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步尘兮闲庭案

第四卷复仇案 8章 你的去留由我决定


    从兮望着曲老夫人涩笑:“祖母,我没你想的那般神通广大,我讲一件趣事给祖母听吧,我刚才说了,宋家来从家大闹后,我家生活甚是艰难,有好几个月每天只能倚靠两碗稀粥度日,当时外公的脚踝还被宋老太爷踩伤了,我们也无钱医治,幸亏何爷爷免费赠药,外公才不那么痛苦,我当时想挣些银钱补贴家用,每日去山上采撷鲜花,提着竹篮满槿州叫卖,可每天最多只能卖两三篮花,挣不了几文钱,我看到山上有新鲜果子,想着售卖果子肯定比卖花挣钱,有一日,我一大早就提着竹篮爬上山,来到一棵果树旁,放下竹篮,费力爬上了果树,可我还没摘两果子,便从树上摔下来了,好在树不高,我痛了一会觉得没事了,再次爬上树摘果子,我还没摘几个果子又摔了下来,只能休息一会再爬树,这样来来回回折腾了半上午,我才摘满一竹篮果子,可等我提起竹篮要下山时,发现果子比鲜花重太多,我肯本提不起来,我拉拽竹篮半天也没拖动几分,没法子,我只能边忍着心疼边扔下些果子,再费力提着半篮果子下山,刚走了二十来步,便觉手臂酸痛,竹篮又提不起了,拖也拖不动,我又无奈扔掉些果子,提着小半篮果子继续下山,又走几十步,力气用尽,竹篮又提不动了,我又继续扔掉果子,等终于到了山脚下,我精疲力尽,抬腿的力气都没了,只能瘫倒在山脚下休息,同时感觉肚子饿的咕咕叫,才发觉自己大半天没吃东西了,我伸手捞起竹篮中的果子,连吃三个才舒服些,然后躺着睡着了,等我醒来发现天已擦黑,我再瞅瞅竹篮,里面只剩两个果子,我当时特后悔,心想若我今日继续贩卖鲜花,说不定已卖三篮了,怎么也得二三十文钱了,可这两个果子拿回家都不够我家人一人一个。
    不过,我当时也随即明白了,有些事若非力所能及,勉力强求,只能得不偿失。母亲先前见我对宋家人一直心有怨愤,常劝我说,别人无理霸道是别人的事,我们自己守心安乐,做好自己的事就行,即便头上悬柄利剑,既然无法将它移除,就当它不存在,安心过我们自己的生活就好,可我总不服气,总觉得我可以做很多事情,可当我连一篮果子都拖不到山下时,我明白母亲的意思了,有些事,实力悬殊太大,再高的心气,再妙的手段都没用,宋家不仅是一篮果子,对我更像几筐几吨果子,我肯本无力撼动分毫,也无法将他们分批带下山,因为宋家只要有一人不倒,便能让我们姐弟粉身碎骨。就像我拿到了宋老太爷、宋老夫人的秘事,即便我将他们送入牢狱,让他们杀人抵命,宋家六子也能让我们姐弟万劫不复,所以,我若想谋害宋家,要么让他们不知道背后策划之人是我,要么一击让宋家一门尽覆,否则我只会引火烧身。今日我已站在明面,若是我与苗娟娘合谋,挺多只能让宋家颜面扫地,连宋老夫人、宋老太爷都伤害不了,我何必自讨苦吃?
    祖母,不管你信不信,今日我没策划任何事,我不想任宋家欺负,可我更不想以卵击石白送性命,我原本真没打算将曲家牵涉其中,后来逼宋家与曲家为敌,也是我害怕了,为自保慌拉曲家入局,至于苗娟娘,我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到她,她在谋划何事,我一无所知。”
    从然听到,忽然跪到从兮身旁含着泪道:“姐,我怎么不知道你摘果子的事,你怎么没叫我帮你?”
    从兮:“你当时才两岁多些,走路都没多稳妥,怎么爬山,我叫上你,更拖累我,你三岁的时候我不是叫你和我一起卖花了吗,你不记得了?”
    从然点点头:“有一点印象。”
    曲老夫人百感交集叹道:“没想到你们还遭了这么一场磨难,倒是苦了你们了。”
    从兮平静道:“其实算不上什么磨难,我们稀粥也没喝几个月,后来情况就慢慢好转了,再后来,我带着从然卖花只是想为自己挣些零用钱,从然三岁时就跟着我卖花,我让他摘花他就摘花,我让他提篮他就提篮,他看着粉嘟嘟的,又乖顺,带着他,鲜花卖的特别快,一点都不苦呢。话说回来,祖母,你可信我?宋家当年虽对我们打骂一场,但说到底也不是大的恩怨,还有宋叔叔为我们,受了十几年委屈,我没必要主动招惹他们,更没必要与他们生死相搏,对于宋家,我一直想的只是自保,今日的事确实出乎我的意料,祖母若依然有所疑虑,我们姐弟可以离开曲家?”
    曲老夫人望着从兮暗赞,遇事不畏不宿、不怨不忧,是非分明、欢喜求生,又聪明伶俐、勇毅果决,还是当初认识的从兮,只是从兮今日算计曲家,却是曲老夫人决然没想到的,从兮是否还是当初仁善的从兮,曲老夫人有些存疑了,况且,宋家确实非同一般人家,曲家是否真的要与之为敌,曲老夫人也有些犹豫了,只是对于从兮,曲老夫人却又有些不舍,从兮刚才明朗坦诚、入理入心的几句话让曲老夫人百感交集,儿时几多苦难,从兮也只轻描淡写,说几句趣言,似乎真只是儿时趣事,曲老夫人几欲落泪,曲老夫人纠结,从兮,我到底该拿你如何?
    曲老夫人望向曲在尘道:“在尘,从兮毕竟是你的妻子,宋家的事,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曲在尘未答,移步从兮身前蹲下,伸手抓住从兮手臂,紧盯着从兮道:“你认为你不算计曲家,不逼宋家与曲家为敌,我便不会护你,任你受宋家欺负吗?”
    从兮:“我知道你会护我,可你会护我一时,能护我一世吗?我刚才说了,我终要离开曲家的,我只是担心离开曲家后,我们无依无靠,宋家或会寻机再对我们出手,到时我们怕只能束手就擒了。”
    从兮瞅见曲在尘目中的怒意更甚,眼中似乎还有丝不确定的疑惑,似不确定从兮到底是不是心机深沉之人,曲在尘更用力抓握住从兮手臂,从兮手臂生疼,却忍痛没有抽回,从兮忽然后悔了,自她向曲老夫人坦诚算计曲家起,便觉得自己似乎低人一头,说话也不能那么理直气壮了,从兮暗叹,为自己利益算计别人的滋味真不好受,而且曲在尘这个样子,似乎不会为了她,与宋家为敌了,还是算了,生死各有天命,或者她今日不该一时冲动指控宋老太爷、宋老夫人杀人,也不该谋算那么多,曲家确实没有责任为她折损自己利益,与宋家为敌。
    从兮转头望着兰初道:“兰姐姐,还记得当初槿安茶楼,我开玩笑说,或许有一日你会后悔与我和从然在一起吗?若以后生死难料,你此时可后悔,可还愿意与我和从然一起离去?”
    兰初平静道:“我当时也说过,我不会后悔,我会和你们一起离开,我会拼了性命保护你和从然。”
    从兮微笑:“兰姐姐就是仗义。”
    从兮转头望向曲老夫人道:“祖母不必为难做选择了,今日既从兮惹的祸,我来做抉择吧,或许我真的错了,我不该谋算曲家谋图太多事。我一会便和从然、兰姐姐离开曲家,曲家与宋家恩怨自解,祖母若觉得相识一场心疼从兮,便送我们三匹快马,再多送些银两给我们吧,如此,祖母对从兮也算仁至义尽,从兮或可带着银两潇洒走江湖,祖母,可舍得?”
    曲老夫人微讶道:“不怕宋家追杀你们了?”
    从兮释然:“生死自有天命,离开曲府我们姐弟祸福生死自有造化,只盼尽力求生求活,其他不想多忧,祖母也不必为我们挂怀。”从兮转头望向曲在尘:“曲在尘,如此你可满意,能够松开我了吗,你真的弄痛我了?”
    曲在尘盯着从兮迟迟未言,目中怒意更盛,从兮疑惑了:“你还想怎样?”
    曲在尘又盯着从兮片刻,松开从兮手臂,站起身望向曲老夫人道:“祖母,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若被人逼的离家逃路才能活命,在尘又有何颜面存活于世,从兮的提议我不同意,宋家的事交给我吧,请祖母放心,我会保从兮周全,更会护曲家周全。”
    从兮讶然望向曲在尘,曲在尘低头望向从兮,神色自若,目光平静,再看出任何情绪。
    曲夫人立即道:“在尘,你犯什么傻,这野丫头说了,她自己闯的祸她自己承担,跟你没关系,她好不容易愿意离开曲家了,你让她走不就行了,你想要明媒正娶的妻子,郡主不还在这里吗,她离开后我们马上为你们办喜宴?”
    曲在尘平静道:“为明哲保身而弃妻,在尘与禽兽何异?从兮的事请母亲让在尘自己做主。”
    曲夫人还要开口,曲老爷忙拦住低声道:“好了,在尘自己有主意的,从小到大他定了主意的事,咱们谁干涉的了?”
    曲夫人嘟囔几句不言了。
    曲老夫人道:“在尘,你考虑清楚了,从兮先前说的没错,宋家不仅一门三高官,还有他们姻亲也不容小瞧,听说宋六小姐宋高秋的公公刚进入中书省,势力便不可小觑,还有其他宋家姻亲,若宋家、曲家对敌,输赢恐未知?”
    曲在尘平淡道:“祖母放心,我不会让曲家任何人有事。”
    一直静听的云闲开口道:“老夫人放宽心,他们有姻亲咱们不也有吗,您安安心心吃饭睡觉,宋家若识趣,此事就此了结,不再寻从兮麻烦就算了,他们若不识趣,咱们闲着无聊打一场也无妨,不会有事的,放心。”
    曲老夫人:“你一向怕麻烦,不喜干涉朝政事务,更不喜与朝廷官员往来,这次为了从兮,打算干涉朝务?”
    云闲悠然道:“也不算干涉朝务,帮朋友干一场架还是可以的,说不定还很有趣,总之,老夫人放心,有我们呢。”
    曲老夫人:“能让云世子全力相助,从兮也好大的本事,那我就不多想了。从兮,此事下不为例,以后不管什么事,你都要与我或与在尘商量后再行事,不可再肆意而为,将曲家陷入难境?”
    从兮点头:“是,我知道了,谢祖母宽容。”
    曲老夫人:“你还是好好谢谢在尘,跪了那么久了,腿疼了吧,起来吧。”
    从兮:“谢祖母。”从兮缓缓站起,跪的久了,腿有些发麻,刚站起又差点跌倒,从然忙伸手扶住,兰初也急伸手,可曲在尘快一步伸手揽扶住从兮。
    从兮抬头望着曲在尘道:“曲在尘,这可不是我逼你的,让我们继续留在曲家,将来曲家万一有什么事,你可不要后悔。”
    曲在尘盯着从兮道:“你没逼我?”
    从兮惊诧疑惑,望着曲在尘片刻恍然道:“你是在说我欲擒故纵,刚才只是假意说离开曲家,那你何必拦我,将计就计直接让我们离开,我的计策不就落空了?你现在后悔,我也可以就此离开曲家?”
    曲在尘:“我乐意,你是我的妻子,你的去留只能由我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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