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香窃玉

  
  “你！”这一声，夹带的更多的是惊喜，阿莫见吴名睁眼，收起不安，挣脱了手，脸色一沉，又佯斥道，“再装死，不必求人，我直接送你上奈何桥！”
  
  “你舍得……”吴名的声音干哑低沉，虚弱无力，却仍带着轻微的调侃。
  
  “舍不舍得，想要一试么？”阿莫冷眼横眉，揭开被子道，“拔箭吧，自己来还是要我帮忙？”
  
  吴名合了眼，气弱道：“我点了几大要穴，出血不会太多，你拔吧！”
  
  这胸前的血湿得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阿莫对那没出什么血致以怀疑，但这箭终归是要拔，越拖只会越糟糕，阿莫心一横，道了句“忍着”，手势极快的握箭而出。
  
  “呃——”吴名低呼一声，喘着气睁开眼，见阿莫动作麻利的扯开他的衣襟敷药，忍不住提了气赞道，“处变不惊，阿莫你果然让吴名佩服！”
  
  “闭嘴！”阿莫低喝，眼见伤口的血因为说话的牵动止不下来，干脆撕了吴名的一块衣襟抹去血迹。
  
  吴名安静的由着阿莫包扎，视线顺着阿莫的手向上看去，那左臂在简陋的包扎下已经渗出了不少血迹，吴名眉毛一挑，却按下未言。
  
  阿莫浑然不觉自己左臂的伤口疼痛，包扎完吴名的伤口，天色已完全暗下，一点烛火根本看不清彼此的状况，阿莫干脆吹灭灯烛，解释道：“时候不早，免得让人起疑。”
  
  吴名笑了笑，没有吭声。
  
  阿莫干脆踢了鞋子坐上床，靠在床头道：“好了，你先休息吧。”
  
  “你不问发生何事？”吴名疑惑道。
  
  “明早再言也不迟，你觉得你还有精力说话？”阿莫不耐烦道。
  
  吴名暗中无声而笑，阿莫她到底还是关心他的安危的，于是柔声道：“一起睡吧，你也累了。”
  
  这话说的坦荡，阿莫接受的也干脆，和衣躺在外侧，听身边那浅淡的呼吸渐渐平稳，阿莫放下心，也入眠而去。
  
  两个伤患，虽说伤势要调养休息，却一个比一个醒得早。当阿莫清醒时，已发觉吴名坐起身，正低头小心翼翼的包扎着她左臂的伤口，一时百感交集，竟不知是该恼该谢。
  
  吴名见她睁眼，朝她微微一笑道：“如何，我说过我死不了吧！”
  
  瞪着那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颊，阿莫坐起身，心中暗道自己不该和病患计较，于是转了话题道：“昨夜查你周身，只有这心口一处箭伤，到底是怎一回事？”
  
  吴名手上动作一顿，叹息一声道：“是我一时疏漏所致。我待在先生那里三日，本以为学会如何入阵出阵，当不会再有问题。谁料闯过阵法的那间放着血玲珑木屋里，托架下面还有最后一道关卡，我一时未察，发现时只堪堪避过要害。这弓弩一出，铃音乍响，我伤势不妙，只好先做撤退。”
  
  阿莫暗道果然那位澹台先生将出阵的方法教会了吴名，若非最后一道机关，这一刻他们就该拿着血玲珑离开淮南城了，如今一切局势变化，亦不知会有何改变，那侯爷是按计划去京还是……阿莫想到昨日安源的查探，料想侯爷也是知晓自己受伤，若是他来槿园……阿莫隐隐头疼，不知那所谓的回答惹恼侯爷的下场会是如何。
  
  “在想什么？”吴名见阿莫久久没有回应，奇道。
  
  “在想侯爷的麻烦……”阿莫皱眉，顿觉失言，立刻转了话题道，“你伤势究竟如何，别拿话糊弄我！”
  
  吴名岂会错过阿莫的神色变化，但他没有追问，而是故作思考了一番，无奈道：“胸口一箭，至少半月养伤，此刻废人一名，还赖师妹多多照顾。”
  
  “你不回客栈？”阿莫问道。
  
  吴名叹气道：“侯府追查刺客，怎会遗漏城里的客栈，我无处可去，唉——”
  
  阿莫皱眉，见吴名替她包扎好伤口，抽身起床穿上外袍便走。
  
  吴名见阿莫没有作答，急道：“阿莫！”
  
  阿莫脚步一顿，没有回头，答道：“我给你找些吃的来。”
  
  吴名脸上骤然一喜，笑应道：“好！”
  
  这一顿一答，两人却不知门缝外一个小小的人影正捻手捻脚的离开，那双越渐灵动的双眼，泄露了一丝好奇和忧虑。
  
  
第三十三章 暗流涌动
  
  书案上的烫金信封在阳光的折射下闪过一道光，侍立在堂下的人出神的看着，突然，一只在紫锦云纹衣袖里的手，轻叩桌案，清脆的响声拉回了走神的人。
  
  安源知道此刻侯爷心情不快，自然不敢触其眉头，收回神，眼神又瞟向那封官信，沉默不语。
  
  侯爷脸色沉沉，怒而不发，状似随意问道：“这件事你如何看？”
  
  安源心中暗道此刻莫姑娘之事，侯府禁地被闯之事，还有朝廷招潘凌云入京一事，皆是侯爷头疼的关键，挑上哪件事，他这管家都没资格指手画脚，但侯爷已开口，他也装不得没听见，心中思量一番，徐徐说道：“侯爷对潘先生素有爱才之意，想必是舍不得小少爷失了这位良师……”
  
  侯爷神色不变的看了安源一眼，手指抚了抚信封的字迹，沉吟道：“若是旁人，本侯就是扣下官信不言，也无人敢多说一二，可偏偏这封信出自……太子东宫，真是给本侯出了个天大的难题！”
  
  安源见侯爷心态略变，小心试探道：“早前准备去京时，也安排了潘先生同行，如今侯爷挪后启程，潘先生那儿，缓上几日，当也说得过去。”
  
  早前侯爷打定主意要娶阿莫，自然不会在去京时放任那两人在同一屋檐下，早就寻了借口要潘凌云同行，恰时官信来到，若侯爷亲自送人去东宫，也给足了太子面子，算是一举两得，但此刻禁地生变，侯爷延缓去京，这潘凌云之事，就成了麻烦。倘若放他独自去京，成了太子门下，那莫姑娘之事，侯爷若再横插一脚，他一状告到上头，只会成了太子笼络人才的机会，但再拖延，缓了太子之令，亦是麻烦。
  
  侯爷沉思半晌，决定道：“此事再缓两日，你稍后亲自去请澹台先生，务必让她亲来一趟。”
  
  “是。”安源躬身应道。
  
  侯爷起身，踱了几步又道：“即刻去请莫姑娘过来……如此机灵的人也会受伤，究竟是他伤还是意外，安源，你知道该如何做吧！”
  
  安源眼神一锐，低头道：“是安源疏忽，属下马上派人去查。”
  
  侯爷摆了摆手，示意安源下去，没再说话。
  
  安源退出屋子，立马开始着手安排，只等阿莫离开槿园，即刻搜查。
  
  而此刻，阿莫刚端了热粥回屋，没去理睬吴名的示好，将碗放在吴名面前，便要离开。
  
  吴名眼疾手快的抓住了阿莫的手臂，感觉到伤口因为动作而微微开裂，却连眉毛也不动丝毫，拦下问道：“阿莫，你去哪儿？”
  
  阿莫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瞥了吴名一眼，竟反常的没做任何举动，只随口说道：“你自己顾好自己，我去陪媛儿。”
  
  又是媛儿，吴名心中不是滋味，忍不住说道：“陪我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吗？”
  
  阿莫莫名其妙的看了吴名一眼，道：“又不是小孩子，吃饭还要人陪。”
  
  吴名愣愣的放开手，似是也察觉了自己的异样，待再抬头，阿莫已经离开屋子，他自嘲一笑，不再纠结。
  
  其实阿莫并非故意如此，方才出门时，她隐约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那是媛儿衣服上的熏香，在这槿园甚至是侯府都是独一无二，阿莫岂会不知。但阿莫疑惑的是这大清早的，媛儿为何会出现在此，又究竟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媛儿！”阿莫柔声轻唤，坐在桥沿的媛儿抬起头，神色惊惶。
  
  阿莫蹲下身，挨着媛儿坐下，手里掂着石子，斜斜击出，在水里弹了两下没入溪流，见媛儿注意力被吸引过来，才试探道：“媛儿心情不好？”
  
  媛儿垂着头，缓缓摇了摇。
  
  阿莫抿唇一笑，拉了媛儿的手道：“是昨儿玩累了？”
  
  媛儿摇摇头，依旧垂着脑袋回避。
  
  阿莫凝神观察，嘴上却似随口说道：“是一早发现了阿莫的秘密，好奇却不敢问？”
  
  媛儿小手一颤，惊愕的抬起头来，又匆匆低下头去死命的摇了摇。
  
  阿莫佯作生气的敲了媛儿脑袋一下，道：“媛儿到现在还不肯说实话，阿莫可真要生气了！”
  
  媛儿急急的抬起头，神色痛苦的张着嘴，却未有半音吐出，她拉住阿莫的手，在她手心里写字。
  
  阿莫低头看着手掌里的字迹，一脸惊诧道：“你……”
  
  话未说话，只听远远传来侍女声音：“莫姑娘，侯爷请您去书房一谈！”
  
  阿莫敛去神色，低声对媛儿道了句一会儿再说，便起身含笑对前来的侍女道：“有劳带路。”
  
  侍女道了句不敢，引路在前，而阿莫掩在袖子的手紧紧捏成了拳，却犹在心里重复着刚才的字迹——别拿走血玲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