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梦了无痕

第4章


"他口气强硬不耐。 
我一别脸,倔强神色一览无余:“这不是孩子脾气,这是底线,超过底线了,一小步和一大步之间,只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他霍地一下转过头来,眼中闪着愤怒的火焰,我们靠得近,从他身上传来的怒意我明白地感受到了。
我不禁瑟缩了一下,也不再敢看他,手指局促不安地搓着裤腿。
“二选一,要么按丁律师说的办,要么让你父亲去坐牢。”半响,他冷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不敢置信地转头看他,他的唇抿得死紧,大手用力抓着长凳的边,侧脸绷得紧紧的,饱满的额头上隐隐现出青筋。
我到底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他至于气成这样?!还提出这样无情残忍的要求,
我脑子里一热,忘记了恐惧,象是被针扎了一般跳起来。 
"我爸爸本来就是清白的,现在不是他有罪,让你们帮他脱罪,我为什么要答应?这不是耍孩子脾气,是坚持原则,不然以后爸爸怎么过下去,一辈子背着这冤枉的罪名到死么?" 
吼完,痛快了,可是。
微风吹过,我已觉自己卤莽,眼看无法收场,只得努力咬着下嘴唇,逼红眼眶,想装可怜让他原谅我。 
他却只是绷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被他看得一颗心渐渐就沉下去了,料想他是不会原谅我了,手足无措间,眼泪就真的下来了。 
"你哭什么?"良久,他的声音响起,似乎很有些无奈,我偷偷抬头去看他的表情,这一看,真恨不得找条缝钻下去就好。 
原来我站起来时把奶茶随手一搁,根本没放稳,正好歪在了他的裤子上,一大滩粉红色的奶茶渍在黑色裤子上格外醒目。 
                  迷醉只需要一瞬间(5)
我仍然站着,可是莫名地,心情一点点重新明朗起来。
小公园里有人放音乐跳舞,是Foreigner的Fool for you anyway,很古老的歌,可是也很欢快。
深情的男子辗转缠绵地一遍遍唱:“you know I am fool for you anyway.”
贝斯的声音难得的有安静的悲伤。
而他的眼神很无奈,却分明是纵容而宠溺的,至少在这一刻,这个狼狈的他变得可以亲近了。
我不觉微笑,歪头看他。
似乎不需要练习,就可以笑得特别甜,我想每个少女在面对自己那个在心里偷偷开始特别的人时,都会从内心深处流出这样的笑容来,甜,而且妩媚勾人。 
"对不起,"我说, 
他努力想板起脸来,却终于还是没坚持住,汕汕地接过了我递给他的纸巾,清理起来,偏着的侧脸棱角分明,可其实当他放柔表情时,分明是剑眉星目,明朗俊挺的,他不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男人,却一定是世界上最特别的男人,最不会让人忘怀的男人,我痴痴地看住,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点点滴滴地洒下来,恍如另一个世界。
这次对话就这样结束在了一个不大不小,让人哭笑不得的意外里。
目送他的车离去后,我缓步踱回家,树叶黄了,落在地上厚厚的一层,踏上去发出柔软的沙沙声,天空蓝得清新高远,我豁然开朗。
厉少:
我知道提出这样的请求,必然会为你徒增许多麻烦与困难,我也知道,在你眼里,我的坚持是迂腐及不懂得变通的,可是,你眼里的世界是一个30岁的成功男人看到的世界,恕我直言,它真能代表全部吗?
24岁的学生气的傻女孩眼里的世界,仍然有存在秩序的必要,存在良知的迫切,你我都知道,那些贪官奸商,用卑鄙无耻的手段,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为我们原本和平的一家带来了灭顶之灾,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我相信你是绝对明白这个道理的。
我也相信,我的父亲,宁愿坐牢,也不会答应这样的要求,这是对他一生严谨治学的准则的巨大毁灭与绝妙讽刺,他是一位视学术荣誉为生命的学者,绝不会苟且偷生,认“莫须有”的罪名的。
我同样相信,是严峻的形势迫使你做出这样的决定,你必然有你自己的理由,但是我可否请求你,在尽量不碰触到大的利益的前提下,慎重考虑我的坚持和准则,毕竟,此事你但凡牵涉在内,如果所用手段非法,必会变成一个不定时炸弹。
你的优秀与无量前途不需我赘述,我也相信你向来行事谨慎,最后我想说的只是,这是我对这世界仅存的价值观,我渴望得到你的支持,这样,我便能够抛去仇恨和怨怒,平和地生活下去,这是长久以来我最深切的期盼。
数日后,忐忑不安的我接到厉少的电话。
“你下来。”我跑到窗前,他正倚在车上,手拿着电话,语气淡淡的,似乎含着愠怒。
我心里咯噔一声,上次那封没大没小的邮件只怕又惹火了他。
电话又响了,接起来是他冒火的声音:“你下不下来?!”十分不耐。
我一颤,再不敢耽搁,疾步奔下楼。
几天不见,他瘦削了一些,下巴上青色的胡茬很明显,神色疲倦。
我也不敢抬头,低着头唯唯诺诺地一步步挪到他面前,眼珠子跟粘在地上了一样。
“怎么?吓住了?”他突然抬起我的下巴,眼底是掩不住的调侃笑意。
他每次一笑,就像点亮了整张脸,让原本严峻的五官神采飞扬,满是丰神俊彩。
许是见我仍只怔忪,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他试探着拍了拍我的肩。
男子温缓淡定的呼吸流连在肩头,颊侧,鼻端亦充满他纯男性的气息,青草味混合着麝香,足以让我心中柔软,神思恍惚,如在梦中。
如果过去和现在能对话,我真想对着24岁的林玫吼:"他不是骑士,不是王子,他只是个无心冷酷的王八蛋。" 
是的,王八蛋,我嘲讽的笑意在嘴边只来得及停留一秒。 
怎么能忘掉呢?那些跳动着的动心的朦胧的碎片,那个秋天的光影迷离下,厉少站在金灿灿的林荫道上,由着我啜泣,他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站在那,像最最坚固的石柱,巍然不可撼动。
这就够了。
更何况他还说了那句话。
"我答应你。"他说,低低地有力地。 
我屏住呼吸,抬起头来看他,那一刻他脸上出奇的温柔,他把这句话说得象圣坛前的承诺,短短四个字,却被他说得那么好听,象德布夏克的新世界进行曲。 直直打到了我心里。
                  你是蜜糖也是伤(1)
周末晚上,慕霖约我吃蛋糕。 
我在咖啡厅不远处下车,经过一个百货时遇到了丁律师。
我略有些不自在,降温了,我穿着臃肿厚实的套头衫和牛仔裤,可是他身边那位小姐还穿着短裙薄丝袜,脸上妆容点缀得恰到好处,飘逸的长风衣,我和她站一起对比着实强烈。
他笑着与我寒暄,臂弯里的美女露出一丝不耐的神色,他俩低头耳语一阵,言语中不断飘来“厉少”等字样,美女蹬着高跟鞋嗒嗒嗒先进去了,临走时看我的那一眼说不出的复杂。
有不屑,有讶异,更复杂的是其中还夹有许淡淡的嫉妒。
上次与丁律师不欢而散,现下气氛又如此诡异,忘了围围巾,冷风从领口往里灌,冷得我缩肩拱背,越发衬得休闲打扮的丁律师面庞俊逸,风度翩翩。
有路过的人用惊艳且艳羡的目光看我们,我却只想逃。
我还来不及找借口溜走,丁律师掏出打火机,优雅地点上烟,已经摆出了一副长谈的模样。
“林小姐,能让厉少改变决定的人,只怕你是第一个啊。”他的语气还算和善,只是烟雾缭绕中眼底闪着探究好奇的光。
我干巴巴地笑了几声,乖巧地答道:“厉少想必有什么考量,我何德何能影响厉少呢?”
他似乎不曾料到我会如此作答,一丝讶然从他眼中闪过,继而是笑意。
“你是防着我吗?现在可谁都知道,厉少为了你这个小不点改了主意,你成名人了。”他弹弹烟灰,好不惬意。
我笑得更加乖巧甜美:“您取笑我了。”礼貌得无懈可击。
他大笑,远远将手里的空烟盒抛进垃圾桶,狡黠地对我说道:“上次是我冒犯,早知有厉少给你撑腰,我绝不敢和你争辩一句。”
饶是我一向号称脸皮厚,也被他绵里藏针的话激得眼皮一跳,看看时间也不早了。
我堆出满脸笑:“您是长辈,您肯教诲我,那是我的荣幸,上次我无礼还要请您包涵。”
我把最后那个“您”字咬得特别重,还十分谦卑地略弯着腰。
“咳,咳。”他被我的话呛到,爆出一阵猛烈的咳嗽,脸皮暗红,夹着烟的手指在空中乱舞,好不狼狈。
“我还约了朋友,先走了,再见。”我甜甜地与他告别,说完一溜烟消失了。
有了这个插曲,吃蛋糕时就难免和慕霖提到厉少。
“他不会是,对你有点那个啥吧?”慕霖嘴角沾着冰激凌,偏偏要扑闪着眼睛做可爱纯真状。
“哪个啥?装什么呀,老女人了都。”
“他对你这么好,怎么看都像对你有意思。”
我拿着小银勺敲着咖啡杯的边,对她的花痴思想嗤之以鼻。
“第一,他对我是还不错,那也许只是因为人家本来就有教养,第二,他帮爸爸肯定是有目的的,总不可能是雷锋重生了,做好人好事还不图回报,你信不?”
我唾沫横飞地说完一大通,慕霖却没什么反应,极其镇定地舀起一球冰激凌,慢条斯理地塞进嘴里。
“你怎么不说话?”我毛毛地看着她特淑女地擦擦嘴,这还是慕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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