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浮云

  陌生汉子很快被拖到了小屋内，少年们简略的检查了一下陌生汉子，并没有发现伤口，而且这汉子的神色间也没显出什么痛苦，这让他们有些无措，只得弄了些湿布敷在陌生汉子的额头，并试着给他喂水喝。“这人不像是饿昏的……”莫安给陌生汉子喂水的手没有停下来，不过一种糟糕的感觉却让他不再继续自己的话题。
  “哦？怎么说？”宇文青皱眉道，“何以见得呢？”
  “我和父亲常年于东陆奔走，”莫安稳了下自己的不安，给宇文青解释道，“见过不少吃不上饭的人。就连我和父亲，在人多些的地方也是经常挨饿的，这人的气色却是很好呢。”
  “恩，”宇文青顿了一下，“你和莫叔叔为什么会在人多的地方经常挨饿？……”宇文青显然还是要多说些什么的，不过风绮打断了他。
  风绮居然几乎是呼喝着打断了宇文青的话头，“你的意思是……”风绮露出了惊恐的神色，“这人是中了分魄咒？！”
  本来因为自己的话头被打断，而有些不快的宇文青也喊了起来，“那施术者不会离的太远的，我们怎么办？这人到底是什么人？又是什么人施的分魄咒？！”
  莫安皱皱眉头，“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会在人多的地方经常挨饿么，那是因为……”
  “你还有心情说这个？！”宇文青觉得莫安实在是太不知道轻重了，“我知道施术的人如果来了，而又对我们有敌意，我们必死无疑，可好歹也想点办法啊，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风绮也和道：“是啊，总该……总该准备一下吧？”
  “准备也是死！”莫安声音不大，却足以使屋子里静了下来，这话中的情况是所有人都预料得到的，莫安顿了下，继续给陌生汉子喂水，继续道，“要是对方确是想对我们不利，想必会有所准备，单是下这个咒施术者我们就对付不了，人家又有准备，我们没有活命的机会。”
  陌生汉子在开始给他喂水时，并不能喝掉。因为莫安没有停下给他喂水，后来到是喝下了些。莫安的一席话让小屋内一片死寂，陌生汉子这时又喝不下水了，水从他口中溢了出来，莫安知道水已经够了，擦了溢出来的水后，起身去给陌生汉子换头上的湿布。
  “其实情况也不见得有这么糟糕，”莫安打破的这片静寂，“施分魄咒的人不应该是对我们有什么图谋的人，就算有也用不上等这么久，直接杀上来了事。”莫安给陌生汉子换好了湿布，冲着宇文青和风绮笑笑，“你们，谁认识他？他和我们会有什么相关？”
  宇文青和风绮的脸色都是一变，这样的情况让他们有些难堪，不过自幼成长在王公权贵之家，总算都没太过失态。宇文青勉力挤出一丝笑容，打破了尴尬的局面，“莫安，你还是说说为什么经常会在人多的地方挨饿吧？”显然，这样的话题不会再让宇文青和风绮这样从来不问柴米的贵族后裔继续难堪下去。
  “恩，”莫安并不在意，“那是因为佳明皇帝啊。”莫安顿了一下，他相信这样会引起听者的兴趣，父亲在讲故事的时候也会有故意的停顿，莫安想到父亲，嘴角轻轻扬了一下。
  “你们吃不上饭和佳明帝……”宇文青很快醒悟了莫安停顿的含义，闪念间决定硬着头皮继续问下去，“有什么关系？”
  莫安看了看安静坐在一旁的风绮，显然也是充满了疑问。虽然王族的女性多是少言寡语的，不过莫安并不知道这些，他知道了父亲讲故事时的乐趣。
  “佳明皇帝纵横沙场已有三十年，为大胤开疆拓土无数，自蔷薇皇帝而后，算得上又一霸主，”莫安又顿了下，宇文青并不再接话了，和风绮一样只是望着莫安。
  宇文青和风绮眼神间迷惑的神情给了莫安莫大的快乐，这让莫安觉得更加接近了父亲，能够更多的了解父亲的世界。“但连年的战乱也带来了巨大的混乱。农民经常要在农忙时出外逃避兵役；工匠们多被征召入伍，为前线铸造兵器；商贾们很难保证正常的贸易，为逃避兵役而落草的流寇经常会劫掠商队。”莫安渐渐觉得能够理解父亲抚着琴弦时的感觉了。
  “整个东陆的人们都被卷进了佳明皇帝的战争中去了，没有多少人能够安心的度日，所以我们经过城镇时很少有人会听父亲弹琴、讲故事，那我们就赚不到钱了，在城镇里没钱就要挨饿了。而在人烟稀少的地方，我和父亲总能猎到些野物来充饥，反到是很少会吃不到东西。”莫安说完了，看看宇文青和风绮豁然的样子不由得又是一乐，莫安之前很少会有给别人讲述什么事情的时候，这时的莫安更能体会父亲作为游吟者的心境了。
  “呃，这汉子一时半会也醒不了，”宇文青本想说林子里的山鸡、野兔确实不少，不过最后还是决定换个话题，“给他施术的人想必也没有跟过来，我们去看看外面那几匹马上都是什么东西，可好？”
  “这样不好吧，随便翻别人的东西？”风绮首先反对了起来，“万一弄出什么缺损来，这事不好说吧？”虽贵为城主的女儿，风绮却从来都的小心谨慎的。
  “去看看也好，毕竟，”莫安没理会风绮的反对，支持了宇文青的提议，“我们还救了他一命呢，怎么也得先了解一下这人是什么来路，等他醒了也好应对。”说着，莫安已直起身来，向宇文青打了个手势，“走，一起去看看。”
  宇文青应声而起，虽然明明是自己的提议，现在却好似成了莫安的主张，但对陌生汉子来历的好奇还是战胜了心中的一点不满。风绮也并不多说什么，起身跟了出去。
  一共六匹马，这些马并不好对付，之前少年们去拖回陌生汉子的时候，并没牵动这一队马。少年们只好只拖了陌生汉子回来，而那些马，却也寻着陌生汉子走到了小屋近前。
  少年们在打开第一匹马背上的行囊时，就都皱紧了眉头。那行囊里竟是样式繁多的兵器，深深的几乎能插进一柄长刀的行囊里全是兵器，而且很显然，都是上好的兵器，不过更另少年们迷惑的是，每件兵器，无一例外的，都沾染了血迹。
  少年们这才仔细看了这队马，其中五匹马身上是有伤的，而每匹马的马蹄上也都留着鲜明的血迹。其中两匹马的行囊和其他马匹的行囊不同，长长的两个行囊横挂在马身两侧，想来应该是些枪钺一类的长兵器。
  “这……”宇文青跟随父亲经历过沙场，知道这些带血的兵刃意味着什么，“怕是一场恶仗，这些兵器都够装备过百人了。”宇文青叹了口气，“这么好的兵刃，想必使用这些兵刃的也都是些厉害的角色，看这阵势，难不成全都死了？”
  “怕是如此吧，”莫安也很犹豫，这些兵刃确实都属上乘，而宇文青的推断怕也不会偏离事实太多，可莫安想不出到底什么样的变故才能使这些人最终只留下一个中了分魄咒的人，想到这，莫安似乎有了些头绪，“想必对方也是实力不俗的，起码有会用分魄咒的人物。”
  “其实也挺合理的，”风绮插话进来，“分魄咒可是暗月系秘术的顶级法术呢，有这样厉害的角色在，同伴怕也不会太弱。”风绮顿了下，想笑，但眼前的东西几乎是上百人死掉的铁证，风绮念及此，并没笑出来，只是继续淡淡的道，“我父亲到是可以对付这样一个秘术师。”
  “再看看其他的行囊吧，”莫安心里很沉重，这些东西足以证明一场惨烈的争斗，和数量不小的亡魂，“很多事是没的解释了，还要等那汉子醒来才知道。”莫安走向下一匹马，“这人是怎么把这么多兵器归整起来的呢？”
  “中了分魄咒还能活下来，甚至有机会醒过来，这才是奇闻呢。”宇文青也觉得眼前的事越来越奇怪了，“据我所知，中了分魄咒还能活下来的人还根本没出现过呢，那人确实是中了分魄咒？”宇文青对莫安和风绮的判断提出了质疑。
  “确实是分魄咒，”风绮的语调没什么变化，却异常的坚定，“暗月系的秘术流传的范围很小，可是威力惊人。这么高阶的暗月秘术还是比较好识别的，”风绮看看莫安，毕竟是莫安的话提醒了风绮这陌生汉子是遭遇到了什么，“这人的气色不错，而瞳孔又有缩小，基本上只会是中了分魄咒的缘故。”
  “我对秘术了解的不多，不过父亲和我说过分魄咒，”莫安接上话头，手上还不停的翻检着行囊里的兵器，“父亲告诉我，见到气色不错的人晕倒就一定要小心了，很可能是中了分魄咒。”莫安从行囊中拉出一柄长刀，话头自然顿了下，“不过父亲到是没和我说中了分魄咒的人瞳孔会变小……”
  这时宇文青抢到莫安身前，一把夺过莫安手中的长刀，浑身不住的颤抖。这柄刀比一般的长刀要大，刀身很阔，刀背也厚实不少，在刀身与刀柄的连接处嵌着一颗暗红的东西，足有婴儿拳头那么大，却看不出质地，刀柄更长，足够双手握住的，刀柄的末端也没有坠饰。
  看上去有些笨重，莫安想，不过奇怪的是，这刀并不像其他兵器那样染满血迹，只是刀柄上附满了血迹，刀身刀刃上却没有一丝血迹，宇文青的反应很奇怪。莫安觉得继续想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开口道，“你怎么了？这刀，你认识？”
  “父亲的压岳……这是父亲的压岳啊，”宇文青咬着牙，脸上一阵阵的抽搐着，“父亲常说人在刀在，万夫莫开。”宇文青抱紧了压岳，压制住落泪的冲动，“父亲……父亲怕是已经遭遇不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