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夏

“你说什么？”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重新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脑袋，眼睛弯弯的：“好了，不要再怀疑了，我再告诉你一遍，我想让你和我一起演奏。”
    “嘭嘭嘭！”
    我的脑袋忽地炸了起来，连拒绝的话都不知道从何说起。“你是在开玩笑吧？！”
    他很认真地摇了摇头，然后一字一句地告诉我：“没有开玩笑。”
    我退后了两步，转身，然后拔腿就跑。
    韩音和他开什么玩笑呢？！
    “夏小葵！”他很快地从后面追上，笑道。“你别跑了，你逃不掉的。”
    “可是，我怎么可以和你一起演奏啊？我压根什么都不会……”
    他柔软的手紧紧地握住我：“不要怕，有我呢。”
    我瞪他：“就是因为有你才害怕。”怎么不是呢？本来技术就差劲还演什么奏啊，旁边再来个技术高超的，一下子就成鲜明对比了。而我真正担心的不是别人的看法，只是不想在你的面前出丑，更不想让你在所有人面前出丑……
    “我相信你。”他很喜欢把下巴抵在我的头顶，然后轻轻地拥着我，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我感觉思考困难。“我想让你摆脱那个阴影。”
    我怔住，抬头望着他清澈见底的眼睛，原来他一直都记着，记着我说过的那些话。
    告诉你一个秘密哦。
    “嗯！”他点头的样子像孩子一样可爱。
    “其实我是有舞台恐惧症的。”我看着他认真的表情继续道，“幼儿园的时候代表学校参加一个舞蹈比赛啊，跳着跳着就摔倒了，虽然立刻爬起来了，不过还是觉得很丢人。后来老师发给我的礼物我都没敢要，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了很久，觉得是自己的失误害了我的老师和同学们没有获得第一名。”
    “还那么小，就知道自责了？”他笑着问道。
    真心希望你能早日摆脱那个阴影。
    我的眼眶一阵温热，今天他要亲自帮我摆脱。那么，为什么不试试呢？为了他努力是个不错的理由呢。
    于是拼命地练琴，因为时间不多了，只剩下一个星期那个韩音和才告诉我，急的我差点就给他一个结实的板栗，而他还优哉游哉地笑着说，《天空之城》我们练过，不怕。听他说完这句话我立即毫不犹豫地反驳，你不怕我还怕呢！
    除了每天在音澄艺术中心练习两个小时，我还跑去了有钢琴的人家练琴，可谓十足拼命啊。在艺术中心由一个不认识的老师指导，本来是韩音和的，但是我不想影响他的练习，而在那里难免会遇到小澄，我们两个竟然变成了相顾无言，只是笑笑，这个笑，笑地我痛苦不堪。杨灵和宋允麒家里都有钢琴，于是两个人的家一天轮流一次。
    宋允麒家的那架钢琴堆满了灰尘，记得小时候是放在他家的客厅里的，而几年以后就被他说是有碍观赏，移到了一个客房里让尘埃落定。啧啧，这个暴殄天物的家伙。“知道你家有钢琴很多年，就是没有听你弹过钢琴，话说你大概是不会吧？不会买啥钢琴啊？你老爸真浪费！”我一边擦拭着钢琴一边对在旁翘着二郎腿的宋允麒抱怨着。
    “哼，我不会？我只是不喜欢。”他嚼着口香糖对我嗤之以鼻，“你不觉得弹钢琴的男的不够有男人味么？”
    我剜他：“那你的意思是说韩音和不够有男人味咯？”
    他愣了一下笑道：“哈哈，开玩笑啦，纯属旧社会观念，你家小韩很完美很完美。”说完还是一脸的煞笑。
    “你，过来弹一下。”我用脏兮兮的手一把拉过他。
    他转身要离开，我眼疾手快地拉过他：“不许跑，快弹一首吧！”
    “你自己练去，我不想弹。”他的脸色有些阴郁，“那是我妈买的，你忘记她是音乐老师了么？”
    “这样啊。”我嗫喏着，其实没有忘记，小学来他家的时候不是没有见过阿姨弹琴的，但是她的神情比较淡漠，我们和她都不是很聊得来，甚至有些怕她。可能是因为宋允麒一直也不是很喜欢她，所以我们也一起把她给无视了，虽然知道这是很不礼貌的做法，那时候还小，谁懂的这么多呢。后来就很少再看见她了，那个时候感情就不好，今天的离开其实都是有预兆的吧，只是原来宋允麒他一直都无法释怀。“你想她是么？”
    昏暗的房间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有一个精致的侧影。
    不知过了多久，他没有离开，坐在了被擦干净闪着黑玉般光芒的钢琴前，熟练地弹出了一支曲子。“这是我从小就听她弹的一首，没有想到听久了就会弹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用的是无奈的语气，真是……都不知道旁边的人都嫉妒成什么样了。
    “都不知道你也会，还弹的这么好。”这是由衷的称赞。
    “其实弹琴嘛，想用心弹好就能弹好的。好了，你开始练习吧，加油，我们都等着看呢。”他说完露出一个笑容便转身离开，却忘记回答我的那个问题，难道说已经回答过了？
    嗯，好好练习，不仅为了韩音和还有自己，也为了支持我的亲朋好友们，杨小宝说要带着她的新任男友去欣赏欣赏我们的风采，连游幽都答应去听听了，但愿他不会中途睡着；一点不懂乐律的老妈也激动个不行，这些天一直念叨着，像是听到我上了电视一般兴奋，就差昭告全天下“吾家有女要演奏”了！出院的老爸说赶上了好时机了，一直认为我缺乏艺术修养的他感叹一声：“千载难逢啊！”不过，看见他们那么开心，暂时牺牲下也是值得啦，哈哈。
    很快就到了演奏会开展的这一天了，我穿着丁玎和陆韬送我的那套白色小礼服不安地坐在化妆室里，手不停地打着哆嗦，化妆师已经不下三次提醒我要放松了，可是真的好紧张，紧张的要命！好久好久以后我睁开眼睛，看着镜子里化着浓妆的我，差点发出杀猪般的嚎叫：“那个，化妆师姐姐，我不是强调过不要浓妆的么？”可怕极了，啊啊啊，那个人还是我么？一点也不自然的说，我叫苦不迭：“赶快给我换个妆吧！”是去弹琴又不是去演戏，化这么浓的妆给谁看啊……
    “可是，舞台妆是该这样的啊，并且也不浓啊，你看这眼睛只是加了假睫毛而已，脸上多了些腮红罢了。”她不紧不慢地解释着，一个而已，一个罢了，却不知道我此刻犹如被千军万马踩在脸上的崩溃感。
    “可是，可是我的脸并没有这么白啊？也没有这么红彤彤，一看就知道这是化出来的嘛。”我委屈地抗议着，差点就说她把我的脸化得像猴腚（屁股）了。
    她还没有说什么，一个纯白的身影从门外闪了进来，正是一脸笑容的韩音和。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还在紧张？”在镜中看见他轮廓分明五官精致的脸庞，如画中人一般不真实。
    “本来已经很紧张了，现在一看到自己的这张脸就更紧张了。”我现在想躲也躲不掉了，他拿开我遮在脸上的手问道：“不是挺好的么？亮堂极了……”
    “我不喜欢。”我别过头，他竟然还开玩笑。
    他还是笑了，转身便和化妆师商量了：“还是请你帮她换个妆吧，不然我担心一会的演奏实在是无法进行下去了。”
    我这才满意地弯起眼睛，据说我这个时候是小人得志的模样。
    睁开一只眼睛偷偷地看向还在一边呆着的韩音和：“你这么还在啊？”
    “我就在这里陪你了，好不好？”这才开始注意今天他的着装帅气极了，合身的正装分毫不差地体现出他修长的身姿，纯白的颜色流转着圣洁柔和的光芒，一如他纯净的笑容。
    我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微笑，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因为我知道他在望着我。
    给换了个稍微正常点的妆以后，我才舒展开了眉头，看来我对自己的形象还是有一定的要求的。镜中的女孩把头发高高的盘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泛着浅浅的婴儿蓝，脸却清瘦不够圆润。
    “是不是有些不足呢？”韩音和的脸又出现在了镜中，吓得我立即收回自己的眼神。
    “嗯？”
    还没有搞清状况，他拿起一支黑色的笔往我的眉毛描了描，修长白皙的手漂亮地舞在我的眼前，殊不知他的手艺也这么漂亮，被他描好的眉瞬间生动起来，弯弯的眉毛使眼睛看起来更有神了。
    脸嗖地红了。
    想起赵敏要张无忌为她化一辈子的眉。也有首歌这么唱的，因为你想和他谈爱，让他一生为你画眉。
    “想什么呢？”他的嘴边凝着一个坏笑，明知故问。见我没有回答，他俯在我的耳边轻声道：“你的眉毛长得不够好，不需要一个人给你画画么？”
    “不会啊，我觉得挺好的。”我的底气明显不足。“好吧，是有些不好……但是我自己，自己可以画。”
    “这样啊。”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希望像赵敏那样，让张无忌为你画一生的眉呢。”
    我再也抑制不住就要满出来的那种欢喜，笑意终于溢了出来。“是你说的哦。韩音和。”
    “我只想提醒你，不要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他的眼里是一片深情，排山倒海的温柔让我有些招架不住。“如果你忘记了，我会一直提醒你的。”
    “嗯！”我坚定地点头。
    “那么，我们该上场了。”他向我伸出手来，感觉到我手心的湿热，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不怕，有我在呢。”
    “嗯嗯。”我再次点头，虽然此时大脑是一片空白。“对了……”我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口了，“你还记得欠我一首歌么？”
    他的眼晶亮无比，嘴角勾出一抹无与伦比的笑容：“当然。”
    在上台之前看见了刚到的小澄，她的目光停留在了我们的身上，眼里是一片寒光，我的心狠狠地跳了一跳，然后我们朝她点了点头，不知为何，我感到莫名的不安，不过感受到韩音和手中传来的温度，还有他令人安定的眼神，我勇敢地迈开脚步向那个舞台走去，我和韩音和一起的舞台。
    即使在很久很久以后，我也不会忘记和他一起牵着手走向那片闪着镁光灯的舞台，不会忘记他坚定地眼神和紧握着的双手，还有那句“不怕，有我在呢。”
    坐在他的身边，我可以什么都不想，我不看台下的观众，我只需要随着他看指尖在黑白琴键上跳跃，只需跟着他想着脑海中熟悉的旋律，只听我们演奏出的琴声，只看彼此脸庞上满足地快乐。
    是的，当他牵着我的手向台下的观众鞠躬时，我知道我成功了，那些阴影被他的光芒和鼓励通通赶走了，只有满眼的阳光，一室的阳光。
    怀着激动的心情眺望台下，看见了为我欢呼的丁玎，杨小宝，游幽，还有沐霖，允麒，最最开心的是爸爸妈妈也来了，当时的我甚至有流泪的冲动。而在第一排发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脸庞，原来他是韩音和的爸爸，他的神情是严肃地，没有一丝的笑容，我立即又紧张起来了，耳边依然传来了那句：“不怕，有我在呢。”
    心情依然激动不已，脑袋混乱地回到了化妆室，却看见单独一人的小澄，她换上了一件黑色的礼服，不知道是她的妆冷艳，还是她的表情过于冰冷了，我只知道仿佛有一阵寒风穿过我的心间，可是大夏天的，哪来的寒风啊。
    “小葵。”她站起身向我走来，“出来一下吧，我有话想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