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

  “我会好好对你。”凌熙想了想，还是开了口。“尽管只有三十天。”
  “还有三十天，你可以尽情的展现你的爱心。”
  “梅若水，你为什么就不能乖一点？事情本来不该是这样的。”看着他那惨白的脸色，凌熙也无法不感到痛苦。
  梅若水无声的笑了：“你还是第一次叫我的名字，这对我已经足够。”只要他凌熙正视他，就已经够了，更多的还要什么？何况什么也不能要。他已经没了任何的愿望没了任何的要求，能被叫到名字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恨我自己。”
  “我的恨与你有关，可你对自己的恨却与我无关。而且不管你恨什么，我都不在乎了。”那是属于顾盼的情感，他不奢望。
  凌熙知道无法说服一个没了任何愿望的人，只是无言的亲吻他冰凉的唇，像是要把自己的温度传给他。可是唇的温度可以改变，那心的温度又如何？
  日子一天天的流逝，每过一天就少一天，梅若水的心情反倒平静了。因为他可以死掉了，可以解脱了，无论什么样的情感什么样的折磨，都已经到了头。凌熙每天看视他，喂他喝粥，给他擦拭身体，亲吻他。他没有任何的反抗，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死不可改变，所以并没有任何过激的行为。
  凌熙却在一天天的消瘦，喂他喝粥自己却连粥都不喝，像是要陪着他一同赴死。就当作是陪着顾盼一起死吧，这是他唯一的念头，顾盼死去的时候他不在他的身边，如今就算是一种补偿吧。顾盼带走他全部的爱恋和温情，带走他依赖的全部温暖，他继续活着又会有什么意义？
  凌灵看不下去哥哥的自虐行为，和顾晴晴一起劝他吃些饭，但是毫无用处。突然，她灵光一闪，说道：“哥，找宋朗回来，他救得活??????盼哥。”
  凌熙如梦初醒：“怎么把他给忘了？晴晴，快写信给他叫他回来！”
  顾晴晴赶紧写信。他们太过悲伤，顾盼的死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竟然把这个神医给忘记了。这是和顾晴晴指腹为婚的人，近年来流浪西域，说是要钻研最最高深的医术，如今已经走了两年了。若说还有谁可以妙手回春，一个是阮正，但是他已经不知所踪；另一个就是宋朗。
  像是燃起了新的希望，凌熙整个人又活了过来。梅若水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显得那么高兴，但是什么也没问，他决心放弃，又怎么会再惦念？
  顾晴晴的信果然有威力，三天，宋朗就从茫茫大漠中到了繁华的都城，如同神一样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晴晴，你总算跟写信叫我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不是对我没感觉的。”宋朗好像谁也没看见，直接拥抱了顾晴晴。
  凌灵看不下去这小子趁机占便宜，一脚踹过去：“是我叫晴晴给你写信的，你小子别会错了意。”
  “凌大哥，”宋朗一脸严肃的对接到消息马上赶来的凌熙一本正经的说道：“能不能把我的新娘子换成凌灵？她好像比较喜欢我一点。”
  凌熙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弄愣了，凌灵气红了脸，大声叫道：“老娘才不喜欢你，老娘才不要嫁给你！”
  “宋朗，别说这些了，快去看看我哥哥吧！他，他就要死了！”顾晴晴提到这个，眼圈瞬间红了。“凌大哥用药给他续命，如今只剩七天的命了。”
  宋朗一听如此，赶忙问世怎么个情况。顾晴晴讲到哭的说不出来，凌灵接着讲述。仿佛是又经历了一次这样的痛苦，凌熙的脸色鲜见的苍白起来，顾晴晴靠在宋朗的怀里哭的越发的伤心。总算还有一个凌灵比较理智，总算是把大概给讲明白了。
  听完了之后，宋朗没有说别的，只是问凌熙：“现在人在哪里？”
  “在我们的卧房。”
  宋朗把顾晴晴托付给凌灵，抬脚就走。凌熙赶紧跟上，心里不知道他能不能妙手回春。在他要进入房间的时候，凌熙轻声说道：“请你叫他梅若水，不要叫他顾盼。”
  “这个我知道，你别跟我进去，在这里等吧。”宋朗不由分说的把门掩上，把凌熙关在外面。梅若水此刻睡着，尽管在梦里，也是眉头紧皱，痛苦非常。
  在宋朗要搭上他的脉时，他醒了：“你是谁？”
  “我是神医啊。”宋朗毫不脸红的称呼自己为神医，顺便附送一记灿烂的微笑。
  “是来救我的吗？”梅若水问道。
  “是啊。”
  “那你能救得活我吗？”
  摸清了他的脉象，宋朗微笑：“能。”
  梅若水的眼睛里盛满了眼泪，他声泪俱下的恳求：“你不要救我，不要！你跟他说你救不活我好不好？你让我就这么死掉行不行？”
  宋朗显然是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激动，一时间手足无措，准备施针的手停在半空中。好一会，他问：“你就这么不想活下去？你不是爱他的吗？如今他只想让你活下来，你为什么忍心抛下他？”
  “他爱的只有顾盼，不是我。”
  “所以，你就不要他了？”
  “是他不要我。”梅若水的声音很低，低到让人快要听不清。
  宋朗索性先把手里的针放下，耐心的开导：“你知道吗？我进来之前，嘱咐我一定要叫你梅若水，不能管你叫顾盼。他已经承认了你的身份，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我已经放弃了。”
  “这就是你的爱吗？说什么因为太爱他不能成为顾盼，根本就是不够爱他而已。如果爱一个人不是希望他过的好吗？他折磨你，你也折磨他，你不也一样很残忍吗？如果你真的爱他，就不会计较一个名字。”宋朗说的一点也不客气。“就因为晴晴不喜欢看见我，我就独自到大漠中研究医术，一走就是两年。如果这次不是她写信叫我回来我还是不会回来让她讨厌我，我认为我这样才算是爱。”
  一语惊醒梦中人，梅若水终于发现自己其实跟凌熙一样残忍。他们是一样的，都是打着爱的旗号，折磨别人。
  “我听说凌熙知道你死定了的时候居然失声痛哭，我认识他十年，都不曾见过他的眼泪。即使在失去家人失去地位失去一切的时候他也不曾掉过半滴的眼泪，如今为了你，他居然会哭的那样的伤心，你还想要什么？”
  你还想要什么？这句话问的梅若水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只想凌熙爱他，可是却一直在伤害凌熙。如果他足够爱凌熙，成为顾盼不是最好的选择吗？他们过去不是过的很好吗？欢乐，欢声，欢爱，每一个都那么的美好，为什么他就是不肯放弃一个身份？如果他早明白这一点，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爱他，却在折磨他。这也叫爱吗？
  宋朗知道他听进了自己的话，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开始履行医者的本分。他有这个本事救活垂死的人，但是最高的医者都明白，医身只是基本，医心才是重点。要想救活梅若水，就要唤醒他活下去的信念。不然再好的药材也没有任何的效果，再高明的医术也救不回一个心存死志的人。
  一切，是不是该有转机了？
  三十四
  梅若水的命是保住了，但是想要复原还是需要一段相当长的时间调养。宋朗很不客气的跟凌熙说：“人被你折腾成这个样子，难怪他不想活下去了。”
  凌熙脸一红，什么都没说。梅若水的确是被他害成这个样子的，不可否认。楚辛摧残了他的身体，而自己又毁了他的心志。
  “接下来需要有十天的静养期，在此期间你不能出现在他眼前，否则前功尽弃。给我十天，我还你一个完好的人。”宋朗没有把握他会不会听从自己的话，但是总要为梅若水求得一个心态的调整阶段。
  “我知道了。”很意外，凌熙非常的合作。
  “那就好。”宋朗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
  一连几天，梅若水只能见到宋朗，原以为不见凌熙会觉得安心，可是反倒不安了起来。他还是爱着凌熙的，这一点是不可否认的。宋朗只是给他诊治，并没有跟他说太多的话，这让他有了时间仔细思索他是不是可以抛弃一切的奢求，专心的成为顾盼。
  “宋朗，如果我肯成为顾盼，是不是大家都会觉得开心？”
  “以前你不是做到了吗？何必问我？”宋朗明白他开始接受，但是没有试图说服。这是他自己的事情，只有自己能够决定。
  “也对。我之前做的很好，大家都很开心。”梅若水点头，叹气，继而沉默。
  宋朗很想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凌熙，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这话是要由梅若水亲口说出来的，他可不能插手。除了陪伴着日渐康复的梅若水，宋朗都会去找顾晴晴，那可是他未来的娘子啊。
  “宋朗，谢谢你救活了我哥。”顾晴晴衷心的对宋朗表示感谢。
  “这是他自救的结果，我只是激发了他活下去的勇气而已。”梅若水已经可以活下去，并且接受了顾盼的身份，但是宋朗一直在思考有关“离魄”的问题。“晴晴，你说实话，你真的当他是哥哥吗？”
  “我知道他不是，但是我就是想把他当成哥哥，看他受苦我就会难受。”顾晴晴实话实说。
  “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