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梦了无痕

第18章


 
他怎么会去我家?又怎么知道我病了? 
妈妈端着一碗汤过来,我委屈地叫了一声:“妈。” 
妈妈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后语气冰冷地说:“你不要胡思乱想,是他送你来医院的,但是你给我老实点,那种公子哥儿,不要去招惹的好!” 
我万没想到爸妈都是这么反对的态度,从小他们就不过多干涉我的决定,这次却难得地厉少起来。 
见我还不说话,妈妈又加了一句:“你要还想认我们当爸妈,就不准再和他来往。” 
“妈,”我急切地叫道,想辩解几句,但是妈妈旋即强硬地说道:“你爸就算坐牢,也不愿意看你这样胡闹!” 
毫无回旋的余地,让我的心再次沉到了谷底。 
午后,晴好的太阳里,我懒洋洋躺在床上,五味杂陈地听着外面一群护士在叽叽喳喳好地说着八卦。 
她们说,他抱着她冲进来时,满头大汗,满脸是掩不住的焦急。 
她们说,把她放到诊疗床上时,他的动作是那么温柔。 
她们说,那个男人真让人心疼,他注视她的目光里,满是痛楚。 
她们说,她妈妈赶他走的时候,他站在病床边,看起来是那么可怜,而他回身,摸摸她的头发,那一个动作,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觉得心酸。 
她们说,他走的时候,背影好落寞,好像一步一步走进了地狱。 
她们还说,那个女的真是没心没肺,这么好的男人,居然还说自己没有男朋友。 
我听到最后一句,迎着阳光眯起眼睛,像听到了别人的故事。 昨夜发生的世界,现在竟然模糊一片,恍若隔世。
她们对厉少的过分偏袒抹平了我心里残存的内疚,我很想嘲讽地笑一声。 
是么?什么时候厉少成了痴情男主角,而我成了负心人? 
可是为什么听到这么可笑的议论,我竟然觉得鼻酸? 
也许那就是爱情,这种让人发狂失去理智的感情,像罂粟,引诱着人深入,沉沦,从此万劫不复,那么,我和厉少,到底是谁在地狱里? 
直到我出院那一天,落在后面的我,在街角处看到了我熟悉的那辆车,隔着深色的隐晦的玻璃,我看不清屏障后面那个人眼中,到底是深深的冷漠,还是她们嘴里的深情眸光,我固执地站在原地,我要等待,我要等到看见他的那一刻,我要亲眼看到,他的眷恋或者厌恶!无论是哪一种,亲爱的,我只想在这阳光下,没有隔膜地看你,我只想不要再隔着那么多现实的,非现实的理由去看你,你可否站到我面前,用你的灵魂来和我对话?撕去我们伪装的外壳,你到底是不是我可以下决心去追逐的那个人? 
我站在那,车声和人声的喧嚣没有打消我的决心,我觉得自己隔他又近又遥远,我想问他,我病床前那朵新鲜的晶莹剔透的白玫瑰,是不是你送来的?那刺,可曾扎到你?还有你的外套,少了它,你可会觉得寒冷? 
而我终于没有问出口,我只能站在那里,目送那辆车在我视线中远去,我在想念中冰冷地醒来。 
远处的妈妈在叫我,我清脆地答应了一声,朝她快步走去。 
到了这时候,谁在地狱,谁不在,又还有什么重要呢? 
没有区别的是,我期待的你的勇气,你最后也没有给我,那么我也只能抽回我的勇气了。 
就让我们一起糜烂,一起忘却吧。 
                  真相(1)
那年春末夏初的时候,异乎寻常的冷。 
我和妈妈奔波于家和医院之间,希望的破灭让爸爸不堪重负病倒,没有了厉少,看守所只肯让爸爸住在附近条件简陋的小医院里。 
我开始真正地害怕了,我用尽所有的时间,一分一秒,都看顾爸爸。 
可他就好像,要离开我们了一样。 
他高烧不退,胃出血,咳嗽,有一天甚至咳出了血。 
檐下的大雨那么粗,一直一直下,像剪不断的白珠子,我跑出来,不敢回头,心里的恐惧像潮水一般涌来。 
如果,如果,失去爸爸,永远地失去?我的喉咙像被人掐住般不能呼吸了。 
灰蒙蒙的肮脏的走廊上,那个本已经湮灭的念头又开始在我心中蠢蠢欲动了。 
若干年之后我才明白我之所以对厉少抱了那么大的希望,只是因为我对他还没有真正完全死心,我还抱了不该有的侥幸,这点侥幸,彻彻底底毁掉了我们本可平静结束的局面。 
本来我们还可以为彼此留一点念想,本来我们还可以在老了时一起喝杯茶,追忆似水年华。 
厉少的别墅里,不止他一个人,还有一群人。 
那个面容冷酷,一身黑衣的男人看到我轻笑:“看看,这是谁来了?” 
我后退一步,思索着自己是否见过他,为什么看他这样熟悉? 
他走过来抬起我的下巴,邪魅地笑了一下,笑意却不曾到达眼底:“自己送上门来了,倒省了我不少力气。” 
他的手指冰凉,让我不禁一抖,他身后的厉少大吼道:“你来干什么?谁要你来的?”声音里满是恐惧。 
基于本能,我转身想逃走,但是已经迟了,有人拦住了我,将我甩在沙发上,跌得头晕眼花时,我似乎看到厉少的身子动了动,像是要过来扶我,他的眼神是那么的绝望,绝望得让我觉得心痛。 
“怎么?心疼了?弟弟?” 
我猛得抬起头来,对面的厉少没有否认,一径沉默,一本商业杂志劈头盖脸扔了过来,封面上冷漠的男子,和我曾经铭记在心里的影像重合,五官鲜明得让我一眼就认出来站在我面前的这个像吸血鬼般诡异的男子,就是我恨之入骨的严氏总裁,严冰! 
而他叫他“弟弟”? 
严冰笑得狷狂:“林小姐,这位是我的弟弟厉少,可惜啊,瞒了那么久,还是瞒不住了。” 
真相揭开的时候,有人歇斯底里,有人不敢置信,有人嚎啕大哭,我却只问得出一句:“是真的吗?” 
语调那么轻,那么轻,因为一切都被毁灭了。 
他别过头去,没有看我,我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不停地抖着,不禁喃喃地唤道:“厉少。” 
厉少,一切都没有了,第一次时见你时你给我的手帕,春暖花开的惊喜,阴雨天你从车上下来,腿那么长,懒洋洋踱到我身边,花茶店里你从那堵开满花的墙下走过,只穿了白衬衣的身影倾国倾城,秋日林荫道上我们撒下的笑声,那杯我喝了一半,一半倒在你裤子上的奶茶,你说的我答应你,你问过的那句林玫,你可喜欢我?还有这所房子里太阳熏软时我躺在你身边,报纸后面你的温柔,握紧我的手时微微地用力,我听得到彼此放大的心跳,那夜你仰着头忍着眼泪的一幕,我衣衫不整站在你身后,悔恨,束手无策,我本以为我们是不一样的,我以为你到底真情流露过,我以为会送我白玫瑰的你懂我了,我以为那个蛰伏的你只是缺乏勇气。 
却不想,我和你的邂逅并没有什么不同,仍然只是充满了欺骗与算计
                  真相(2)
我手中的杂志滑到了地上,掉下去的时候形状不规整,乱糟糟的一团像地狱的鬼火。 
我该质问他吗?我该哭吗?我该愤怒地过去给他一巴掌吗?那又有什么意义呢?那么多个的为什么,我该先问哪一个?算了吧,我一个都问不出口,因为每一个都是那么不堪,沉甸甸压在我心上。 
我想我该做的是扭头走,离开这个龌龊的地方,双脚却没有任何力气。 
“你这女人倒是倔强,不哭不闹的。”严冰绕着我走了一圈,摸着下巴说道。 
“哥。”厉少,不,厉少,突然发声:“让她走吧。” 
许是很久没有说话,许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他的声音沙哑,充满了乞求,他甚至躲避着我的眼睛。 
我昂起头来,眼眶酸涩了。 
“你怎么就不好奇厉少为什么要骗你呢?”他自顾自地说下去:“让我来告诉你吧,他只不过想玩点叛逆的游戏,只是因为我们不准他娶他那个病怏怏的青梅竹马,他赌气找到你,想干点吸引我们注意力的事情。” 
我想起了在步行街和他神态亲昵的那个女子,木然听着,毫无反应。 
“有趣?这么硬气的小女孩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撩起我的头发,说道:“你真的以为他会喜欢你这样的,丑陋无知,血统低贱,毫无可取之处的女孩子?可怜的小丑,你被骗了,他可不想帮你爸爸,我还听说你向他献身被拒绝了,那是自然,虽然颜宛溪有病,但是还是个美人胚子,我想他不可能饥不择食到这个地步!” 
他仰头大笑起来,十分得意。 
我只低头看着自己关节发白的双手,然后静静地说:“谢谢你的提醒。” 
严冰停住笑声,注视了我片刻,皱起眉头说:“厉少你怎么找了这么个玩具?一点都不好玩。” 
“看来小姑娘,除非我叫人停了你爸爸的药,否则你是不会屈服了。” 
“你敢!”我立即脱口而出。 
“我不敢?我还可以让人砸了你家的破房子,让你被学校开除。” 
“你有病!”我气疯了。 
严冰又笑起来:“我还可以让你爸爸坐牢坐到死,二审不是还没判吗?我有的是机会。” 
轰,我的脑子炸开了,顺手操起面前桌上的茶杯砸向严冰,还不解恨,我扑过去厮打他,但是没有碰到他就被拖回去了。 
“敢打我?不想活了?” 
两个大汉拽住了我。一个拽着我头发,另一个扭住我的胳膊,我疼得龇牙咧嘴。 
一直沉寂着不说话的厉少这时站起来,他走得稳健而迅速,坚定地走到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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