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梦了无痕

第44章


果然,这个绮丽的夜,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他们的关系,林玫顺从于他的种种亲密占有,却仅限于顺从,他终于忍不住问:“你可喜欢我?”
林玫思衬半刻,却答:“哪有人不喜欢厉少?”
那时他并不知道,过去他的喜怒难辨,仿若对林玫全然不在意的冷漠,早已动摇了林玫的信心,丁律师的一番话更是让林玫如坠冰窟,他却不肯解释,一味粗暴对待,再加上林玫亲眼见他和颜宛溪挽手走在街头,心结已深,再不敢坦白。
他失望愤怒之下,撇下她一个人离开了,自此好几天,他心中极度郁郁,丁律师懂他的心事,找了借口将林玫带来,午后泛着阳光气息的躺椅旁,无意中他竟然闭着眼睛听到林玫轻柔地抚过他的脸庞,轻轻地说道:“我喜欢你。”
这个害羞的傻丫头,他心里柔软狂喜得不可思议,察觉到林玫偎在他身上,慢慢睡去,他一动不敢动,满心满腔的喜悦与幸福。
他后来一遍遍想,那一刻,世界为什么不灭亡呢?那样,那幸福与欢乐便长长久久,永远地保持下去了,直到时间的尽头。
                  番外 严厉(7)
林兆远二审在即,严冰终于忍无可忍,反击严厉的动作越来越大,他已犹如困兽,做出的许多决策都不再清醒冷静。
宛溪建议他暂停手中的动作,在这样的敏感时刻,稍有不慎,都可能两败俱伤。
他不得不承认宛溪说的有道理,林兆远蒙他多方照顾,在看守所里并不受委屈,也许缓一缓并没有坏处。
这于他,本也是个艰难的决定,林玫必定会因此不满,甚至认为他食言,如果告知她实情,又必会将她扯进这泥涝中,这也是他百般不甘愿的。
两难的决定与严冰的逼迫反击让他心力交萃,严冰十分不理解他,认为他罔顾兄弟之情,如此背叛兄长,简直是个畜生,而严冰也真的说出了口。
他闻言心如刀割。
丁律师却偏偏挑在这个时候告诉了林玫。
林玫的反应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他驱车回去时,林玫一脸倔强和决绝地站在门口,寒冷的夜里,只穿着薄薄的外套,冻得嘴唇都发了紫,无疑于在他胸口又戳了一刀。
那一刻,他真觉得自己要跨了,爱的人都不理解他,在严冰眼里,他是畜生,在林玫眼里,想必也是个禽兽,思及此,他觉得从没有这样无法面对她。
林玫却不肯放过他,她居然直视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来,用我自己,换我父亲的自由。”
他被这一鞭子打得晕头转向,在他的一生中,除了慕凉悠过世时,他从来没有这样想流泪过。
她颤抖着手脱下贴身的衬衣时,可有想到他心里的鲜血淋漓,她任性地这样赤裸地站在他面前时,可知道这个男人,默默地为她倾心许多年,却始终无法拥有她?
他的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他冲过去用大衣裹住了她,心里深处是一片荒凉与绝望。
他甚至都不知道林玫是什么时候走的,就那样呆坐在吧台边,筋疲力尽,思绪全无。
他甚至觉得,他和林玫之间,已经走到了尽头。
那天早上,他举着一束新鲜的白玫瑰轻轻走进林玫的病房,晨光下林玫恬静的睡脸温暖如天使,他不敢多停留,悄悄地将花留在床头就退了出来。
一种茫然的悲痛将他逼得哽咽难言,他物质美满,事事顺心,唯有在爱情方面,总是残缺,不经意间他总觉得孤独寂寥,想来他竟也是水做的人,只是少了林玫,也不过是一滩死水而已。
他坐在车里目送着林玫母女相偕而去,林玫消瘦了许多,看到他的车时,固执地停住脚步。
他想,原来放弃一个人是这样的难,难得简直像亚当和夏娃要抵挡禁果的诱惑,他握住方向盘的手暴起青筋,那天晚上林玫细碎自然的呻吟一直回荡在这狭窄的空间里,其实那不过是一种带着哽咽的呼吸声,并没有其他女人刻意做出的娇媚与风情万种,却萦绕在他心头,经久不散。
林玫走开的那一霎,他觉得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痛得喘不过气来。
只是他没有想到,痛苦的深渊还会更深,更黑,更没有尽头。
对峙的那天早上,自起床起,他就觉得心神不宁。
林兆远的情况不好,这他是知道的,他深深为林玫感到担忧,严冰却偏偏挑这时候来访。
又一次逼他娶梁清妩的争吵,不胜其烦,他疲惫得不想说一句话。
他不若严冰喜欢摆排场,为了清静生活,平日都是独来独往,这时教严冰的人架住,便脱不得身。
命运之神也许在那一刻真的打了个瞌睡。
林玫竟然就呆立在门口,只消一眼,严冰就认出了她。
那一天的经历就像有一只板擦刻意为之擦去了他的记忆,许多许多细节他都因为不堪忍受而忘记了,他面前晃动的只有林玫无言的充满忧伤的脸。
她甚至没有掉一滴眼泪。
当她觉得应该武装自己时,她总是倔强得让人牙痒痒,眼中流出百折不饶的坚韧神色,光洁娇美的下巴骄傲地昂起来,从不示弱。
他心痛地在心中一遍遍临摹她的模样,亲眼看着她惊痛,木然,奋然反抗,到后来,他只记得他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他说:“我要娶她。”
他内心最深刻的期盼,在心如刀绞之时,本能脱口而出。
可是林玫呢,她可愿意?一个将他父亲推入深渊的人的弟弟,一个自始至终没有坦诚以告的人,她可愿意?
她一定深深地恨他,恨到教他战栗恐惧。
所以他们甚至没有对视一眼,因为他知道,她一定会答应,可是答应和愿意是两回事,而他也没有勇气去面对她的答案。
就这样懵懂地喜悦吧,至少她答应了。
大约没有人像他们一样,这样沉默地,惆怅地彼此相拥,却不敢对视一眼,爱情如一条细细的线绳,不紧不慢,有章有法地绕着,此刻却结成了乱糟糟的一团,分不清哪处是死结,哪处是活结。
                  番外 严厉(8)
林兆远对他极不谅解,积极撮合林玫与徐老的外孙,频频见面,相谈甚欢。
幸好,墨予信有女友。
那段厚着脸皮上门的日子,日后想起来,倒化成了一种若有若无的甜,记忆中林玫一家人还有她的朋友们,留下的都是温暖的面孔,偶尔有些小难为,可是在爱的河流里,柔化到不可思议。
为了林玫,他第一次愿意去了解小女生的兴趣与喜怒哀乐,第一次愿意设身处地地为林玫着想,第一次学会真实地表露自己的情感,第一次虔诚了排了数小时队只为一个林玫喜欢的黑森林蛋糕。
抛去他手中浮云苍狗般的权势,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当他站在太阳下,呼吸着不新鲜的空气与尘埃,眼望着面前的队伍越来越短,他竟然觉得了自虐般的前所未有的喜悦与满足。
但凡一个月前有人告诉他他会这么做,他都打死不会相信。
试着恋爱的感觉原来如此之好。
他在办公桌上摊开秘书收集来的各色优惠券,当然他承认,他为他心爱的女人争取了一些不算太过分的福利。他一张张精心挑选着林玫可能会喜欢的品牌,那些精致的纸张似乎都变成了天使的翅膀,替他向林玫传递着爱与温情,还有处处用心。
林玫又怎么会知道,费清风是XX医院最炙手可热的消化内科医生,而她去家教的地方,虽然他没插手,但是底细调查得极度分明,甚至闲暇时他会去小区门口等林玫,一路跟着她只到她安全到家。
一个男人发自心底,竭尽所能,细水长流般的爱,方能在细节上都处处使人温暖。
可是,林玫是否懂得?他源远流长,肆虐在心底的爱意,何时才能酣畅淋漓地出口?
饶是强大坚韧如他,也不禁担心犹疑,尤其是在林家与徐家日渐紧密时。
那些灯红酒绿的酒桌应酬,便越来越觉得烦闷了。
如今,与厉少有点往来的谁不知道,厉少心里只怕有人了,往常冷漠锐利,一成不变的冰寒五官,如今在手机响起时,竟总会带点微微的柔和的期盼与不安。
那夜,思及白天林玫的冷淡,多喝了几杯,心中郁结,匆匆欲先离开。
拉开包厢门,迎面而来瑞吉银行的副总,他们素有些场面上的往来,这时见他,便含笑吟吟道:“厉少,这还早,着忙去会哪位美人啊?”
若是往日,他必会嗅出这话里的试探意味,厉少不近女色,圈子里谁人不知?谁敢和他开这样的玩笑?
许是醉了,许是心情着实窒闷,他竟然只望着前额垂下的一线发丝呆了呆,脸色僵滞,扯出一个敷衍的笑来。
对面的人见他竟不否认,脸上一凛,语气却亲热如初。
“听说厉少好事近了,到时别忘了请兄弟喝酒啊。”
严厉醉眼朦胧撩他一眼,也不答腔,只从鼻中支吾出一句:“唔。”
他扶着壁摇摇晃晃走了,却没看见后面的人眼中猝然闪过的阴沉寒光。
若知此人近来与梁家关系非浅,若知他的一时不察给林玫带来了多大的苦痛,他绝不会泄露一份情绪。
可惜,万丈深渊,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天色已算不得早,他不甚清醒地将车开到林玫家楼下,散步的人正三三两两相偕回来,而他心心念念记挂的小人儿,坐在莲花池边,手里抱着一个粉嫩圆胖的小孩子,脸上泛着柔和明丽的笑。
他看呆了,有一天,林玫也会用这样温柔的表情面对他和他们的孩子吗?
林玫怀里的小人儿看到立在身后的他,扭着身子格格乱笑,一张脸笑得眼睛都埋进了肥嫩的颊里,像只大号加菲猫,说不出的好玩逗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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