又什么都不做，只知道躲起来永生不死的家伙？」
    「就算你们拥有死神序列的特性，也改变不了你们最终的结局，想必这件事你们比我还要清楚，所以我完全可以认为你们这是在无意义的拖延时间。」
    不愧是爆头天使，聊着聊着每一句都是想让对方上头。
    可惜这背叛者魔王，大概也是常年处于毫无波澜的贤者时间，绽颅天使的语言攻击没有起到效果，对方也没有流露出什么破绽。
    这感觉不像是故意伪装的，就像是这背叛者魔王并不在乎绽颅天使的挑拨，他心中有更关心的事情，所以这方面也就选
    择了过滤和无视，就差在头顶亮个弱爆的表情包了。
    「好吧，要是你想发牢骚，那你可以先一口气说个够，我听着。」
    说着，背叛者魔王动作很自然地端起酒杯品尝了一口，既没有赞美也没有贬低。
    他似乎没有从柯黎这边看出什么名堂，亦或者看出了名堂又懒得解释，或者理解了一切也不太在乎，只当是漫长无比的生命中遇到了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绽颅天使当然是有做好各种准备的，发现这家伙泼水不沾身，马上就改变话题说：
    「我的同胞向我提交了一项投诉，指控你们恶魔王庭和炼狱途径的家伙虐待原生态生命。我的同胞捡到一只恶魔，而根据那只恶魔哭诉说，他已经被放逐了至少几百年了。」
    「就世界物质循环法来讲，你们的操作肯定是有问题的，原生态生命不应该长期脱离他诞生的领域，否则有可能因为外界和星空的侵蚀而变成其他的怪物。」
    「我要求你们解除这项放逐决定，使得世界的物质和生命能够正常地参与循环。」
    背叛者魔王回答得很干脆：「据我所知，你们古老者可没有在戍守星系的工作上有什么参与和建树，这件事都是神灵级别的人物在负责，你们这种说风凉话的习惯一天不改，其他神灵就不会搭理你们的。」
    「而从我们的角度来看，你们明明拥有无尽的生命，却不肯用这生命为世界做出更好的服务，那我们也和你们聊不下来。就算给你们提供一些任务契约，你们也傲慢得看都不看一眼，从方案到奖励都和我们扯，那你觉得要怎么谈？」
    「不要干涉恶魔的内政，这些事情与你们古老者无关。」
    背叛者魔王不愧是经历了漫长岁月的家伙。
    他的短短几句话，就提供了相当巨大的信息量。
    首先，这个世界并非绝对的安全，外来的外神和搞事者是一直有的，只是有神灵方面的力量和人员顶着，所以暂时表面上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实际上未来真的很难说。
    其次，背叛者魔王对古老者的态度，是工具人相关的态度，也就是说他有可能知道古老者是非凡机械和非凡领域自我违规，创造出来的先古二代居民。
    而背叛者魔王并没有当面揭穿，也没有拿这种话题当成攻击对方的核心武器，也没有故意看不起或者贬低对方，说明这家伙是放低了姿态，有一定的情报需求度。
    最后，背叛者魔王肯定记得倒霉的墨鲁留斯，但他偏偏就不去撤销这项决定，也没有给放逐相关的处罚提供更多的解释，这里面的情况说不定是不能曝光的。
    不然对于实力如此恐怖的家伙来说，底下的墨鲁留斯到底是谁，把他的特性拆掉拿去喂养出一个全新的恶魔，其实都是可行的。没必要非得扭扭捏捏地摆出这么一副状态，还给了外人渗透和接触自身的机会。
    不，也许这也是一种筹码评估，墨鲁留斯也许是特殊的筹码，表面上他没有什么效果，实际上在先古之民的复仇者出现以后，他也许就可以发挥用途。
    绽颅天使当然不会被几句话给怼到闭嘴，仍然喋喋不休地进行着单面输出。
    背叛者魔王也是极有耐心，不知道他是真听进去了还是完全不在乎，反正柯黎看不出他有什么剧烈的反应，也不像是被人踩到尾巴、戳到痛处突然炸毛之类的情况。
    绽颅天使见情况不妙，似乎没有什么好的方案来挽留对方，立刻说道：「所以呢？你们这帮恶魔有心情做这种事，末日降临之类的事情调查得怎么样了？」
    背叛者魔王：「很多方案需要验证之后，才知道到底有没有效。你直接问我这种事情，我的回答也是让你平静地去看待这个世界，而不是见面就给
    决策者发牢骚。」
    「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要走了，你们古老者也是活得越来越没用了，自己都是个空洞没用的生命，就不要再对别人的尝试指手画脚了。」
    「尤其是你们那些方案和思路已经被验证为没用的，自重点，别来找我死缠烂打。」
    说着，背叛者魔王起身就要离开。
    而柯黎却忽然说道：「别急嘛，还有些朋友没有到场，可否稍微等一等？」
    下一秒，柯黎微微抬手，淡金色的羽毛凭空浮现，吸引了恶魔的注意。
    黑骨天使的造型正在长桌两侧的椅子上迅速浮现。
    「看，它们要来了，再等等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