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惠心的选择

第18章


    这振奋的心情持续了一段时间,期间她又去了医院一次,对母亲讲了自己和阿刘的交谈,她吞吐地表达了自己的希望,希望母亲更清楚地讲出当年诱惑父亲的行为和这行为背后的真实动机,她觉得,父亲各方面出色是母亲动心的原因,仿佛纯精神层面的爱情其实有物质因素。这些也许会揭开江瑶所谓爱的表示- -其实掩藏着物质动机。她憎恨阿刘美化这些,也许就是这些美化才迷惑了阿刘,她忍不住这样想。
    “也许是吧,没有无缘无故的爱。”长久地沉默之后,冷一晴说了句她少年时期的“革命用语”。
    这次母亲似乎又不热中谈往事了,显得心事重重。
    惠心却没注意到冷一晴复杂的眼光,沉浸在自己的设想中,她自言自语地嘟囔:“希望阿刘能明白我的苦心,我是为他好,不要他重蹈覆辙。”她眼前又浮现出照片上父亲灿烂的微笑。
    “惠心,你有没有想到――”
    “什么?”
    “即使知道,他也可能不以为然。”
    惠心震了一下,恍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过分乐观了。
    她的振奋心情,从此开始减退。
    和未来婆婆的交谈,第二次打击了她。
    阿刘走了大概快两个月时,未来婆婆突然打电话约她到家里吃晚饭。
    “惠心――”一见到她,未来婆婆就迫不及待拉她到沙发上坐下问:“你现在和阿刘到底怎么样?”
    惠心垂下眼皮,不知如何回答。
    “哎呀,要是有问题,你怎么不给我说。”这个退休干部埋怨道:“由着那个妖精耍鬼。”
    惠心抬起眼睛,感到有问题了。
    “昨儿我打电话,电话里听到那妖精的声音,怎么她也在哪儿?我挺纳闷,当时就追问,阿刘那孩子吱吱唔唔的。”未来婆婆一脸焦急:“惠心,你可不要不当回事儿,男人架不住磨的。”她已经忘了自己一度劝惠心理解的态度了。
    愤怒和委屈交替翻腾在惠心心里,她想起阿刘说的要冷静的承诺,为此决定和任何人都不联系,自己还当真!只是每天给他发个注意身体的短信而已,可他却偷偷和江瑶在一起,他骗她!
    也许是看出她的心思,未来婆婆立刻又告诉她:“不过你可别误会阿刘,昨夜里我又给他打电话追问,他告诉我,他也没想到那妖精居然找到北京,还找到了他学习的医院,他根本就没告诉他去哪儿。阿刘我知道,那是决不会对我撒谎的。”
    惠心略微好受了一些,随即又沮丧起来,她猜,阿刘大概会更感动,更倾向于江瑶了。
    “我告诉你,惠心,我是相中你的,我知道你老实,我给你撑腰,放心。哼!那丫头打什么主意我还不清楚?我活了一把年纪了。”未来婆婆搂着惠心的肩头思索着问:“你能不能抽出时间也去北京一趟?”
    想了想,惠心摇摇头,接近年末了,财务非常忙,假期都在加班,这时是绝对脱不开身的。
    “唉――,那算了,我知道年底你忙。”未来婆婆愤愤想了一会儿:“惠心那,我想好了,干脆把你们的事定了,结婚算了,免得那妖精整天想歪主意。”
    惠心惊讶地看着未来婆婆:“可阿刘――,”话未说完,又低下头小声反对:“这样不好吧。”
    也许是想到儿子并不会如此受她摆布,她气馁地叹口气,随后又咽不下气地说:“那也行,等他回来,我们坐在一起,当面锣、对面鼓的和他谈清楚。我会告诉他,他要要那个妖精,就没了我这个妈!”
    未来婆婆对她的一片忠心并没有扭转惠心的心情,自己就那么差吗?要靠别人的支持才能维系爱情,这还有什么意思?再说,这样的感情还是爱情吗?自己一切都是为了阿刘好,怕他重蹈覆辙才这样费尽心机,现在却落到被人可怜的份上,挫伤的自尊使她抑制不住一点点流出的眼泪。
    未来婆婆理解地拍拍她的肩膀,这安慰的表示却加重了她的羞愤,也许是解释自己委曲求全的动机,或者更多地是为了挽回颜面,惠心断断续续地对未来婆婆讲述了父母间的往事。
    故事的效果果然非同凡响,本来未来婆婆一意识到儿子可能和一个家境艰苦,文化不高,没有体面职业,最关键是曾经酗酒,放纵和甚至偶尔磕药的女孩儿结成一家,就几乎要犯心脏病。听完之后,更是慌的坐不住。她拉着惠心的手,哆嗦着说:“惠心那,我们一定要想办法阻止。俗话说,门不当、户不对,不会有好结果。我是过来人了,那妖精是什么人,一眼就看出来了,她当然想攀着我们阿刘了,我们阿刘是什么条件,那可是一步登天啊!”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自得抚了抚头发,显然真觉得自己像王母娘娘似的。
    惠心浑身一颤,未来婆婆的骄傲刺激了她,大概她同样认为自己是高攀,只是差距没那么大而已,以后会不会永远高人一等地对待自己?惠心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未来婆婆再次一开一合的嘴巴,脑子有些恍惚了,什么也没听到,只是机械地点头,模糊中想,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她,不再有振奋的心情了。
    第三个打击,是半个月后,她接到了母亲病情突然恶化的消息。
    站在主治医生周主任的办公室里,一脸疲惫的医生一边擦自己的眼镜,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惠心,你最好赶快通知你弟弟,这种病不比中风之类,说不行就不行了。我可以告诉你,可能没几天了。其实,让我看这也算好事,病人现在痛苦的很,不如早点解脱。”
    他终于擦完戴到眼睛上,一抬头才看清惠心脸上变换着不知是沮丧还是绝望或者是其他什么的失落表情,有些窘迫的张开了嘴,这些日子他从护工和护士闲聊中知道病人和惠心冷漠关系的缘由,所以没有掩饰自己对死亡习以为常的态度,
    “咳――”一声掩饰地咳嗽之后,他已经满脸肃容了,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当然,这对家属很残酷,你放心,我们会尽最大努力挽救的。”
    看着医生,她第一个念头是,自己设想中扭转乾坤的交谈――不可能了。
    命运在捉弄她,这是第二个念头。
    第三个念头才是,要赶快通知弟弟。
     看着全身插满各种管子的母亲,惠心有些不能相信,几个月前还能吃能动的人居然衰弱至此,并且被医生告知,就这两天了。
    冷一晴虚弱地看着她,指了指枕边一个厚厚的信封,费了很大的力气说:“给你。”
    惠心伸手取了过来,信被封口了,她探询地看了看母亲,还是决定不问了,母亲说话已经很难了。
    “蓝图很快就会回来。”她按自己推测母亲想知道的说:“他已经动身了,飞机今天夜里到北京,再转机或转车,最晚后天早上一定能到。”
    冷一晴仿佛没有听到,又似乎无动于衷,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看到惠心探询的目光,她抬手指了指信。
    惠心猜测地问:“你要我转给蓝图?摇头,就是不是?给我的?你点头,那就是给我了。还有什么?让我尽快看?我回去就看可以吗?好,我回去就看。”
    冷一晴似乎安心了,静静地躺在那里,不再有交谈的表示了。
    惠心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凝望着母亲被病痛折磨地变形的脸,木然而又疲惫,心里陡然涌上一种说不清的悲悯和恐惧,到了这种程度,人活着还有什么乐趣?!她忍不住想,全靠吗啡止痛来维系片刻的安宁!
    看起来母亲脸上也确实没有留恋生命的意味儿,然而似乎也什么特别的表情变化。蓦的,惠心凛然意识到以往见到的母亲其实也是这样一副漠然的表情,备受疾病折磨的母亲,也许早已没了生活的乐趣,这样的人生――,惠心不敢想下去了,近乎仓皇地离开了医院。
    回到家里,大姑正为即将回来的蓝图收拾出一间房间,蓝图已经无家可归了,到美国不久,就接到消息,房子卖了,充医药费。这意味着他失去了曾经的家,却换来了按时报到上学的机会。当然他依然刻苦,业余时间全部打工赚钱,为以后的医药费积累。
    即来的死亡,彻底冰息了大姑曾经又起的怒气,对冷一晴托护工何嫂转达请求她帮忙处理后事的要求,叹了几声后答应了。她们在沉闷中吃完晚饭,各自回房休息了。明天之后,也许就是很疲劳的一段时间。
    靠在床头,惠心凝视了片刻手中的被台灯照耀地呈奶黄色的信封,光洁的信皮上没有一个字,为什么不写清楚给她的呢?让自己猜?
    她不想再想了,剪开信封,信纸上是一手漂亮的小楷,那是现在学生很少能写出的,恍惚间,惠心忆起,母亲也曾是个中文系的大专生,这在现在不值一提的文凭,当年也是很有价值的,两代学生的质素也不可同日而语,毕竟,现在读大学太容易了。
    
惠心:
    你能看到这封信,就说明我的担忧是事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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