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梦了无痕

第3章


我暗暗拧了自己一把,这样关键的时刻我竟然在胡思乱想。
我脸上神情的变化自然都落入了他的眼中,他了然地一笑,语气笃定而充满把握。
“因为你没有其他选择。”
是的,愁肠百结重又回到我的思绪中,离下次开庭已经不足一个月,刘奇瑞毫无下落,以我和那位年轻律师的组合,要取胜根本不可能。
他戴着精致腕表的强健手腕,募地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叩叩。”两声轻响,是他屈起两指,叩响了桌面。
我默默低眉敛容的姿势,不得不改变。
他脸上已是波澜不惊,淡淡地说道:“那我便当你答应了。”
我亦平板无趣地回答:“恩。”
他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高大的身形难掩凌厉独特的气势,至少他半挽起衬衣露出的小半截结实手肘,古铜色的肌肤上覆着毛发,却不让人觉得不舒服,反而,狂野而性感。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平静的表情表示,这不过一种礼节性的邀请。
我茫然地摇摇头,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需要时间来消化。
他却猛然停住已欲往外迈的步子,似乎没料到我竟然如此不识相,有些急躁地说:“这里隔市区很远,你不要任性。”
                  迷醉只需要一瞬间(3)
我任性?我只是意识到这个男人太危险,他总能过分占据我的思绪,让我心神不宁。
我心里,冰冷的理智的海水和某种蠢蠢欲动的火焰在交战。
这让我烦躁不安,冷下脸来,看起来比刚才更别扭。
“我自己可以回去。”
我只穿着薄薄的棉衫,服帖流畅的布料,剔透的白色,花苞状的衣袖,半透明的星形小纽扣一路延伸到腰下,头发散乱不堪地堆在肩际。
他的眼神却刹那间变得晦暗起来,眼底深处炙热的火苗隐隐跳动着,我本能地感觉到了一阵俱意。
我的瑟缩让他感觉到了什么,他脸一沉,眼中的炙热还没有完全压下去,又平添了不悦与怒意。
“跟我走,听到没有?”
我往长凳更深处缩去,却更加坚决地摇了摇头。
对峙中,有人送烘烤得金黄的松饼过来,见我们如此,调侃对面的他:“厉少,惹小女朋友生气了?”
她含笑吟吟,端着的大托盘里露出熟悉的蜂蜜松饼与牛奶布丁交融的香味,可惜我此时没有垂涎的心情。
他的手机响起来,他又瞪我一眼,迈步出去接电话。
我闷闷不乐地把下巴支在桌面上,发起呆来,他是如此善变,时而像救我于患难的王子,时而像不通情理的冰冷商人,时而又像关怀我的长辈。
我还沉浸在思绪中,面前突然有人推来一盘松饼。
“吃吧。”
我诧异地盯着去而复返的他,我以为他一定就会这样走了的。
他将牛奶布丁推到我面前,好让我够着,我眼中的讶然似乎取悦了他,他的神情变得柔和了,微微地带了笑。
“我叫你什么?”我吃一口,歪着头含着叉子问他。
“你也叫我厉少吧。”他那一丝笑,不知何故,有点冷下来,扭头去看窗外。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冷淡,我心里又一刺,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只是埋下头来吃着香软甘甜的松饼,似乎连基本的礼貌都没去注意。
而他竟然也没有计较我的失礼,大多数时候,我吃着松饼,他看着窗外,窗檐边蜿蜒着密实茂盛的爬山虎,外面的花园里仍有许多冒雨盛开的花儿,雨后柔弱半凋零的姿态,反而更有风韵,教人生起怜惜之心。
他脸上,则一直是茫然若失的,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灰暗蒙在他英挺的五官上,片刻之前,他还是那个冷酷的商人,是什么改变了他?
“松饼很好吃。”我突兀地开口,不知道是因为松饼太美味瓦解了我的戒心,还是因为那个神情迷茫的他看起来太需要人情味,太让人想接近。
他微微转过头来看我。
“烘焙的蛋糕,有一种独特的焦香,这样,就能让人在吃它们的时候快乐无比,厉少,你想要快乐吗?”
我对他面前的盘子努努嘴,然后固执地看着他,牢牢地,像是要看到他心里去,林玫是脆弱的,可林玫也是坚韧的,柔弱的花藤,仍能蜿蜒。
“你想要,我就给你。”我说得无比认真。
他愣住了,接着,他的眼里变换了许多种情绪,有晦暗不明的,有挣扎犹豫的,最后,它们沉淀为淡然的愉悦。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对坐着,各自吃着松饼。
原来沉静的相处也有一种特别的美,松饼很甜,我唇边勾起一个甜美的笑容。
他真特别,握着叉子的手骨节粗大,修长有力,那手,也曾在我慌乱时轻抚过我的头发吧,垂眼时扇下的浓密睫毛,俊秀妩媚,笑起来时很温柔呢,坚毅的脸庞,峻深的线条,深邃的眼,宽厚的肩,是那么独特而有男人味。
他走路时似乎步幅总是很大,背影有些紧绷,萦绕着忧伤孤单的气息,这种绝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情绪,偏偏淋漓尽致地烘托了他,成就了他。
比如此时,他和老板娘说话时会把手插在裤兜里,侧脸的眉尖偶尔会轻微地蹙起,唇瓣也恢复到了放松的状态,他像一尊被时间遗忘在荒僻的花园里淋湿的白色雕像,已经凝固了沧桑与生命。
我望着他,对自己的错觉嗤之以鼻,那一刻,他却突然回头,捕捉到我直通通瞪视的目光,瞬间也直直回视过来,眼底浮现不知名的情绪。
我心里一慌,一把抓起旁边的东西就往外走。
雨已经停了,太阳金色的光在厚厚的云层下若隐若现,我拄着长柄雨伞,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路边的还沾着雨水的青草。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回头,看到他站在那,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看我的表情严肃复杂,像是很多年前,他就用这样深刻,让人心悸的目光看过我,所以这样娴熟,这样悠远,这样意味不明。
可是事实上,我们今天刚认识。
“厉少。”我疑惑地看着他,眼中充满疑问。
“我送你回家。”他大步走过来,伸手扶住我的臂膀,手掌温厚,透过薄薄的衣物炙烤着我的肌肤。
还带着雨水清凉气息的微风拂过,这一刻,岁月静好。
                  迷醉只需要一瞬间(4)
他派了律师来帮我们,姓丁,不过三十上下的年纪,却是远近闻名寻常人请不动的人物。
丁律师斯文儒雅,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很是和气。
此刻他坐在我们家书房里,翻看着各种资料和卷宗,主要是关于冽河大桥的各类勘测资料和设计图纸。
“厉少和我提过,林小姐是土木的高材生。”他对我略一颔首,镜片后的眼中闪烁着了然的笑意。
我羞窘地摆手:“我只是个小硕士,算不得什么高材生。”
“哦,别谦虚,以后专业上的问题还请你和厉少多烦心。”他说完就扔开那一大堆满是灰尘的呛鼻的图纸,动作优雅,仍掩不住迫不及待。
我抿唇笑,答道:“麻烦的是刘奇瑞带走了一部分设计资料,当时他经手了许多工段。”
他按着下巴沉思,沉声问我:“那你觉得问题应该出在哪里呢?”
“问题就在于严氏伪造的那份有爸爸签名的设计图,根本不是爸爸设计的。”
他点点头,看我的目光中有些异样,欲言又止。
果然,他取下眼镜,揉揉眉头,长叹一声道:“林小姐,你要有思想准备,这个案子可大可小,就看厉少的意思了。”
我心里一颤,这话分明是在暗示我,他们并不打算用正常的司法手段来解决,相反,可能用的是我一向深恶痛绝的权术手段。
心里涌起反感,但毕竟不是耍骨气的时候,只得又挤出笑来应道:“我知道。”
我的笑可能有些僵,他颇有深意地审视了我片刻,又用和软的语气劝道:“我本来是不接这一类案子的,这也是承厉少的情。”
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要我知晓好歹,要配合他们。
我连连乖巧点头。
不想,下一秒他说出的话让我再没有忍住。
他竟提议让父亲认一部分罪名,判个轻的刑期,再由他们奔走,免除服刑。 
且不说我很怀疑他们怎么办到后一点,我也绝对不可能答应让父亲认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我们父女俩本都是铁板钉钉的脾气,这种含冤带屈的事情,我可做不出来。 
丁律师未曾料到在这个问题上我会如此倔强,费尽口舌我仍不答应,只得悻悻而去。 
我在心里默默数着日子,果然,第三天,他的车就滑到了我们家楼下。 
那天太阳晴好,是我最喜欢的秋天,很久之后我都记得那个秋日的气息,温暖的,动人的,悠久不变的。
空气中满是清甜的桂花香,他从车上走下来,只穿着黑色的法兰绒的衬衫,气宇轩昂,与众不同,特别而珍贵,我傻傻看住,浑然未觉金色的阳光中,他的气息正一丝一缕入侵我的内心。
他稳健地一步步走向我,就像那首我最喜欢的诗,由一个歌者缓缓地吟唱: 
一切都迷了心窍 /山川河流之间 /野生的年轻的生命 /大地中生长出来的生命/阳光中呼吸的生命 /是啊还有人类/ 这苹果树,这歌唱,这黄金
我象被烘烤在一个巨大的面包心里了,到处是松软恍然醉人的香甜气味,再找不到出去的方向。 
"说说为什么不答应?"我们坐在旁边的小公园的长凳上,四周是静谧暖和的下午。 
"我没理由要答应。"我闷闷地回答,把玩着手里的奶茶,他刚买给我的,象是哄个孩子。 
"马上答应丁律师,时间宝贵,不是给你耍孩子脾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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