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巨塔

第31章


  听到大河内这么回答,关口好像闻到猎物的味道般双眼发亮。
  “是吗?原来可以推断!在本案中,癌性肋膜炎发生的时间点是重要的关键,在第一审中就从各种观点的立场讨论过这个问题。如果从肋膜表面的肿瘤大小来推断产生癌性肋膜炎的时间,大概会是在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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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誓不罢休(4)     
  由于出现意外的进展,旁听席上所有的人都屏气凝神,审判长也定睛注视着。大河内的意见或许可以为上诉审的新论点提供理论根据。
  在主讯问中获得成功的关口满意地涨红着脸回到座位上,财前律师团的河野和国平好像在商量着什么。
  下午1点,开庭时间一到,审判长与两位陪审法官陆续就坐。审判长宣布开庭,河野身旁的国平立刻起身,提出申请:“我方要求传讯被上诉人证人,浪速大学讲师佃友博先生。”
  审判长确认上诉人的律师关口并未提出异议之后,宣布:“现在开始进行被上诉人证人讯问。”
  “你在佐佐木先生的病房会诊时,最令你印象深刻的是什么?”
  “当时,财前教授只凭两张X光片便诊断出患者的早期贲门癌。我十分敬佩教授精湛的判读能力,同时更深刻地体认到,医生面对癌症时,所需肩负的重大责任与恐惧。因为,如果我是佐佐木先生的主治医师,我恐怕无法只凭两张X光片,立即诊断出贲门癌。不仅是我,即使是研究医院的消化器官专科医生,我想多半也无法一眼看穿吧。我从心底替这位患者感到庆幸。”
  佃讲师的答辩口齿清晰,犹如法庭戏里的演员,台词倒背如流。
  “了解。原来财前教授拥有如此高超的判读能力。那么,你是否记得财前教授当时看了患者的X光片之后,说过什么话?”
  “我记得,教授一看到X光片就说左肺有一个阴影。其实大多数的医局员完全看不出这个阴影在哪儿,只是一味地伸长脖子想看清X光片,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这时教授说,患者有结核病史,所以这个阴影可能是结核的旧病灶,但也有可能是癌症转移灶。”
  他的证词,与第一次出庭应讯的金井副教授如出一辙。
  “所以教授为了确认是否为癌症转移灶,要求你们进行断层摄影吗?”
  “不,当时他没有特别指示。”
  “那么,主治医师柳原可曾针对断层摄影,提出过任何要求?”国平律师巧妙地触及到了问题核心。
  “我可以断言,完全没有这样的事实。记得当时教授对我说,如果有时间的话,想要替那位贲门癌患者进行胸部阴影的断层摄影,并麻烦我去申请。当时我很纳闷,明明就是肺结核的瘢痕,何必大费周章地做断层摄影?”佃讲师撒谎不打草稿,对答如流。
  “也就是说,财前教授曾怀疑癌细胞可能转移到肺部,因此他有意针对这项问题做进一步的检查,是吗?”国平立即响应。
  “是的。”
  “但是,事实上并没有进行断层摄影……这是为什么?冒昧请教,你是否忘了提出申请?”
  “不,当时我立刻拨电话到放射科,请一位叫冈田的护士准备,以便随时进行冲片。但是,当时财前教授为了出席国际外科学会,工作堆积如山。后来,他也说,那么小的阴影即使进行断层摄影,以他过去的经验,一张平面照片也无法发挥太大的作用。教授想要取消断层摄影,我也转达此意,告知放射科。”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国平希望这段事实能够加深审判长的印象,因此刻意在此结束讯问,转而向审判长说:“财前教授曾提出断层摄影的申请,这项事实就是本案的关键所在。为了证明佃讲师的证词,我申请传唤当时接到佃讲师电话的当事人冈田道子为我方的证人,并继续进行证人讯问。”
  法庭上,俨然上演着国平的个人秀。
  “上诉人的律师,你们愿意接受吗?”
  审判长询问关口,关口没有理由反对,只好无奈地回答:“愿意。”
  审判长命证人入庭。
  年轻护士站到证人席前。审判长依照惯例,确认证人身份,并请证人宣誓。
  国平为了缓和护士紧绷的情绪,语气亲切地问道:“你记得昭和三十九年5月23日,佃讲师打来的电话吗?”
  “记得,当天我在柜台接到佃讲师来电。”
  “你记得当时的谈话内容吗?”
  “我不太记得详细内容,不过我记得当时他说,今天或明天,可能需进行胸部的断层摄影,需要立即冲片。他要求我准备冲片。”
  “那么,他是什么时候要求取消的?”
  “时间相隔有点久了,我记不太清楚。不过应该是两天后吧。”
  “是吗?那么,佃讲师申请断层摄影,后来又取消了,都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没错吧?”
  国平刻意加强语气,并简短结束讯问。半途杀出的护士证人,让关口措手不及,他更担心至今尚未出现的龟山君子。为了以防万一,他请东佐枝子去接她出庭,他心想,应该不会有问题吧。然而依旧迟迟未见人影,关口开始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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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誓不罢休(5)     
  当庭证人意指未事先提出申请,在法庭上临时传唤的证人,是相当罕见的做法。关口见审判长面色凝重,继续说:“审判长,本案开始审理之后,佃讲师与冈田护士才突然出庭作证,证明财前教授有意进行断层摄影,本人完全不相信该项证词。况且,物证的申请字段上,并没有记载佐佐木庸平的姓名,更不足采信。我推测,当天刚好有其他患者紧急申请扫描,但未记载姓名,而被告巧妙利用了这项盲点。事实上,我们费尽心血,终于找到一位重要的证人,可以证明财前教授并未在手术前发现癌细胞的转移。这位证人目前已经抵达法庭。她就是浪速大学附属医院第一外科前病房护理长,冢口君子,她原名为龟山君子。我在此申请该女士为当庭证人!”
  法庭内一阵哗然,国平律师立刻起身反驳,行使防御权。
  “审判长,我反对上诉人的当庭证人申请。今天的审理时间已经相当长,况且我方并未备妥上诉人当庭证人的讯问!”
  关口趁势向前,咄咄逼人地反驳对方:“我方并未事前提出申请,是因为被告方面频频威胁证人。由于证人目前怀有7个月的身孕,害怕今后将遭医生的迫害,因此迟迟不愿答应出庭作证。今天,她终于愿意出庭了,希望趁证人尚未变卦之前进行作证。往后,被上诉人的威胁行为恐将日益严重,倘若错失此一机会,今后不可能再请该证人出庭作证了。审判长,请您接受当庭证人的申请!”
  “滚回去!没必要!”旁听席的一角传来抗议声。
  “请肃静!证人是否已经抵达现场了呢?”审判长问道。
  “是的,她现在坐在旁听席后方。”
  “那么,本庭接受当庭证人的申请,证人请出列。”
  这时,旁听席上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龟山君子身上。龟山君子身穿和服,腹部明显隆起,她正走向证人台。她的脸色苍白肿胀,不知是否因为身体不适而姗姗来迟。经过证人人别讯问与宣誓之后,审判长顾虑到证人怀有身孕,允许她坐在椅子上应讯。
  “上诉人律师,请进行当庭证人讯问。”
  关口露出感激的眼神,感谢龟山君子愿意出庭作证,并问道:“你在浪速大学附属医院的任职起止时间是何时至何时呢?”
  “昭和三十三年(1958)4月1日到昭和四十年(1965)7月10日。我最后的职位是第一外科病房护理长,后来因为结婚而离职。”
  “那么,由财前教授执刀的贲门癌手术患者,后来因癌性肋膜炎而去世的佐佐木庸平先生,你认识吗?”
  “认识。”
  “5月27日,财前教授总会诊时,你在现场吗?”
  “是的。当时我是病房护理长,所以我在现场。”
  “财前教授看了手术前的X光片后,说了什么、主治医师又陈述了哪些意见、财前教授又如何响应,这些都是本案的焦点所在。请问当时你的所在位置是哪里?”
  “我正好站在财前教授的后面。”
  “所以,当时财前教授所说的话,你可以清楚听到了?”
  “是的,听得非常清楚。”
  “那么,财前教授看完胸部X光片之后,是否说过癌细胞有转移到肺部的可能性呢?”
  “不,他并没有说。”
  “不过刚才佃讲师的证词中,阐述财前教授曾怀疑癌细胞转移。你真的没有听到这段话吗?”
  “我没有听错。我记得财前教授说,这是肺结核的旧病灶。”
  “那么,柳原主治医师有什么反应呢?”
  “他小心翼翼地低声问,是否必须进行断层摄影?”
  “哦?他是这么说的吗?刚才佃证人作证绝无此事,柳原医生并没有说过这一段话。你是指佃证人的证词是假的吗?”
  “是的。柳原医生说了这段话后,遭到了财前教授斥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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