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和他的刽子手

第7章


这对路兹越来越意识到自己处于下风,凡是这位上校希图从他这里得到的,他将不得不在切方面步步退让。他无助地瞧着特拉夫勒的画,瞧着行进的士兵、飘动的瑞士旗帜和坐在马上的将军。国会议员怀着确实的狂喜注意到预审官的窘迫情状,最后随着“啊哈”一声,他同时添加一句道: “警察局也怀有极大的好奇心;警察局也对此一无所知。”
  何等不愉快,封・许文迪无情的手段使他陷入不能忍受的境地,但是预审官仍然必须承认,施密特去加斯特曼家既非工作任务,也没有让警察局方面知道他在拉姆波因的访问。施密特所采取的纯粹是私人行动,路兹无力地结束了自己的解释。可是施密特为什么采用化名,对他至今仍是一个谜。
  封・许文迪弯下身子用一双布满红丝的服精瞧着路兹。“这就说明了一切,”他说, “施密特是在替一个大国当间谍。”
  “你这是什么意思?”路兹问。比方才显得更为狼狈。
  “我认为,”国会议员说,“现在警察局首先必须查清,是什么原因促使施密特去加斯特曼家的。”
  “警察局首先必须要对加斯特曼进行调查,亲爱的奥斯卡,”路兹反驳说。
  “加斯特曼对警察局毫无危险,”封・许文迪回答,“我也不愿意你或者你们警察局中的任何人和他交涉。这是我的愿望,他是我的当事人,而我来这里,就是为了使他的愿望得到满足。”
  这个肆无忌惮的答复几乎压倒了路兹,使他最初几乎无言以对。他点燃一支香烟,昏乱中没有向封・许文迪敬烟。然后他在自己的椅子中坐正身子,对答道:“施密特曾去加斯特曼家,这是个事实,很遗憾,警察局不得不向你的当事人进行调查,亲爱的奥斯卡。”
  封・许文迪没让自己受迷惑。“事实迫使警察局首先得和我打交道,因为我是加斯特曼的律师,”他说,“路兹,你遇见我应当高兴才是;我不仅愿意帮助加斯特曼,也愿意帮助你。当然整个事件使我的当事人很不愉快,但是你应该比他更为苦恼,因为警察局到目前为止尚没有一点成绩。而且我还很怀疑你们在这个案件里会有任何一点线索。”
  路兹回答说。“警察局几乎把每一件谋杀案都破获了,这是有案可查的。我同意我们在施密特案件中遇到了一定困难,但是我们过去也遇到过这样情况的。”――他中断了片刻――“我们先记下值得注意的结果。因此我们自然而然要到加斯特曼那里去,这也就是加斯特曼派你到我们这里来的原因。遇到麻烦的是加斯特曼,而不是我们,是他必须说明施密特事件,而不是我们。施密特曾经在他家,尽管用的是化名;恰恰就是这个事实使警察局有责任同加斯特曼进行联系,因为被害者的不平常行为首先就要加斯特委负责。我们可以和加斯特曼达成协议,但只能在这样的条件之下,那就是你能向我们作出完满的说明,为什么施密特用化名访问你的当事人,而且去了很多次,象我们所断定的那样。”
  “好的,”封・许文迪说,“我们彼此开诚布公吧。你将看到,不仅是我要对加斯特曼作出说明,而且你们也要向我们解释清楚,施密特去拉姆波因寻求什么。在这件事上你们是被告,不是我们,亲爱的路兹。”说话的同时,他取出一张整幅的白纸,把这张大纸摊开在预审官的办公桌上。
  “这里是和我那位好心的加斯特曼交往人员名单,”他说,“这是全部名单。我分了三部分。第一部分我们可以排除掉,没意思,是一些艺术家。对克劳斯哈尔―拉法艾拿当然无话可说,他是外国人;我指的是国内的人,他们不是写关于莫加顿战役①以及尼古拉・马纽艾尔②的戏剧,就是尽画些山峰岩石。第二部分人是工业家。你将看到全是些响当当的人物,我认为这些人物是瑞士社会最优秀的精华。我公开这么讲,虽然我从外祖母方面继承了农民的血统。”
  ①莫加顿(Morgarten),瑞土地名,地形险要,瑞士军队曾在此大败奥地利(1315)和法国(1788)军队。
  ②尼古拉・马纽艾尔(Niklaus Manuel),瑞士十六世纪诗人和画家。――
  “加斯特曼的第三部分客人是些什么人呢?”路兹问,因为这位国会议员突然沉默了,用他的安静使预审官神经质起来,而这自然是封・许艾迪的目的。
  “第三部分人,”封・许文迪最后接下去说,“照我的看法,将使施密特事件越发令人不快,不论对你。还是对那些工业家;现在我必须讲到的一些事情,本来应当对警察局严格保密的。但是现在已不能避免伯尔尼的警察局追踪加斯特曼,因为它以令人痛苦的方式发现了施密特曾去拉姆波因,工业家们不得已委托我来警察局向你们汇报情况,如果审查施密特案件时必须如此的话。对于我们,不愉快在于,我们必须披露具有非常重要性的政治事件;对于你们,不愉快在于,你们的权力,这是你们对这个国家里的瑞士人或者非瑞士籍人都具有的,对于这第三部分人却无效。”
  “你方才讲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路兹表白。
  “你对政治也真是一窍不通,亲爱的路西乌斯,”封・许文迪回答说,“第三部分人牵涉到一个外国大使馆的人员,问题在于,不论何种情况均不能把工业家中某一阶层的人物和他们联在一起。”

  现在路兹明白了国会议员的话,预审宫的办公室里沉默了很久。电话铃响了,路兹只是把它拿起来朝里面吼了一声
  “在开会”,然后又是一阵缄默。最后他说:“就我所知,官方现在不正和这个大国协商一个新的商业协定么。”
  “当然,是在协商,”上校回答,“官方在协商;外交家们却还想男外再干点什么。但是非官方的协商更多,在拉姆波因就是在进行私人协商。在现代的工业社会中毕竟可以进行私人协商,国家是无权干涉的,预审官先生。”
  “当然,”路兹畏缩地说。
  “当然,”封・许文迪重复一遍,“而这种秘密协商是现在不幸被害的伯尔尼警察局少尉乌利希・施密特,用化名秘密参与了的。”
  正如封・许文迪正确地预料的,他看出预审官又重新惊惶地沉默了。路兹完全手足无措,只能听任国会议员随便摆布。正如大多数固执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一样,乌利希・ 施密特谋杀案的出于意外的经过使这位官员如此选乱,以致于影响他对谋杀案件的侦察工作作出客观的结论。
  他确实又一次试图来衡量他的处境。
  “亲爱的奥斯卡,”他说,“我没有把一切看得多么严重。瑞士的工业家们当然有权利和他们进行私人谈判,只要这些人对于私人谈判有兴趣,即使是同那个大国的人。对此我没有异议,警察局也决不会干涉。我重复一遍,施密特访问加斯特曼是私人行动,但我还要代表官方表示道歉;因为这样做显然是错误的,冒用假名字和假职务,即使以警察出面有时会遇到一定困难。但是他参加这些集会并非孤零零一个人,也有艺术家在场呀,亲爱的国会议员。”
  “必要的装潢而已。我们生活在一个文用国家里,路兹,需要有广告。谈判必须保守秘密,有艺术家在场是最好的办法。欢宴、烤肉、美酒、好烟、妇女、泛泛的闲谈,艺术家们厌烦了,他仍聚集在一起,狂饮滥喝。毫不觉察企业家们和那个大国的代表已经坐在一起。他们也不想注意这些,因为他们对此不感兴趣。艺术家只对艺术有兴趣。但是一个警察,他坐在近旁观察到了一切。不,路兹,施密特之死是非常可疑的。”
  “我只能很遗憾地重复一遍,施密特访问加斯特曼的事我们至今还不了解,”路兹回答。
  “他倘若不是受警察局的委托去的,那就是受其他人委托去的,”封・许文迪回答说,“有这么一些国家,亲爱的路西乌斯,他们对于在拉姆波因所进行的事有兴趣。这是世界政治。”
  “施密特不是间谍。”
  “我们有一切理由认为他是一个间谍。对于瑞士的荣誉来说,他是一个间谍而不是一个警察局的密探反倒好些。”
  “但他已经死了,”预审官叹了一口气,如果现在能够亲自问问施密特,他愿意不惜一切代价。
  “这不是我们的事情,”上校果断地说,“我不愿意怀疑任何人,但是对拉姆波因举行的谈判严守秘密却攸关某个大国的利益。我们是为了金钱,他们则涉及政党的原则。我们当然应对他们公正。这么办恰恰使警察局进行工作陷于困境。”
  路兹站起来,走向窗口。“我始终摸不清,你的当事人加斯特曼究竟是个什么角色,”他慢慢地说。
  封・许文迪用那张白纸扇着风,回答说:“加斯特曼为工业家和外国使馆的代表提供自己的房子作为谈判场所。”
  “为什么恰恰是加斯特曼呢?”
  上校喃喃地说,他的可敬的当事人正好具备必须的人选条件。他曾任阿根廷驻中国大使多年,获得了某一大国的信任,他过去又曾担任某一工业家的铁皮托辣斯的执行主席。此外他又住在拉姆波因。
  “这又有什么意思,奥斯卡?”
  封・许文迪嘲弄地笑了笑:“在施密特被害之前你听说过拉姆波因这个地名吗?”
  “没有。”
  “原因就在这里,”国会议员肯定地说,“因为没有人知道拉姆波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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