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梦了无痕

第33章


嘶的一声,我被冰得倒抽一口凉气,瞬间神智就清明了不少。
华丽的房间中种种奢靡的摆设与浓重的艳色,连同屏幕上颜宛溪倾国倾城的面容一起,猝不及防撞入了我的视线中,打得我胸口一阵发疼。
“对严厉求救,听见没有?你不想被我强暴吧?恩?”他阴森地在我耳边低语:“快点,不然一会我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不需要他提醒,极度恐惧的我已经发出了数声嘶哑破碎的呼救声。
嘴唇哆嗦着,语不成句,只能声声唤着他的名字。
严厉,你在哪里?你可知道,我害怕得浑身都发疼,你可知道,我那样深刻地怨恨着你,努力遗忘着你,到头来,却仍然思念着你?
在过去那些或烂漫绚丽或剑拔弩张的日子里,你可曾有一点点爱我?
离别多时,你可曾如我想念你一般想念过我?
要是我今天死在这里,你会为我流泪吗?
日后会怀念我们有过的那些纠结与恩怨吗?你是否会记得曾有个女孩爱你不成,抽身离去,却其实心如刀绞?你可会记得我爱你时拙劣的方式,拒绝你时并不坚强的决绝?有那么多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的佳人相伴,只怕早已把我忘了个干净,那些午后阳光中我记忆犹新的温存,一次次爱的灵魂相碰撞的争吵与缠绵。那些曾经磨人的思念,爱与恨交融的计较,随着我的离开,恐怕经不起一阵风就会逝去了罢? 
手边刺骨的冰凉与漫身难以抵挡的火热,冰与火的双重煎熬。
而你,在哪里?
                  陷阱(5)
我受伤包扎的左臂被颜祺粗鲁地举起,瞬间窜过一阵尖锐的痛。
“她自杀,你知不知道?”他哑声吼道,眼中一片殷红:“严厉,她自杀!”
话音未落,那端传来极大的骚动声。
片刻后,严厉重新出现在我们面前。
他站在颜宛溪身边,目光胶着在我包得严严实实的左臂上,似乎是厮打过,衣物凌乱不堪,尤其是右拳,骇人地鲜血淋漓。
如同万箭穿心般的,他不可置信地与我死寂地对视着,踉跄着倒退一步。
“你居然。”他喃喃地道,声音里失去了意气风发和冷静理智,抖动如风中的黄叶。
我再也无法忍受,死死看着他,任由泪水横流。
“严厉,你尝到我的痛苦了么?这一年,你将宛溪藏得滴水不漏,可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林玫?”
野兽般的嘶吼声,清晰地传来,发狂的严厉被许多一拥而上的人制住,场面乱成一团。
“颜祺。”颜宛溪淡然的声音里终于出现了一线慌乱和严峻:“不要再胡闹,放了林小姐!”
“我要你回来,宛溪,我要你回来!”
“不可能,你若再伤害林小姐,你便再也见不到我!”颜宛溪斩钉截铁地说,脸色苍白得像个死人。
颜祺却置若罔闻,苍凉地回道:“宛溪,今日你若不回我身边,我也不需要再见你,我早已没有回头路。”
他急促的呼吸响在我身侧,如一曲低婉沉痛的哀歌。
这是我一天之内第二次见到这样面如死灰的表情,颜宛溪的苍白里透着僵硬的青色,身子摇摇欲坠,满面忧伤,柔媚眉眼点缀其中,花非花,雾非雾,如冷清颓圮的墓园里,清晨吣冷的薄雾中,砖瓦石中颤巍巍顽强开放的一朵嫩黄小花,那一抹明丽却不能挽救整园的颓败,反而残忍的对比出其他寂静角落中的死气沉沉与了无生机。
颜宛溪的倾国倾城便是如此,她因此而成为绝色,却也因此而命薄,在此刻的重重忧伤中,宛如剑鞘上的精致镌刻和华美装饰,不过是上帝开得过分的一个玩笑。
她,原来就是我那天亲眼目睹的与严厉相依相偎的背影。
那个严冰嘴里病歪歪的美人坯子。
如若我曾经妒恨过她,曾经因为她的存在陷入危险的,自暴自弃的痛苦,曾经因为她的绝世无双舍弃自己的所有美丽,那么,在这一刻,我彷佛读懂了她,彷佛读到了另一个穷途末路的自己。
惨淡忧伤中,她横波般的媚眼,颔首的芳华,低垂的温柔项背,那分明是爱情的模样。
那么,她和颜祺,想必不单纯,和严厉呢?
头越来越重,眼皮越来越困倦,甜蜜的睡眠在召唤,在诱惑。
陷入混沌吧,无边无际的,亘古洪荒的,永不必醒来。
命运女神站在青灰色的上空,在洛可可式的长椅椅背上写下一行血般的字:“你爱严厉么?”她竖起她的手指,随后在空中写了一条警语,那文字奇形怪状,十分可怖:‘只要能够,你就爱他!只要你敢,你就爱他!’
我怯懦地低语:“我不敢,不能够。”
她满意地一笑,扭曲了她原本模糊的面容,随即消失在颓靡的空气中。
“小祺,你不会。”颜宛溪的声音终于重新将我拉回现实:“你不会。”浅唱低吟,如一首柔媚的词,弹着琵琶的姑娘,从华丽的金指套下流淌出来,带着现实的绝望的笃定。
等等,有什么在我心里一掠而过,屏幕上却瞬间一片漆黑。
我和颜祺都张目结舌地看着那已与普通的墙无异的前方,如此潦草的结束近乎敷衍,但不管怎么样,我都暂时松了一口气。
可下一秒,我的心又紧了起来。
颜祺狂乱地吼道:“宛溪,宛溪,我真的会,我会的。”
回答他的只有诡异扭曲的回声和死般的静寂。
他将脸埋在柔滑的丝褥中,断断续续的哽咽声阵阵传来,还夹着模糊的声音:“我会,我真的会。”
他哭了,哭得这样伤心,这样绝望,这样孩子气。
我心里也酸酸的。
突然,他挣扎着爬起来,狰狞地扑向我道:“我会的,他们都不把我的话当回事,我就要做给他们看。”
因为迷香的作用,他的手只无力地触到了黑纱的一角,就颓然垂到了我身侧,腿间的巨大仍硬邦邦地抵我腰侧,却已失去那股恶猛的势头。
我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地盯视着他。
我已经懂了,颜宛溪最后那声“你不会”的断言对我传递了什么信息,她在教我相信,颜祺本不是恶人,他不过是个任性的失去理智的孩子。
我要做的,只是让他恢复清醒。
“你不会,颜祺,你爱她,所以你不会。”我轻声说。
他的眼泪重新流出来,停留在他皎白精致的脸上,像是一颗颗剔透圆润的珍珠。
“我爱她,可我从来没赢过她,我总是输。”
我把冰块推到他身边,然后握住他因为悲伤而颤抖的手:“可是你爱她,她知道。”
“她知道,所以她能忽视我,敷衍我,我在她面前,就像一个笑话。”
“我本来因为,她会有一丝爱我,我本来以为,严厉会舍不得你,林玫,我们都被遗弃了。”
“他们不慌乱,不心软,不疼痛,因为,他们不够爱。”
他的低语如泣如诉,迟缓地凌迟着我的心脏,奇异地,我们都没有再感觉到痛苦。
最后出现在我眼前的,似乎是一张晃动的惊慌的女性面孔。
随后,我坠入厚重如丝绒般的黑暗中。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1)
醒来时已是午后,环视这个素淡的我熟悉的房间,不觉松了口气。
身上还是疲软无力,但没有其他不适,想起那些惊心动魄的片刻,仍然心有余悸。
颜祺拎着酒瓶子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我拥着被子的呆样。
见我下意识地往后一缩,他大咧咧地对我扬起酒瓶:“别担心,什么都没发生。”
我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他索性说道:“那些照片也是我合成的,我还没禽兽到那个地步。”
似笑非笑地盯着我:“原本以为能吓住你,哪知道你这个烈性子,宁愿自杀也不愿意向严厉求救。”
“哦。”我轻轻地叹了口气,五味杂陈。
“陪我喝酒吧。”他利落地取来两只高脚杯,倒了满满一杯红酒给我。
我接过,却迟疑地没有喝。
他了然地说:“喝吧,我已经放弃了。”已是木然的表情。
他仰脖一饮而尽,我则细细啜了一小口。
是好酒,甘甜醇香,带着酒液的微辣,一路从喉间熨帖到心里。
“你大约很好奇,我和严厉,宛溪的关系吧。”
那个下午,阳光嬉戏在我们发间,身上,微风伴奏,窗外新萌绿芽也在为我们助兴,一切的一切,适合听一个悲伤的爱情故事。
“我与宛溪,若从明面上来说,是同父异母的嫡亲姐弟,我们的父亲,是颜家这一代的当权者,宛溪是他亲生女儿,我却是他的故友的孩子,他怜悯我襁褓中便失去双亲,便将我带回颜家,并声称是他的骨肉,颜家这才接纳了我。”
“宛溪的母亲去世得早,我们相依为命,宛溪早知我的真实身份,所以对我并无敌意,反而爱护有加。”
“我自有记忆起便被人唤作颜二少爷,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发现自己不是颜家的血脉。”
“我对宛溪,从小便有不同寻常的感情,这感情随着年岁的增大而逐渐炙烈,尤其是宛溪15岁那年,大家长做主给她订婚时,我几欲发狂,也就是在那时,我弄清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我本以为,我们从此再无阻碍,几年后,大家长和父亲相继去世,有宛溪助我,颜家的大权很快就落入我手里。”
“颜家的权势对我来说,虽也重要,但并不是全部,我想要的,至始至终,只是宛溪。”
“不想,我却不是她最想要的。”
“过去,她认为我的地位在颜家还不稳固,贸然抖落我的真实身份与她在一起的话,对我的事业是灭顶之灾。”
“我用了几年时间,在黑白两道发展势力,颜家不再是我依仗的舞台,反倒需要依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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