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被人-不归路

没有狠狠拥抱过你，如果没有我的出现，你大概早和某某在一起。
  你的温柔会移给谁？给谁一屋遮风避雨？把谁揽在怀里？我还是很好奇。我在这里，你在哪里？
  我写了两封信，上面这些是给言六加一的。虽然很短，可是我想说的都说尽了。
  另外一个是给我妈的。
  此刻，我白衣黑裤，明眸无邪，正是好颜色。
  而我的确是忘记了，第一次遇见言七的时候，我是含苞欲放抑或是翻腾绚烂？
  没有人可以告诉我答案。
  天微露晨光，我去睡了。这一觉，长眠不醒。我睡过去了。
  甚至没有和小米小糖说晚安。
  我走以后的事情，我不知道了。
  人生是逆旅，我亦是行人。
  补记：
  小薇走了。小薇自从离开沈阳，至死，再也没踏上那块黑土地一步。
  言七曾经去小薇的故乡探询她描述的家，未果。原来的住址早已经被开发成一个超级市场。言七有点凄凉地想，我来了，小薇，你已经不在了。我在这里，你呢，你在哪里？
  四周都是商业区的繁华喧嚷。没有樱桃树，没有一院子的葡萄架，没有小薇说过的任何一点一滴旧时痕迹。
  言七路过垃圾桶的时候，将那封信撕得粉粉碎碎，丢进桶内。然后直奔机场，在飞机起飞的时候，他心底轻轻地说，小薇啊，我代你来看过了，你安心地睡吧。你等着我，我总是会去找你的。
  小糖原准备守墓永生永世。可是言七遵照小薇遗愿，将她的骨灰撒进澜沧江。那一季江边的山茶花漫山遍野，哀艳浓烈肆意怒放。小糖放弃画画，在言七的帮助下投入空门，出家地点是青海省玉树州囊谦县的「巴麦寺」。据说，剃头那一天，跪拜在神像面前，小糖突然开口说话，摈弃一切尘世烦恼，面容圣洁清辉，每天为小薇诵经祈福。
  言七答应过小薇，无论小米小糖做任何事情，他都要鼎力支持到底，尊重一切意愿。
  小米最终没有和言七走在一起。小米远去西藏，隐姓埋名。据海航至西藏的航班上的退役空姐流传，说有人在果洛地区远距离观看天葬的时候曾经无意瞥见过她。她风尘仆仆，裹着大大的藏织披肩，头发剪到齐耳短，似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模样，背着巨大的包。一张脸清素无瑕，眼神坚定平和，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哀怨，也看不出一分一厘的欢喜。她变成了一个无爱无恨的人。
  从热甲巴轻车熟路的第一刀下去，即刻血腥扑鼻，直至一滩鲜红和一架白骨，最后秃鹫飞来食肉的完整过程，她始终微笑不语。许多许多人如此清晰地看见肢解尸体的天葬过程，有的恐惧得掩住眼，有的双手捂住尖叫的口，各种惊讶的表情和声音，有的人居然眩晕，忍不住呕吐。
  惟独小米气定神闲。她温和地看着那些早就守侯在附近的秃鹫，它们待热甲巴离身便心急火燎地扑腾着翅膀一涌而上。喙和羽上浸染上冷热不一的血色。
  那名退役空姐眼尖，他乡遇旧人，本想和小米打招呼，可是小米对着那些秃鹫莫名其妙地笑起来，那笑容清水出芙蓉一般，缓缓升起，大面积的绽放，那是看透一切红尘的笑，那是无拘无束无牵无挂的笑，笑够了，笑得满足了，才清冽地转身而去。烟一般的气质，雾一般的形态。
  一聚一离别,一喜一伤悲。
  一榻一身卧,一生一梦里。
  人生是逆旅，你我皆行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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