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梦了无痕

第25章


严冰打你了?”
我手忙脚乱去捂话筒,但是已经晚了,严厉暴戾冰冷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他打了你?你怎么不说实话?慕霖,你给我看清楚,她伤了哪里?”最后几句基本上是吼出来的。
慕霖瞪了我一眼,抢过手机对严厉说:“伤了脸,其他的还好。”又转过来瞪我。
“给我说实话,是不是严冰打的?”
我瑟缩地看着面前怒气冲冲的俩人:“不是严冰打的,是一个疯女人打的。”
那端沉默了半响,然后我听到严厉极力平静却仍带着疯狂的声音:“慕霖,你把她带去你家,不要让她父母知道这事。”
我被带到了慕霖家,一天的折腾让我精疲力竭,我几乎是倒头就睡。
当我的眼睛适应透过窗帘的晨光之后,我看到慕霖留在床边的便条:“我有事出去了,你不准乱跑,冰箱里有冰袋,有事给墨予信或我打电话。”
后面画了个张牙舞爪的恶狠狠的小人,威胁的意思很明显,又有一行PS:严厉很恼火,你最好安抚他一下。
我叹口气,推开纸条进了卫生间,镜子里的女孩把我吓了一跳,红肿已经消了许多,但是几条青紫的痕迹格外明显,那女人是干什么的,这么大力气,我一边后悔自己昨晚逞口舌之快,一边龇牙咧嘴地洗着脸。
电话又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这次我没敢多犹豫,连忙接了起来。
“还疼不疼?慕霖说打得挺重。”晨光里他的语气听起来很奇怪,内疚与压抑的愤怒的组合。
“好多了,就是昨晚看起来厉害,你知道的,没伤着筋骨,没事。”我语气轻快地劝慰他,潜意识里,这样的严厉让我心疼,我虽然痛恨他那副高高在上,纹丝不动的做派,但也心疼失控的他。
“这事不怪严冰,是我先挑衅别人。”开玩笑,要是惹恼了严冰,不知道哪天我就被拉去剁了喂鱼了,我宁愿暂时受点委屈。
“我昨晚问过严冰了,那个女人是黑道上的人的情妇,你这样冒失地挑衅别人,吃亏的还是自己。”声音还是冷硬,但是和缓许多了,我偷偷吐了吐舌头。
“你有没有听着?”,听到我那声敷衍的“恩”之后语气里的无可奈何变得更明显:“林玫,你受了委屈都不肯对我说,你真的恨我到这个地步?”
                  夹缝(3)
“你真的恨我到这个地步?”
我站在金灿灿的窗前,夕阳透过窗棂柔和地安抚大地,他饱含沧桑和疲惫的声音回荡在我脑海里,和着这金色安详的背景,像是一首悲伤的诗,无言地蜿蜒在我的心里,最后分化成绿色的坚韧的藤条,牢牢地绑住了我灵魂中最柔软的地方。
我在木质的栏杆上弹跳着手指,半边天空里铺陈着粉霞,一丝一缕,悠长曼妙,人在这自然的美丽下显得多么渺小,风里带着淡淡的甜香,是哪棵还不甘心凋落的桂花树带来的余韵?那细小娇嫩的碎花朵儿,偏偏有着经久不散的香气,开了又落,却偏偏满树此起彼伏,从不寂寞。
我举起手里的《叶芝诗选》,读到《流浪者安古斯之歌》,太阳的金苹果,月亮的银苹果,暮光投在光洁的书页上,镀了层晕然的柔金色,我看到我自己按在书侧的手指,小小的指甲和关节,算不得修长,也算不得白皙,看着孤零零的,竟然有几分委屈。
我叹口气,再次向自己妥协了。
“林玫。“声音很愉悦:“吃了晚饭么?”
“没有呢。”我声音低低的,像是无精打采,只有我自己知道,分明是在撒娇,在他面前,总是不由自主想要获得更多宠爱。
他对我说了几句抱怨的话,大意就是他们想进口一种精密仪器,可是对方一直在卡他们的价钱,因此谈不拢。
我不懂这些,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地听着,他讲着讲着又似乎恍然大悟:“听这些很闷吧?”
语气倒是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生怕一举一动惹心仪的女孩生气,因为这一句小心翼翼的话,我发现我越来越难做到像以前一样不理他,这样陌生的诚恳的严厉,抛开那个高高在上的“厉少”身份,比以往可爱得多,有人情味得多,好接近得多。
“在想什么?”他不安地打断我的沉默:“我会尽快回来,不必担心严冰会再来找麻烦。”
“没有什么,只是有点,”我侧侧头,拨开肩上的头发,略有些羞涩地说:“想你。”最后两个字放得很轻很轻。
“什么?什么?”他没听清,一连迭地追问,我觉得难以启齿,不由笑骂他一句:“笨蛋。”
骂完我才回过神来,忙捂住嘴,我刚才骂的可是严厉,我居然骂严厉是笨蛋,不想活了?
“哦,”他在那边讪讪地接了一句,不像是生气,倒是还有三分喜悦。
我们一起静默下来,天气真好,天空中透明的蓝正一点点暗下去,像极了一大块深邃的幕布,做好一切准备,只等璀璨的那一刻出现,我们刚才居然是在打情骂俏呢,我觉得心里那个漩涡,本来我以为已经沉溺于前尘往事的爱与思念的漩涡,又重新旋转起来,像湍急的河水遇到巨大的黑色岩石,瞬间激起大片细碎的浪花,铺陈到河滩上,如天女散花。
原本打算说的那些划清界限的话,就越藏越深,越来越说不出口。
有时候我刚刚下定决心,下一秒他熟悉的低沉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起床了么?”
如果我回答还没有,他就会低低地笑一声,然后避开下属,寻到某个清净的角落,这才说一句:“小懒猫。”
我的心立即就酥软如泥,这样简单的甜言蜜语,已经足以让我上天堂。
可放下电话之后,我会陷入到更加磨人的纠葛中去,犹豫不决,存着摆脱不掉的念想却永远不知道这念想会不会在下一秒就变成一柄锋利的剑,将心凌迟成碎片,我疯狂地近乎自虐般地在短暂的甜蜜与长久的苦痛中穿行,后果就是我迅速地消瘦了下去。
我已经被爱的夹缝挤到窒息,只有苟延残喘,什么都不想,大笑大闹,像是到了世界末日,尽情释放平时压抑的一面。
周日我和慕霖参加大学同学的婚礼,我瘦了许多,脸尖得似乎凭空多出了一个下巴,但是仍是好看的,诡异的,荒诞的,绝望的美丽,我涂长长的睫毛膏和炫亮的唇彩,及膝小洋装后背露出漂亮的蝴蝶骨,金色高跟鞋和着晃荡的精致脚链,连许多老友都惊异。
没有人知道我对爱的病入膏肓和对自己的歇斯底里,我笑得妩媚,喝起酒来更是来者不拒,同桌的人纷纷夸我是女中豪杰,我干掉杯中苦辣的酒液,晃晃悠悠去洗手间。
喝得还不算太醉,但是头有些痛,太阳穴突突直跳,我不想再回那个喧哗的大厅,看着满眼的幸福来对比自己的命薄如纸,寻了个清静的地方,脚有些酸,倚在窗前,有鸟儿影影绰绰飞过,翅膀划过一道透明的空气流,无形却实实在在存在,也许这就是人的盲目,这场华美婚礼,门当户对,包在市里有名的金碧辉煌的酒店举行,新人如胶似漆,旁人真心祝福,就能阻挡日后感情变淡,彼此生出怨懑和间隙,终有一日形同陌路么?
我轻笑一声,为了自己的恶毒和凉薄,空气里有淡淡的烟味飘来,我不以为意,后面竟有皮鞋踩过地毯的声音步步靠近,想必是某个无聊子弟玩的搭讪把戏,今天我不想做往日的林玫,我不回头,用几分轻薄的语气开口。
“有烟么?给我一支。”
                  夹缝(4)
一股大力猝然将我强行搬转过来,握在我肩膀上的大手捏痛了我肩胛骨。
出现在我眼前的那张脸,五官凌厉,饱满的唇瓣带着点玩味的笑意抿着,说不清到底是生气还是兴味,眼神接触到我不同于往日的装扮时变得莫名晦暗,这是我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看着严冰,他穿着正式的三件头黑色西装,笔挺的白衬衣,我第一次发现,如果他不是那么时刻暴躁且令人恐惧,他也算得上一个好看的男人。
此刻,我们面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延伸至幽暗中,天花板上明晃晃的吊灯即使不在黑夜,仍然散着微光,显得奢华而精致,地毯的花纹也很素淡,丝毫没有压过整体的华丽,而站在我面前,鼻息几乎要喷到我脸上的男人,看我的眼神再次出现了飘忽和不确定,他似乎在看着我,又似乎透过我在看着某些时光,那些时光一定曾经是他最重要的,最珍惜的,如今才时时怀念。
我不知道我是疯了还是被酒精冲昏了头,我居然就这样歪着头大喇喇地打量着严冰。
“看够了?你今天穿的是什么?”他皱着眉头看着我身上的墨绿色吊带裙,我穿着性感却偏偏用最孩子气的眼神和动作去打量他,连我自己都觉得这是一种奇异的组合,可是那么适合我。
他伸手撑住我身后的窗棂,身上传来扑鼻的烟味,他侧头倚在自己的胳膊上,我被局限在墙壁和他的怀抱之间,我却感觉不到危险,也许我的神经真的被酒精麻痹了,我吃吃地笑了起来,下一秒,我脚一软,整个人不管不顾地往地上跌去。
醒来时头痛欲裂,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洛可可式的长椅上,椅上布满柔媚的暗色花纹,我整个人都窝了进去,似乎与这件华美的家具融为一体了,我身上盖了件黑色的西装外套,还有淡淡的烟草气息。
我疲惫地坐起来,低头一看,鞋不知道被踢到哪去了,索性赤脚下地,打量着这个房间。
房间的装饰都如同我躺过的那张长椅一般美轮美奂,墙上错落有致地挂着许多油画,我看了半天,只认识梵高的《向日葵》,靠墙的那张桌子,更是繁杂得令人惊讶,数不清的玲珑花褶和精细雕刻,支撑着薄薄的桌面,我忍不住惊叹着走过去细细观看,桌子发出柔黄的微光,看起来圆润而有光泽,和桌子配套的椅子同样华丽,上面铺着厚厚的柔细的坐垫,在这样的天气里,却不显得突兀,反而让人倍觉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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