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爱有恨意

    “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样生活的吗？知道齐骁是怎样生活的吗？我要面对着一个植物人的未婚夫，虽然他留下了大笔的财富，可是，又有什么用呢？我恨齐骁，我要报复他，我一直去打扰他的生活，以他哥哥的事刺激他，让他反复地受着折磨，永生永世不能得到救赎……没想到，我竟然爱上了这个比我小五岁的男人。”
    “哈哈，真是可笑啊，追求我的人那么多，我竟然喜欢上了我最恨的人，更可笑的是，这个人心里还有念念不忘的人！你真是个扫把星，现在，齐骁的生命也被你夺去了，你还想怎样？你还想怎样？”
咫尺天涯间——歌（3）
女人说到最后开始放声大哭。
    我沉默了，以为已经干涸的泪水再次流了出来，以为已经漫溢的悲伤更加深重，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在我愤恨怨恨的时候，齐骁竟然过着更加痛苦的生活，他在处处为我着想，我却在恨他，那样折磨他，我真的该死，我真的该死啊！
    事实揭开，比我想象中要残忍一百倍，而齐骁经历的，更是比我痛苦一百倍一千倍，我宁愿什么都没有发生，宁愿齐骁没有经历这些残忍，宁愿他是真的抛弃了我！
    事到如今，我该怎么办呢？我失魂落魄地站了起来，转身向外走。
    女人扑了过来，从后边将我扑到，“你这个死女人，我打死你，打死你，你还我的齐勇来，你还我的齐骁来！”她的拳头一个接一个落下，我木然地被她打着，心里竟然产生了一丝丝痛快。
    “你别以为跟着齐骁离去就好了，没这么便宜的事，我已经决定了，我要离开这里，我才二十五岁，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跟鬼一样！躺在疗养院的齐勇以后就是你的事了！我不管了，我要离开！”女人忽然放开了我，抱着头长声尖叫，接着就冲上了楼。
    我被温行殊扶起，还没在沙发上坐下，女人提着简单的行李冲了下来，将一包东西扔向我，纸片如天女散花般散开。
    “这是齐勇留下的财产房产车，所有的一切都归你所有了，以后，齐家的事再也跟我无关！”
    扔下这句话，女人风一样的消失了。
    我宁愿就这样死去，可是，心痛无法夺去人的性命，却可以让我的一辈子沉浸在痛苦与哀伤之中。
    那个女人离开的夜晚，我在齐骁的房间中坐了一个晚上，他的房间中，到处都是我的痕迹，书桌上放着我小学和初中的学生证上的照片，我从来不知道，他是怎样将这些照片拿到手的。
    是不是在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在我用力用力恨着他的时候，他就是靠着些照片过来的。
    骁，你怎么可以这么傻，骁……骁……骁……
咫尺天涯间——歌（4）
我翻开放在桌子上的那本书，书的扉页上写着——在这个世界上，有个女孩让我一直一直爱着，爱到我想为她燃烧我的生命，只要她快乐，连我的那份快乐一起交给她。
    骁，骁，骁，我真的好想你，你出现好不好，你出现，好不好？
    我知道，温行殊和张怀袖守在门外，怕我想不开，可是，他们不会知道，一个想要离开的人，是绝对无法阻拦的。
    我躺倒齐骁的床上，枕头被子里全是他的气味，当我用棉被将自己紧紧裹起的时候，仿佛，齐骁就在我身边，轻轻地用力地抱着我。
    我闭上眼睛，骁，你就是我的快乐，没有了你，我要怎样快乐？！
    第二天，我起的很早，我没有想追随骁而去，因为，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完。
    我到医院去拥抱了冰冷的齐骁，和火葬场确定了时间，然后到疗养院看了齐骁的哥哥。
    多么相似的两兄弟，齐勇哥哥因为长时间的卧床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头，可是，他还活着，还有希望，还有呼吸，这就足够了。
    一星期之后，齐骁的葬礼举行，学校里很多学生来为齐骁送行，我穿着黑色的礼服，以齐骁妻子的身份，身上，戴着齐骁最喜欢的野姜。
    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掉一滴泪。
    微笑着感谢每个来参加齐骁葬礼的同学，向每个同学鞠躬致谢。
    我没有将齐骁埋葬在这个城市里，那个坟墓只是一个空荡荡的陵墓和一座刻着齐骁和我名字的墓碑。
    我去了一趟西北那个和家乡小镇一样名字的小镇，和南方完全不同的风景，小镇的西南方向有一棵很大很大的桂花树，我在夜里偷偷将齐骁埋在了树下。
    和他一起住在那里的，还有那枚他指间的珍珠戒指，那是我们的定情信物，那是我们相爱的证据。
    我坐在树下一直到天亮，我告诉齐骁：“我一定会回来陪你的。”
    然后，我回到了学校，温行殊和张怀袖找我已经快找疯了。
（尾声）永生永回忆
我回到学校继续学习，所有的课余时间都用到了疗养院，帮齐勇哥哥擦拭身体，帮他按摩，握住他的手一遍遍地讲述我和齐骁的过去，告诉齐勇哥哥，我有多么爱齐骁。
    时间就这样过去，温行殊和张怀袖都是我的好朋友，大家对过去都只字不提，温行殊一遍遍告诉我他妈妈想请我去作客，我都推辞了。
    我把那个别墅给卖了，在学校后门外租了一间小阁楼，很小，几乎只能放下一张床，但是，狭小的空间让我有了一点点温暖和安全。
    我将那枚属于我的珍珠耳环也做成了戒指，待在手机指上。
    戒指像是一股力量，紧紧缠绕着我，进入我的生命。
    温行殊将齐骁在学生会机构展示板上的照片给了我，我终于有了骁的照片。
    照片里的男子，停留在年轻的十九岁，眉目清晰，棱角分明，本该意气风发，眉间却有着浅浅的折痕，眼睛里，有着无法解开的哀伤。
    骁。
    每天晚上我都要亲亲他的照片才能睡去，我有一种感觉，好像，骁从来没有离开过我，骁一直都在我身边。
    我将信纸一点点折好装进信封里，这是我给张怀袖写的第十五封信。
    我离开那座北方的城市已经一年多了。
    我大学毕业那年的八月，齐勇哥哥去世了，很平静，没有痛苦。
    我将齐勇哥哥留下的钱和房产尽数捐给了红十字会，然后，悄悄收拾行李离开。
    我唯一带着的东西，就是齐骁的信，齐骁的那张照片，我的七色玫瑰与珍珠戒指。
    然后，我来到了西北这个小镇住了下来，很幸运，没多久就找到了当地中学英语老师的工作，我在齐骁住下的地方不远租下了一间房子，住了进去，这样，陪着他，每天都会去和他说说话，讲讲学生们的事和张怀袖通过信件告诉我的事。
    温行殊最终还是去了加拿大，而张怀袖，在读研究生。
    那些过去，那些伤痛，已经被尘封在记忆里，只要不去故意揭起，似乎已经不在那么疼痛。
    我每天和上初中的孩子打交道，他们都很可爱，也很皮。
    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足。
    平淡，有齐骁。
    我知道，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没有如果——温行殊篇
我来加拿大已经五年了。
    五年的时间，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一切都改变了。
    半年前，我顺利取得了博士学位，然后，我送来参加我毕业式的爸爸妈妈上飞机。
    爸爸妈妈离开的前一个夜晚，爸爸问我，要不要回去。
    我看向窗外的明月，冷静的摇了摇头。
    爸爸妈妈什么都没说，也极力地隐藏他们的担心和想念，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若无其事地送他们离开。
    我想，我再也无法踏上那片土地，那片曾经有着我的快乐、悲伤、悔恨、与追忆的地方。
    已经五年了，离清风离开学校已经五年，我通过张怀袖知道了清风的一些消息，却，从不敢和清风联系，我知道，她不怨我，不怨我的原因是她的心已死。
    这样的结果，让我更加痛苦。
    无数个夜晚，我不断地想，如果当初，我不那么自私，不那么自私地想要拥有清风，不那么自私地利用齐骁的弱点带走清风，是不是，我们每个人的结局都会被改写？
    可是，没有如果。
    上个月，张怀袖告诉我她结婚了。
    张怀袖告诉我，清风的贺礼是一床火红吉祥的丝绸被罩，很复古，很吉祥。
    但，清风却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