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手天下为伊欢

晌午的阳光很暖和，好像能一直暖到人的心里。
    就是在这样一个晴好的日子里，京国的皇宫里传出两个震惊人心的消息。
    其一，现在在皇宫里任御前宫女一职的素素，也就是前吾南皇妃，正是平阳王府失踪多年盛传已逝的灵宵郡主萧苏苏。
    其二，灵宵郡主多年来忍辱负重深入兹国为京国探取情报，帝甚感之，遂封其为贤妃，赐封号懿，地位仅次于当今盛宠的宁淑妃。
    消息一传出，不仅是后宫为之震动，就连朝中也有很多大臣惊讶至极。
    不过，惊讶与震动之后，再也没有一个人敢对素素不敬，不仅因为她其实是萧苏苏，是灵宵郡主，更因为皇上给了她极尽的荣宠。
    无论是贤或是懿，字字都在称颂她的行为。谁敢对她不敬，无非是等于在和皇上做对。甚至连盛宠的宁淑妃也曾经在幼时和她相交相处，她的地位无疑固不可破。
    “什么灵宵郡主，什么懿贤妃，都已经在吾南皇身边待了五年，不过是个连贞洁都没了的老女人罢了，皇上偏偏给她扣上这么高的荣誉，真是可笑的要命。”
    “姐姐这话可千万莫要给别人听到了，这会儿她可风头正盛呢，咱可得罪不来啊。”
    “是啊，不过我倒是想看看她还能猖狂到几时，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皇上是一个事事追求完美的人，像她这样的破烂，怕是没过几天皇上就嫌弃了。”
    “哈哈，姐姐说的好，妹妹也等着看好戏呢。”
    ……
    后宫内从来不乏一些心胸狭窄、嘴巴毒辣的女人，她们不制造事端、只看戏就已经很好了，不过让她们闲下来好像真的很难。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更何况还是后宫这个专门养女人的地方。
    目光无神的看着铜镜里那熟悉的眉眼，苏苏任由宫女摆弄着她的三千青丝。
    “哟……”头顶上忽然传来的疼痛感觉让苏苏吃痛的一叫，同时，她也彻底从失神中缓过来。
    “奴婢该死，贤妃娘娘息怒。”犯了错的宫女早已吓得花容失色，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
    瞥了眼那宫女，苏苏微不可觉的叹了口气，“没事的，你起来吧。”
    “谢娘娘。”那宫女忙又连磕了几个头，然后一脸感激的站起身来。
    “娘娘，您的脾气可真好，这要是换作别的主子指不定已经骂了黛儿好多回了。”她一边为苏苏挽着头发一边撇着嘴道。
    从铜镜里打量了下她的表情，苏苏问，“你叫黛儿？”
    “是啊，奴婢叫黛儿，六宫粉黛无颜色的黛。”她语气轻快，看上去像个孩子一样天真可爱，像极了当年的……香香？
    舒展开因忆起往事而深深凝起的眉，苏苏看了眼镜中忙碌的人，然后笑了笑，“黛儿，你之前在哪里当值？”
    “嗯……奴婢原本在毓璃宫当个粗使丫头，许是傅公公见奴婢手脚还算伶俐便遣了奴婢来伺候娘娘。”黛儿如是道。
    “毓璃宫……是淑妃娘娘的寝宫吧？”苏苏沉吟道。
    “是啊。”黛儿点头，“娘娘，听说您幼时和淑妃娘娘是很好的玩伴呢，是真的吗？”
    “是啊。”苏苏点头，任由往事在脑袋里涌现，“那时我才十二岁，柔之和我都是陪读。”
    “十二岁……”一旁的黛儿重复了一下，然后笑道：“幼时的感情最纯真可贵了，淑妃娘娘跟您的感情一定很好。”
    “还算不错吧。”想了想，苏苏答她。虽然说她和慕柔之算不上是什么特别知心的好朋友，虽然她一直到现在都不懂她的心思，可是不得不说，她们在慈心宫共同度过的日子还算美好。
    “那太好了，娘娘您以后可以高枕无忧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喜讯，黛儿高兴道。
    “怎么这么说？”苏苏眉心微凝。
    “娘娘有所不知，淑妃娘娘自五年前进宫以来便盛宠不衰，整个后宫无人可比，最重要的是……”说到这儿，黛儿想了想，然后覆上了苏苏的耳朵，用气声向她说完下面的话。
    听完她的话，苏苏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你是说，这么多年来，只要有别的宫妃盛宠，不久后便会被她打压失宠？”
    “哎呀娘娘您可小声点，这只是后宫盛传的一种说法罢了，奴婢可不敢说就是。”
    “哦。”点点头，苏苏没有再说话。流言有的时候不值一提，可是有的时候又的确不是空穴来风。她不会不相信那些流言，因为她已经亲身见证过她对付凝婕妤的手段。
    “不过娘娘也不用担心，皇上看来很喜欢娘娘您呢。如今除了淑妃娘娘以外，就数您的身份地位最高了，黛儿相信娘娘您一定可以把皇上的魂儿都勾了去。”看着默不作声的苏苏，黛儿又道。
    闻声，苏苏微怔一下，然后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
    勾魂吗？她自认为她没有这个本事，更何况她面对的人是锦帝。一个拥有三宫六院的人，一个让她再难看懂的人。她对他所有的期许便是他猛够履行诺言。争宠，从来都与她无关。可怜而可笑的只是，她居然真的嫁给一个老婆多得数不清的人。
    算了，反正不是第一次了，不是么？
    对着镜子看了眼自己的样子，苏苏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淡然无波。
    “傅公公何时来？”过了片刻，苏苏问。
    “回娘娘的话，待会儿便该来了。听说傅公公忙活整理换月宫呢，换月宫久无人居，又是最大的宫殿，收拾起来也不是一件易事，这会儿宫里的宫女太监可全被调配去了，娘娘您待会儿沐浴更衣完毕就安心的在换月宫等着皇上的翻您的牌子吧。”
    指尖因为黛儿的这句话而不自觉的颤动了一下，苏苏握紧了手，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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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来没有想过皇宫的办事效率是如此的高。早上下的令，到了傍晚已经一切就续。
    望着外面快要黑透了的天，苏苏目光无神。
    “娘娘，娘娘，上头来人说皇上翻了娘娘的牌子呢，黛儿奉公公之令来为娘娘梳妆。”黛儿的声音传来，虽然苏苏想让自己镇定些，可是她还是被黛儿话中的信息扰的凝起了眉。
    侍寝……逃不过吗？
    “娘娘，您听见黛儿的话了吗？”
    只微怔片刻，身后又传来黛儿的声音。
    缓了缓神色，苏苏回首，“不要嚷嚷了，我听到了。”说话间，苏苏注意到与黛儿同来的还有几个宫女，应该都是调配来这边伺候的。
    素来不喜人多，只看了一眼，苏苏再次开口，“你们都下去吧，留黛儿一人便好。”
    “是，贤妃娘娘。”
    敬事房负责接她的轿子就在宫门口，她不想踏进那个轿子，一点儿都不想。此时此刻，她只希望黛儿能慢些，再慢些。
    “娘娘，可以了。”
    正思量着，黛儿却已经停下。
    略微一怔，苏苏抬眼看她，“怎么这样快？”
    “娘娘，您天生丽质，这些胭脂水粉到了娘娘的面前真是多余了。”别开身，黛儿将铜镜置于苏苏面前，忍不住夸赞，“娘娘您可真美，真不愧是大京国的第一美人，连淑妃娘娘都没得比。”
    “是么。”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苏苏别开眸子。
    美，不过是她借来的而已。这张脸是娘亲给的，她对不起娘亲，这张脸只会时时刻刻的让她活在愧疚中。
    “娘娘，时候不早了，敬事房的公公还在外面等着呢。”黛儿适时出声，提醒着苏苏该要做的事。
    站起身，苏苏理了理衣物。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坐回去，然后什么都不管了，可是她最终还是向前迈开了脚步。
    时光兜转至今日，很多事情已经由不得她了。
    “娘娘，娘娘！”才刚刚走了几步，便有一个宫女模样的丫头匆匆的跑过来。
    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苏苏开口，“怎么了？”
    “回贤妃娘娘的话，刚才傅公公捎人来说，淑妃娘娘刚才不适，皇上刚才去了毓璃宫，娘娘晚上就在换月宫就寝便好。”那宫女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完，然后似是怕被迁怒，微有些惶恐的退开几步。
    这样突然而来的变动怕是换了谁也承受不来，承宠是后宫里每个女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刚立被立为贤妃便因淑妃之故而受到了冷落，这不但面子上过不去，也着实让人意不能平。
    “怎么会这样，你确定这是傅公公的意思吗？”见状，黛儿不放心的看了苏苏一眼，然后上前道。
    “当然了，是傅公公手下的小印子来的，说是皇上要陪淑妃娘娘来着。”那宫女随即解释道。
    扫了她一眼，苏苏摆手，“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娘娘。”闻言，那宫女立刻如同获了大赦般跑开。
    没有再看她，苏苏转头大步向殿内走去。
    “娘娘，娘娘。”小跑着跟着，黛儿叫她。
    “什么事？”陡然停下，苏苏侧目问。
    “娘娘，您这是干嘛啊？”停在苏苏身后，黛儿喘息道。
    “回去休息。”苏苏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什么？”闻言，黛儿却像是受惊般嚷了起来，“娘娘您就这样罢休了吗？”
    “不然还能如何？”侧过头，苏苏觉得有些好笑的向她。
    “这个嘛……”想了想，黛儿撇着嘴摇了摇头，“娘娘，好像做什么都不好。”
    “那就行了。”笑了笑，苏苏转过头来大步向前。
    看着苏苏的背影，黛儿不知是思量着什么，半晌才长长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