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意外

燕无他伸手把小碗取出来，向唐暗月道“公子身子不便，无他来服侍可好？”
  唐暗月缓缓颔首。燕无他一手端了碗，一手持调羹，唐暗月就她的手中吃了几口。
  看着看着，我心中苦涩，回头向花园深处一路奔下去，心里有个小声音只在叫：“去你个唐晚词，去你个琵琶曲！”
  回到房中，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我站在廊下，想着今天应该出门散散心，忘记昨天我看到的一切。正想得出神，面前青色人影一晃，就见飞鸽站在我面前，从未看见他一脸汗水，青筋迭暴的样子。他说了一句话，让我的世界一下乱了。
  他不见了，公子不见了！！
  我只看见飞鸽的嘴唇在动，身体却已经纵出。
  我要去找燕无他！
  九、
  燕无他的屋子素净得让人心寒。
  燕无他不在自己的屋子里。
  三间打通的宽敞屋子里面只有一张床，一个梳妆台，当中一个大条案贯穿了三间屋子。然后，是一个衣柜和几张椅子，小几之类的零碎。
  这三间屋子几乎一眼看个明白，这里并没有人，只是桌椅有些凌乱。这个凌乱的意思是说，整洁程度和我平时的整齐相差不远。我冲过去，打开那个唯一可能藏得下人的衣柜。
  里面也没有人。
  里面的不多的几件衣服和燕夜来浩如烟海的衣物相比简直可以说是寒酸，颜色也是青绿白灰的寒素。
  我跑到院子里面，对着四周大喊：“唐暗月，你在哪里？你给我出来！”“燕无他，你把唐晚词藏到哪里去了？”
  如此的两句话，我喊了一下午，到了天擦黑的时候，我已经发不出半声。
  ----------------
  傍晚的天下盟总坛，竟然有些阴森恐怖的感觉。那些香花异草在黑黢黢中形式狰狞，就连气味都让人想到坟墓中死亡的亲吻。
  整个白天，小韩和总管秦大先生已经安排了人手四下寻找唐暗月和燕无他的下落，相比之下，早晨玉麒麟的失踪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到了掌灯时分，昆仑派的弟子径自寻找着他们的大师兄，其他人则被小韩和六扇门的人编制在一起，拿了火炬出去搜山。小韩和袁源坚决不让我跟去搜山，只说，若是他们找到了人，我却在其他地方搜山，怕联系不到我，也耽误了时间。我觉得有道理，只得留下等着。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我总有个不好的预感。我觉得随着时间的流逝，晚词的性命也在流逝。在我心中，他生存的希望渐渐渺茫起来，我的心剧烈地痛。我想，是我青白的脸色吓着了袁源，他一把拉住我的手腕，就想给我诊脉。我缩回手，也不说话，冷着脸对着袁源。袁源着急道：“你这样不大好。他若是回来，看到你这样，一定心里不好受。”
  我连回答都懒得回答，只一个人走到庭院当中，看着黑沉沉的天。哎，今天，连月亮都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四下嘈杂起来，只听有人报：“找到了！找到了！”我立刻向声音来源之处找过去。只见乱烘烘一群人聚在当下，小韩站在当中。
  一切都是浑浑噩噩，我恍惚间听到他们取了工具，更多的火把，随后，人流就向山上流动。感觉里面袁源想拉住我，我一摔他的手，提气跟上人群，只几个起落，袁源便看不见我了。
  后山有片很陡的山坡，白天看去，那里极美，一片绿色的草地中间开满白色小花，他们发现燕无他便是在那里。她躺在地上，衣衫凌乱，发髻也散了，面色惨白，已然昏迷。
  向前走不远，是一个浅坑。平时这个坑上面有长长的衰草覆盖，现在，这里的草被践踏得不成样子，定睛看时，里面有三个人。一个人坐着，另外两个躺在地上，面朝着下面，看不清面目。
  我几乎像是得到了什么感应，提气抢在众人之前，跃下那个浅坑，却被那个坐着的人挡了回来。那人穿了一件鲜艳粉色袍子，料子应该是上好的，却是污渍斑斑，披头散发，居然像个疯子。这个穿着粉色袍子的疯子下手居然不弱，和我对起手来。过了几招后，我觉得他给我一种奇异的熟悉的感觉。凑准他一个破绽，我点他肋下穴道，他应声而倒，我上去看他的脸，他赫然便是玉麒麟，只是目光浑浊呆滞，已经完全不是昨天我见到的那个风流公子。
  我来不及细想，跃下那浅坑，把下面的一个黑衣人抱了上来。到了地面，我急急看去，果然是唐晚词。他双目紧闭，胸前满是血迹，我颤抖着手摸上去，那血迹已经干了，想是离他受伤已经过了不少时间。我恐惧地把手移到他的鼻子下边，凝神试探，居然平静如水。我摸他心脉，只觉得似有若无的样子，稍微定定神，从怀里摸出玉灵丹的瓶子，也不看多少，把瓶子兜底倒过来，里面丹药全数进了他的嘴里。我听不到丹药下咽的声音，四周又没有水，未及多想，把嘴盖到他的嘴唇上，用我的唾液帮他咽下玉灵丹。他的嘴唇没有一点温度，像一张纸一样干涸没有生气，良久，我听到他喉头咯一声，知道丹药已经下肚，这才放心，想把他抱起来送回住处。旁边却伸过来一双手，把我按住了。
  袁源道：“他受了重伤，手脚本来就有残疾，你这样抱法，还没到内堂，他就断气了，就算不断气，他将来的残疾只有更重。”
  “那该如何？”我问，手里却把他抱得更紧，生怕一不小心就失去了他一样。
  袁源挥手过来一架担架，他把晚词放到担架上，用宽带把晚词的四肢固定在上面，着人抬了回去。
  我这才有空去看另外一个人。那是一个青衣女子，面目娇媚，只是眉眼含着一层煞气。只是现在，她七窍流血，已然气绝。
  九、
  失踪了三个人，找回来的却是四个。而且一个疯了，一个死了，还有两个目前还不确定能不能活下来。
  其中情形最好的是玉麒麟。
  在洗干净以后，他又恢复了以前那样的香宝宝的样子，只是他死都不肯换下那身脏污的艳粉色衣服。更古怪的是，他在袖子里面似乎藏了什么东西，死都不让人近身。一看到有人想靠近他的袖子，他就又咬又踢。他的咬和踢可不是一般人的咬和踢，而是带了内力的。他以前的武功就不差，现在疯了，没有什么顾忌，武功更是凭空强了几分。众人无法，只得任他去疯，所幸他也没有伤人的倾向，只一个人躲在屋子里面说些只有他自己听得懂的自言自语。
  而后是那个已经死了的青衣女人。
  当尸体被抬进天下盟总坛大门的时候，总管秦大先生忽然抢到近前，面色大变。随后，他悄悄找下人把小韩还有二总管，三总管都请到了偏厅。
  “各位看吧！”他对其他两位总管说。
  “夫人？！”二总管诸葛诚实道。
  “什么？夜夫人诈尸了？”小韩闻言立刻凑过头来。
  “不是，这是以前的夫人。”三总管说。
  “就是那个被休掉的沈夫人？”小韩问。
  秦大先生有些尴尬道：“的确是的。这是盟主之前的夫人李氏。可，可是，她怎么会在这里？还，还死了？”
  袁源笑嘻嘻地从后堂摇摇摆摆地出来道：“我还以为我只伺候着活着的那几个就是，不过呢，算算也知道，这个死的也得照顾一下。要不，小韩今天晚上一定睡不着。”
  说着，他走到尸体跟前，向几位总管点点头又笑了笑：“这里是不是得有家属同意我才能动手呢？”
  秦大先生拱手一礼道：“袁神医请。李氏夫人本是孤女，没有亲人在世。”
  袁源也做了一个揖道：“那我动手了。”
  过了片刻，袁源验尸已经结束，只是口中一直嘀咕“古怪”。小韩立刻问“是何古怪？”
  袁源招呼各人上前，指着尸体道：“这具尸体上面旧伤累累，应该是陈年旧伤留下的。但是，这些都不伤及要害，只是皮肉伤。但是，奇怪的是，这具尸体绝对不是今天死了，起码是昨天或者更早的时候就死了。只是被人非常好地保存着，所以未曾腐坏。”
  “那她是怎么死的？”小韩问。
  “被噎死的。”袁源说着，随手取过诸葛诚实腰间的酒葫芦，道声失礼。这随手一取，让诸葛诚实心中一惊，因为在他这个老江湖的身上取走什么而让他无法防备的，袁源是第一个。
  心惊归心惊，他还是被袁源之后的动作吸引住了。袁源用手指沾了一点酒，往李氏的咽喉处一抹，擦了几下，一块拇指大的淤青便浮现出来。袁源摇头晃脑：“看到了没有，这应该是趁她不备，用坚硬的棋子大小的物事袭击了她的咽喉，气管受制，她无法呼吸，被噎死了。”
  他兀自在说着，小韩的眼睛却盯着李氏腰间的一个鹿皮小袋。他用两根手指把那个小袋夹起来，解开袋口丝带，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在桌子上。里面的东西很简单，银票，几块碎银子，一些女人会用到的零碎，还有一副鹿皮手套。看样子这李氏是个很会照顾自己的女人，一年四季都准备了手套保护自己的手。然而，小韩却对这副手套很有兴趣的样子，因为，最后他把手套放进了自己的腰间。
  燕无他伤得很重，几乎送了命。她被送回来的时候，人们几乎认定她一定活不过这个晚上。可是，她活过来了，让人不由赞叹女人坚韧的生命力。袁源替她检查了，确定她是被昆仑派的小天星掌力打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