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意外

第19章


我也不推辞,见小韩和袁源已经坐在那里,便过去大喇喇坐下。
  一会,唐晚词带着飞鸽和豹来了。想来袁源的药对他已经起了作用,这一次他居然不是被抬进来,也不是被豹抱进来的,而是跟我最初见他那样自己走进来。虽然还是要飞鸽和豹两边一起扶着,但是终究是靠自己力量在走。那一刻,我居然欣喜若狂,手在桌子底下拉了拉袁源的衣角,在他耳边悄悄道:“袁源,我欠你个大大的人情。你想要的皇上库里那个针灸铜人我一定帮你弄来。”
  袁源的脸比平时笑得还圆:“小姑奶奶高兴就好,那铜人我倒没那么着急。”
  一旁小韩眼睛一瞪:“你这胖子又口是心非,其实你想要那个铜人想得要命,现在倒不着急了。”
  我笑了,我闻到袁源身上的景芝玉颜膏的香气便笑道:“袁源今天敢是会妹妹去了?怪道不在乎那铜人。”
  袁源笑道:“你哪里知道我去找了妹妹?”
  小韩道:“何止是妹妹,还是好阔气的妹妹。要不你身上哪里沾染了那么多景芝玉颜膏的香气。”
  袁源道:“这里有女眷用了这贵得要死的玩意居然脸肿眼睛也肿,还有一脸疙瘩。夜夫人请我看看去,这不就蹭了一身的气味来了。”
  我笑:“这花汁制的膏子本就有人不适应会长疹子,只要不继续用,三两天就好了。这景芝玉颜虽然死贵,但也逃不过这个去。”
  正说着,飞鸽走到我身边的位子,在那个椅子上放了软垫靠枕,豹扶着唐晚词在上面坐下,把他的腿摆好,腰后垫上靠垫。
  我朝旁边让了让,和唐晚词之间空出一人的位置,心道:你若不出声求我,我就不理你!
  远远听到沈叙飞粗豪的笑声,片刻便见沈叙飞带着那我下午见过的男子和燕夜来说笑着过来。
  沈叙飞推那男子坐了上手的位子,介绍道:“这位是东林派掌门陈大先生座下首徒,江湖中出名的少年侠士,人称玉麒麟的就是他了。”
  四下一片赞叹仰慕之声。这玉麒麟在这几年中崛起极快,挑战了几名成名的前辈,皆得大胜;人才俊秀,家里富裕而且乐善好施。钱,权,貌在他身上得到了高度和谐,怪不得他总是一付春风得意的样子。
  夜夫人向玉麒麟一一介绍众人,介绍我的时候,玉麒麟拿着酒杯朝我过来。
  “想不到你就是修真观的瑞璇真人,不知道在下有没有机会成为真人的座上宾,品尝真人的绝品素菜呢?”玉麒麟的眼神让我想杀人,他居然又朝我的胸口看个不住。
  “玉少侠言重了,修真观怕是请不动少侠这么著名的人物。”我向他笑笑,这时候,唐晚词的嘴角已经抿起来了。
  “修真观名动江湖,哪一个少年子弟不向往着真人创造的温柔乡,就算是英雄冢也要争着去的。话说,这不是叫牡丹花下死——”他说话越来越不堪,不仅唐晚词,就连小韩也已经在摸腰间的刀,袁源已经在看他那永不离身的鹿皮包包里的物事。
  “不敢当。若是玉少侠不怕在我那里永堕轮回的话,我随时洗手作素菜给你,又有何妨?”
  “果真如此?”玉麒麟以为他成功勾引了我,把手中酒盏端到我面前,“那就该浮一大白。”
  我伸手去接,他却不放手,意思让我在他手上喝了这一盏。我沉下脸:“瑞璇是不配少侠这杯酒了?”
  “非也,玉某只是想真人一视同仁。在修真观如何,在这里也便如何——”他眯着眼睛,眼睛里闪着淫亵的光,“果然,美女薄怒的样子最消魂——”
  唐晚词已经出手。
  只见他嘴一动,一片阴影从玉麒麟的脸颊飞过,在他脸上留下一丝殷红,定睛看时,却发现那只不过是一片花生的红衣,其余的红衣还在唐暗月的嘴唇上。
  苍白的唇,殷红的薄衣。
  玉麒麟正待发作,燕夜来却过来拉着玉麒麟的手道:“玉少侠想是喝多了,快让人送些醒酒汤来。”
  她作势扶着玉麒麟的手臂,我却看见她手上的镯子下面居然有红黑色的伤痕。
  谁敢伤了武林盟主的夫人?
  显然,袁源也看见了伤痕,以他八卦的性格,他立刻说:“这是被人虐打留下的痕迹。”
  一听这几个字,小韩的精神来了,两个人凑在一起,八卦个不休。
  我的心却又飞到了唐晚词身上。
  他还是不搭理我,只静静坐在那里吃一个罗汉斋里的香菇,象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气得直喘气,气死我了!!!
  六、
  我没有想到这一次是我最后一次看到活着的夜夫人。
  小韩和袁源在花园对弈。
  这两人,平时虽不谦谦君子但也不算是计较的人,唯独在下棋这件事情上计较像个村妇。不仅每步必然计较,每盘下完后还会追溯一番,然后反悔,鸡婆,埋怨……同时在棋坪上再摆下一局,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左右无事,我早早卸了簪环,脱了大衣裳,找出一本花间词看起来。
  “梳洗罢,独倚望江楼。
  过尽千帆皆不是,
  斜晖脉脉水悠悠。
  肠断白苹洲。”
  温八叉的旖旎靡丽让我心下顿生慵懒,唐晚词的脸又出现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既然你决定逃走,那你为什么还要关注我的生活?我荒唐,我堕落,与你何干?!
  蒙胧中,我忽然感到一股气息,男性的,充满贪婪的,掠夺的,淫逸的,甚至是死亡的气息。
  我保持原先的状态,没有动。
  窗棂那里有很轻的“呵嗒”声,如果不注意,会以为只是风吹动了某样饰物。但是,我知道那里有人,男人,有男人在偷窥。
  修真观被认为是个个诲淫诲盗的地方。的确,那里是和我一样出家或者暂时出家的贵族姑娘绝好的偷情去处。不过,除了要把握爱情的分寸外,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前朝有高阳公主和辩机和尚的爱情故事,对我们来说是可以膜拜的童话。这个故事虽然结局并不完美,但是对我们这些生来就注定要为男人们的权力世界献身的女人来说,总算是个安慰。因了这个,我把修真观给了我的那些闺中好友,后来也包括那些不是好友的姑娘。我只求她们的爱情不像高阳和辩机那般凄厉,或许,只是一夜风流,在她们之后的五六十的无爱的寂寞中也是美好的回忆。
  说了那么多修真观,那是因为那个环境训练出了我对男人的感觉。所以,我的直觉告诉我,刚才偷窥我的一定是个男人,而且是个色魔,即便还不是魔,那也是个不怀好意的好色之徒。
  我纵身向声音跃去,一片粉色衣角从我眼前飞过。
  “谁!”我叱道,“出来!”
  一声充满挑逗的轻笑就在我前边不远处。我没罢休,跟着声音过去。
  声音在一片矮树林里面不见了,我走在树林的月光里面,无端打了个寒战,只觉得无数淫光四射的眼睛从身边的树缝里面看过来,看得我遍体生寒。
  我回头再找来路,在树木掩映中居然已经找不到了。
  我有点心虚地向后退,背靠在了一棵树上。忽然——我听到一声熟悉的叹息——讨厌的唐晚词居然又跟着我。
  我转向他,他没有带着他那两个跟班,只一个人,居然撑起了拐杖。两条突兀的拐杖架在他的腋下,他还是站不稳,背靠在另一棵树上。
  我心中念头转得极快,立刻道:“想不到暗月公子有偷窥情人幽会的爱好。”我特地把“情人幽会”四个字说得重了,然后看着他的脸。
  果然,他的脸色变了,不是变坏,而是微笑了。
  “瑞璇真人不会和粉燕子幽会。”他说。
  “瑞璇道人当然要和粉燕子幽会,男淫贼不和女荡妇幽会,这日子可怎么过?”我就是想气他。
  这一次,他的脸色真的变了,变得很坏,像笼罩了一层寒霜。他的拐杖在地上一点,鬼魅般到了我的面前,用他微凉的手指捏住我的下巴:“把你说的话收回去!”他的眉头皱成可怕的“川”字,“我什么都可以原谅你,但是我不能原谅你这么说自己!”
  我把他的手拨开,“你是我什么人?你没资格管我!!”
  他的几乎要摔倒,急忙稳了下自己,眼睛里面满是哀伤:“我……我只是你的一个旧相识。”
  “哦,相识而已。为什么不是旧相好?若是旧相好,或许我还会听你一句。”我还想挑衅他。
  “我只求你别这么作践自己。你是那么好的姑娘,你这是何苦。”
  “我有作践自己吗?我怎么觉得我现在活得好自在。你老是像个鬼一样跟在我屁股后面,你又是何苦?”
  “如果你能保证再不荒唐下去,我便不跟着你。”他垂首道。
  “我为什么要保证?我跟你保证了,谁跟我保证?当初有人答应要和我在一起的,可是他又在哪里?保证又有何用?”我把手抱着胸,看上去很凶悍的样子,可是眼睛怎么开始充盈了水汽?
  “我……”他终于没话可说,对他的逃避,他的确无话可说。
  我却不放过他。
  “曾经有过一个人,我认识他的时候,我四岁。莫说四岁的时候没有记忆,那一定是骗人。早在四岁那年,我的心就已经长在他的心上,他若死了,我的心也就一起死去。一年前,我一觉醒来,身边的人就告诉我他死了。我想我睡着的时候,一定发生过很多事情。我努力要记起以前的一切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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