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杏花开

第十章 华山绝顶


那邮包里面,赫然都是跟我有关的东西,包括江严曾经在我这里拿到的照片,我跟江严的合影,我给江严回过的信……这些东西,江严收拾得整整齐齐放在那个邮包里,不曾有一丝散乱。
    我拿过一张照片,那是江严的单人照,我依稀记得是去年夏天,在烈士公园的时候我帮江严照的。照片上的江严,站在烈士公园湛蓝的湖水边,秀发飘舞,一副黑色的墨镜架在她那张标准的美人瓜子脸上,看上去显得俏皮而又活泼。
    我翻过照片背面,看到那上面一行小小的字:去年的7月21日,小流氓帮我拍照,拍完这张照片之后色迷迷的对我说:衣服再穿少点就更好看了。我表面上装生气,心里却很高兴,他喜欢我才这么说的啊!
    我再翻过一张照片,那是我跟江严的合影。照片上,正是猎鹰驾校的背景,江严很暴力的逼着我弯下腰去,然后整个人伏在我背上,眉开眼笑的冲着摄像机镜头比了个V字手势。我再次翻过照片背面,那上面又是一行小字:去年的7月25日,小流氓来驾校接我,教官给我们拍照。他天天占我便宜,我今天终于欺负了他一次!
    ……
    翻看了十几张照片之后,我再也没法继续看下去,我怀疑自己再看下去会崩溃、会自责到死。往事一幕幕如潮水般在心中翻滚,许多平日看上去那么平淡的细节,此刻却是那么震撼。很多美好的东西,平日里都不曾留意,等到失去的时候,才发现是多么的珍贵。
    我把剩下没看的东西,又装进了邮包里面,稍微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绪。我估计江严应该回到了长沙,在离开中国之前,她肯定要回故乡看看的吧。江严是一个孝顺的女孩子,对奶奶尤其孝顺,她不可能不辞而别的。
    第二天我离开了洛阳,离开之前,我看着洛阳大街上很常见的牡丹标志,心想:莫非冥冥中自有天意,如牡丹花一般高贵美丽的江严,才会来到这个牡丹之城。我微笑,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把如牡丹花一般高贵美丽的江严追回来,一定不能给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
    我坐K228次列车回到了长沙,那是从兰州开往广州的快车,虽然速度很快,但是赶不上我归心似箭。列车晚点到达长沙,那时候已经是凌晨2点多,我没有回学校,也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政治学院。
    这么晚了,江严该睡了吧?我微笑,干脆就坐在江严下楼出门必经的林荫道边,靠着一棵高大的白桦树,抱着旅行包就在那里等。长沙的天气虽然不是太冷,也没有下雪,但是湿冷的空气中所包含的寒意,并不比洛阳差多少。我有些瑟瑟发抖,一阵北风吹来,我激泠泠打了个冷战,下意识的挪了挪位置,挪到了大树的背风一面。
    天空依然寒冷,但是一想起明天早上就能见到江严,我的心里还是流过一丝暖意。我笑了,如果说今天在这里挨冻是老天的惩罚,我不介意,因为我对不起江严的地方太多;如果说今天在这里冻坏了感冒了生病了,只要明天能看到江严的笑容,那我也不介意……我心里充满了希望。
    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我从背包中再次拿出一张江严的照片来,就着路灯微弱的灯光和手机的荧光,呆呆的看,看着看着就笑了……我在寒冷的空气中,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晨7点多了。有一个早起锻炼的老大爷把我叫醒,我揉了揉眼睛,大步往江严家所在的那个单元走去。熟悉的单元号,熟悉的楼梯,熟悉的六楼。我一边走一边微笑,江严跟将军说,住在顶楼空气好,而且爬楼能锻炼身体,结果将军就要了六楼的房子。
    我在江严家门前忐忑不安的走来走去,好一阵子都不敢去按门铃。后来我终于鼓起勇气按响门铃……门缓缓的开了,我看到了周姨又惊又喜的脸,然后是江夫人有些惊讶的脸,将军有些怒气的脸。
    江夫人看到我风尘仆仆、满脸疲倦的样子,赶紧把我让进了客厅,吩咐周姨去给我准备热水洗脸。我淡淡微笑说:“阿姨不用了,我想知道江严是不是在家?”江夫人没有回答,从我身上接过旅行包放在明净的桌几上,然后从周姨手中接过热水,招呼我洗脸。
    将军一直看着我不说话,等我洗完脸,他直接把江严的房门打开,叹了口气说:“你自己来看吧!”我三步两步跑到江严的房间门口,房间里却哪里有江严的影子,伊人远去,余香犹存!
    江夫人拉着我坐下,淡淡的告诉,江严三天前回到长沙,见过奶奶之后,昨天又去西安了。在离开中国之前,她唯一的心愿,就是去爬一爬华山。五岳之中,只有这座号称最险的华山她没有去过了。
    我放下羞愧的心情,厚着脸皮问江夫人:“那您能把她现在的手机号码给我吗?”江夫人还没有答应,将军在那边冷冷的说:“给你干吗?小严的心情好容易平静下来,就要去加拿大了。你又想去破坏她的好心情?”
    我低着头不说话,江夫人一看情形不对,也没有说话。空气中的气氛异常尴尬,最后还是周姨出来打圆场,给我们送来了早餐。我饿得狠了,风卷残云一般开始大吃大喝,周姨做的稀饭味道很好,我一连喝了四碗。
    吃完东西,我精神稍长,简要的跟将军和江夫人说了说去洛阳的情况,最后站起来说:“江叔叔和阿姨,不管是上刀山也好,下油锅也好,我一定要把小严追回来。我以前的确很对不起她,但是现在我明白了,就更不能错过。”
    将军叹了口气,缓缓的说道:“小程啊,早些日子你干什么去了。几个月之前,小严还在念叨着你,那时候你回头找她,就不会搞得今天这样了,护照、手续、加拿大那边的大学,全部都联系好了,你还来干什么?你还觉得小严伤心不够是不是?”
    我有些惭愧,小声的说:“我觉得对不起她,那时候不敢回头找她!”将军叹气:“那你现在这样就对得起她了?”
    江夫人微笑着打断将军:“你就别再说小程了,他这么冷天气跑去洛阳也不容易。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江夫人把江严的新手机号码抄给了我,又送我出门来。她小声的告诉我说:“琳琳跟小严昨天一起去的,她们要今天才能上山,在西峰顶上歇一个晚上,明天下午下山……这些路线都是我告诉小严的,你只要在明天下午之前赶到,还来得及!”
    ※※※
    我来不及赶回学校,也来不及回家,从政治学院出来,又赶往火车站。我试着拨打江严的新号码,系统始终提示: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到后来更是连信号都没有了,估计是到了华山顶上了吧。
    今天车站的人数却是很多,我排了很久才排到窗口。然而结果让我大失所望,售票员告诉我,只有一趟广州到西安的K82次列车,在长沙的停靠时间是晚上2点左右,到达西安是明天晚上。
    如果我明天晚上到达西安,江严早已经下山了,西安那么大,如果江严不肯接电话,我上哪里找她?无奈中,我紧急定了下午4点半的飞机票,是海南航空公司的HU7552次飞机。也许是因为冷空气的缘故,飞机颠簸得很厉害,但是我昨晚一晚没怎么睡,所以在颠簸中很快沉沉睡去,直到飞机降落。
    6点的时候,飞机在西安西部的咸阳机场降落,我匆忙中赶到西安,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西安的天气还不错,寒冷的夜光中,可以看到满城的灯火,点点繁星。我走在这六朝古都的大街上,不觉哑然失笑:这四五天以来,我在中国的大地上,行程只怕有好几千公里罢。从江南水乡的长沙,到中原大地的古都洛阳,再回到江南水乡,然后再飞到大西北的古城西安。
    大雁塔的佛号、兵马俑的震撼、华清池的妩媚、大钟楼的清音……西安有太多好玩的去处。虽然我对于古都西安向往以久,但是此刻的我却是一个匆匆过客。
    囊中已经有些羞涩的我,在西北工业大学西门附近找了一家小店住下,很快就进入沉沉梦乡。我梦见了江严站在华山绝顶,身材高挑的她穿着一身白色的风衣,更现娉婷美态,山风劲吹,江严傲立风中,衣襟飘飘,恍如仙子。我歪着头向江严走去,江严笑嘻嘻的奔向我的怀抱,忽然一个失足,从万丈山刃上掉落下去,渐渐的变成一个点……
    我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发现全身已经被冷汗湿透――却原来是一个梦。我再也不敢睡着,拿着手机,若自言自语一般开始给江严的新号码发短信。忏悔也好、请求江严原谅也好、说我想她也好……我想到什么,就写什么,从心底深处掏出来的话语,一条一条给江严发了过去,不管她收到或者没有收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天亮了。
    ※※※
    我赶到汽车站,坐上了去华阴县的长途汽车,半清醒半昏睡之中,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赶到了华山下面的一个集镇,叫做玉泉院。
    我向司机打听上山的途径,那司机告诉我,自古华山一条路,如果体力好,可以从玉泉院直接爬上去,经过鱼石、灵官庙、五里关、青柯坪、回心石、千尺幢、百丈崖和老君犁沟到北峰,再从北峰南上,经擦耳崖、苍龙岭、“韩退之投书处”、过五云峰到金锁关,从这里可分别前往东、中、南、西四峰;如果偷懒的话,可以去玉泉院再坐2公里的小巴,去东边的瓦庙沟,那里有缆车可以直接上华山北峰。
    我很仔细的听司机讲话,听完之后问他:“您的意思是说,不管上山下山,都要经过北峰!”司机点头说是,我大喜过望,只要江严上午没有下山,我就可以在北峰上见到她。
    为了确认江严没有下山,我给长沙的江夫人打了个电话。
    江夫人声音压得很低,她告诉我江严还没有下山,昨晚江严用山顶旅店的座机给她打电话了,说今天游览了东峰、南峰和中峰之后下山。我忽然想起什么,低低的问江夫人:“您有没有告诉江严,我来华山了?她怎么说的?”
    江夫人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我那破手机就自动关机了。原来是昨晚发了太多的短信给江严,结果手机没电了。我低低的骂了一句粗话,只好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坐缆车上北峰再说。
    赶到瓦庙沟的时候,已经将近上午11点。我很快坐上了前往华山北峰的缆车,那种缆车设计得很是精巧,每车坐4人,非常平稳。从缆车四壁的玻璃向外看去,在浓浓的白色雾霭中,群山若隐若现,一望无尽。那雾霭中的群山,或雄奇、或险峻、或剑拔弩张、或直冲云霄,每一处的线条都是那么刚强硬朗,不愧是五岳之中最险者。
    缆车行得很慢,坐在缆车上的人们有充足的时间欣赏风景。不多时,一辆缆车从山上往山下缓缓行来,我对面的绿毛小子忽然跳起来,跟对面的同伴大声的说:“哇,好漂亮的MM!”
    我背过身体,转头向对面的缆车看去,刹那之间呆了。我这几天朝思暮想的江严,我走遍大江南北、中原大地和西北秦关寻觅的江严,我昨晚梦中见到的江严,此刻就坐在对面的缆车里,就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如果说上次看到李严,把李严误认为江严,那是一种迷离的幻觉,那么今天看到的,是100%的江严。我眼神很好,在擦肩而过的那几秒钟里,我透过缆车的玻璃,清晰看到了江严。如我梦中所见,江严穿着一件白色的风衣,高高的领子,竖立到了她尖尖的下巴处,长长的秀发掠过耳际,散落在肩上,她静静的坐着,又显出一种娴静而又温柔的气质来,不同于往日的“闹闹”,此刻的江严依然那么美丽动人。
    江严的目光,没有看侧面我所乘坐的缆车,而是斜斜的盯着山下的虚空,所以她根本不曾注意到我的存在。就算江严看到我,想必也认不出这个四处奔波、胡子拉碴的小流氓吧。在车中其他三人惊诧的目光中,我情不自禁大叫起来:“江严,江严!”
    但是任凭我捶打玻璃再响,叫声再大,声音也无法传出这密封的缆车。我乘坐的缆车越来越高,江严乘坐的缆车越来越低,渐渐的下山去了,渐渐的变成一个点,点在我的心底。彷佛又在我心脏之上点出一个小小的洞来,瞬间,苦涩的心血蔓延到整个身体!
    我颓然坐倒在缆车的座位上,对面的绿毛小声的问了一句:“哥们你没事吧!”
    下了缆车,如果要出站、排队、再买票、再排队上缆车太麻烦,等这些事情弄好,江严不知道又去哪里了。我直接对负责缆车的工作人员说:“对不起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下山,您让我直接下山好么?我就在这里补票,求您了,我真的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下山!”
    那负责缆车的人说什么也不肯,我转了转眼珠子,计上心头来,于是走到队伍边,选了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眼镜,对他说:“哥们,你那下山的票是60元吧,我出100元买了。我急着下山,十万火急的事情!”
    眼镜翻了翻白眼对我说:“我倒是不急着下山……你出100元,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不是骗我吧!”那小子犹豫起来,说什么也不肯。
    我恼火了,从包里把身份证、学生证、军官证一股脑拿了出来,再把钱包里面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冲那小子吼道:“他妈的,你看看哪个证件是假的,是假的老子吃下去?如果你怕这100块钱是假币,那好,我给你10张10块的!”
    也许是让我的流氓气给吓唬住了,眼镜终于屈服了,但是有了这耽误的工夫,第一班和第二班缆车已经走了,我只能等第三班。看着山下的白茫茫的雾霭,我越发的着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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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爆发,更新两章差不多1万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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