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爱有恨意

    那碗汤，我没有喝到什么味道，那碗汤，我喝到了无数的味道。
    那是幸福的味道，久违的宁静与幸福。
    窗外的雪一片接一片地落下，在这方狭窄的空间里，有我，有齐骁，再也不需要什么，就是一个完整温暖的全世界。
雪中与君依——近（1）
没有人知道这场大雪到什么之后才会停止。
    我和齐骁在这个狭小昏暗的旅馆里已经住了四天了，这四天，窗外的寒风呼啸着，像是要将南方这些年积攒的温暖一并带走，伴随着鹅毛般的大雪，不停地落下。
    很冷。
    南方的脆弱防寒建筑，南方缺少抗寒的资源，因为大雪封路，因为停电，几乎整个省陷入了瘫痪。
    虽然齐骁不说，但是我知道，我们身上的钱已经支撑不了几天了，停电，取款机形同虚设。
    我们两个现代人，窝在一方小小的斗室里，在昏暗的烛光了炉火中，过着蜗居的生活。
    这炉火，也燃不了几天了。
    齐骁总是将热乎乎的食物让我先吃，盯着我，喂着我，无论我怎样抗议，他都坚持到觉得我吃饱了才肯吃那些剩下来已经失去温度的食物，一次又一次，我很自觉地大口咀嚼着食物，直到齐骁满意。
    只有这样，他才能在食物凉下来之前吃到。
    其余的时间，我们就窝在被窝里，齐骁隔着被子环抱着我，让两个人都温暖一些。
    有时候什么话都不说，有时候，他就在昏暗的光线下，一字一句地为我念着小说。
    这些时候，我都舍不得闭上眼睛，我借着室内昏暗光线的掩护，眼睛不眨地盯着齐骁，盯着他每一个表情，听着他发出的每一片声音。
    我用了十八年来最虔诚的声音在心底默默祈祷：请让时间停留在此刻，请让我就这样死去。
    这样，我就可以永远远离那些尘世的喧嚣，可以永远依偎在齐骁的怀抱里，我想，这就是我想要的幸福。
    但是，齐骁却频频地皱起眉头，抬眸看向挂在墙壁上的古旧时钟。
    这样的举动让我不解，就像他坚持隔着被子拥抱我。
    分别的三年，让我们都有了秘密，我和他，不再心贴着心，也许，我们从未心贴着心。
雪中与君依——近（2）
我不敢深究，只想这样傻傻地幸福着。
    这幸福像是偷来的，我不安，却尽可能多的拥有。
    我装作不知道，他不动声色。
    但是，我知道，尽管我用了最虔诚的声音，上帝还是没有听到我的祈祷，在我们困在小县城的第五天，齐骁提出离开。
    我愣了愣，最后，还是默默的收拾东西，泪水一滴一滴地落下，滴在手背上，灼烧着我的神经。
    “傻瓜，你不是想回家吗，我陪你回去，我看如果再困下去，过年就赶不到家里了。”齐骁揉揉我的头顶，宠溺地说。
    原来，他将我的不舍，将我的不安全都看在眼里。
    我不做声，用力地咬住唇不让自己因为他的温柔和体贴而哭出声来。
    我多想告诉齐骁，我想永远和他待在这里。
    多么不合理的要求，我无法开口。
    比起之前在大城市里的现代化和喧嚣，这样的经历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
    一辆齐骁费了很多口舌和几乎所有金钱租下来的农用三轮车，突突地冒着烟载着我们驶上了结着冰的路面。
    幸好乡下的路并没有那么平整，才避免了一路滑过去的状况。
    车开得很慢，突突的声音很聒噪，又出奇的和谐。
    我和齐骁并排坐在露天的后车厢里，面前是一个小小的碳炉，或明或暗的小火焰在寒风中挣扎着升腾着。
    我和齐骁裹着一张棉被，包得紧紧的。
    我皱着眉头，盯着眼前的火焰，伸出的手并没有感受到什么温度。
    “清风，再忍一下，傍晚的时候就到家了。”齐骁伸出手握住我的，把我的手护在胸前温暖着。
    我的手贴着他的胸膛，能感觉到他的心脏一下一下跳动的触觉，可是，我却不知道他此时此刻在想什么。
    我没有出声。
    家。
雪中与君依——近（3）
我从来不知道这个词代表什么，到底是一个有四面墙一个天花板的空间，还是别的什么。
    对了，我想到了温行殊的家。
    家应该是那个样子的吧。
    可惜，我没有那样的幸运有那样一个家。
    曾经，我以为我可以和齐骁有一个家，但是，现在……
    我仰头看着他英俊的脸庞，他的眼睛盯着不断移动的远方，眼神空洞飘渺，每一次呼吸都呵出一片白雾，将他笼罩在一片迷茫之中。
    这样的齐骁，我真的摸不准，也许，我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男人。
    “想什么，傻瓜，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我会心疼。”齐骁不知道什么时候回过神来，用下巴磨磨我的头顶，宠溺的语气掺着世界上最甜的蜜糖。
    “你会心疼吗？”我讷讷地问，眼睛不眨地盯着他，仿佛这样，就可以看进他的内心。
    “傻瓜，第一次见到你，你就这样的眼神，冷漠又带着渴望，混乱又清澈，让我一下子就陷进去了，那时候，我就告诉自己，要保护你这个像个小兔子一样动人的女孩。”
    齐骁笑得很甜，眼睑垂下，陷入了回忆中。
    我知道，从他上扬的唇角，半合的眸子里就可以看出那段记忆对他是美好的，可是……
    “那现在呢？”我傻傻地问，想要从他口中听到甜蜜的回到。
    “傻瓜，又问啥问题。”齐骁的额头贴住我的厮磨着。
    他笑了，眼睛里是无奈与苍凉。
    为什么？
    这个问题让我浑身陷入了寒冷之中，记忆里那个给他甜蜜美好的女孩已经不见了吗，是不是现在的我，只能给他无奈，是不是，我已经成了他的负担？
    我张了几次嘴，却只听到上下牙碰撞的声音，我问不出口，我宁愿傻傻地接受他的温柔，也不要从他口中听到任何冷淡的答案。
    我闭上眼睛，更往他怀里偎进一些。
雪中与君依——近（4）
“很冷吗？”齐骁将火炉更拉近我们一些，想要温暖我颤抖的身躯。
    我只抱着他，一语不发。
    这样的冰天雪地，这样的相依相偎，是我最想要的事。
    “傻瓜，陪我说话，不许睡觉，睡了会更冷，忍一忍，到家就好了。”齐骁的话音里带着笑意。
    我闭着眼睛，怎么都笑不出来。
    我宁愿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我宁愿永远不回学校，只要，有齐骁就足够。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我的祈祷，给了我多一点点时间。
    在距离我们的小镇不远的地方，一棵横断在路上的大树阻挡了我们的行程。
    衡量了树的粗细与重量，齐骁万般无奈地让农用三轮车离开了。
    我和他，像是两只在雪地里逃亡的兔子，穿着厚厚的棉衣，行走着。
    齐骁紧紧握住我的手，宽大厚实的手掌将我的手掌牢牢包住，带着我一直往前走。
    没多久，我们的速度就明显落了下来，不过，行走中，身体也没那么寒冷了。
    “骁，还要走多久？”双腿像是灌了铅，我一步也走不动了。
    “乖，应该不久了，再坚持一下。”齐骁舒展眉头安慰我，眼睛里的担忧来不及散去，“要不，我背你，清风。”
    “我……”我愣了一下，望着在我面前俯身的齐骁，终于，连一个拒绝的词语都没有，咬着牙趴了上去。
    其实，我并没有累到让他背我的地步，但是，我渴望让他背我，两个人靠近成一个人的那样，温暖依偎着行走，怀着这个私心，我爬上了齐骁的背，享受着他的宠溺。
    我的脸颊贴着他的脊背，在他迈出一步步时感受他脊背的起伏与心脏的跳动，只是这样，我幸福地闭上了眼睛，能感受着齐骁的温度，听着他的心跳，这是我现在最渴望的事。
    没多久，齐骁的步伐踉跄起来。
雪中与君依——近（5）
我心一恸，我还是太自私太任性了。
    “骁，我休息够了，我想下来。”
    “清风，再休息一下，一会儿……”齐骁脚下好像绊到了什么，一歪，我和他倒在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