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的天堂

  “不是，不是。”我慌起来：“大漠，你很勇敢，很坚强，你是我见过最完美的男人。”
  “可是，我却需要你来照顾。”大漠侧过身，抹掉眼泪：“昨晚我昏迷一次后醒来，蒙丹守在床前，我怕再不说自己会后悔，便告诉他，我并没和你交往这回事。”
  “大漠，这些事情现在并不重要。”我拍拍他的手。
  “不是，很重要，蒙丹的妈妈昨天来看过我一次，她和她丈夫与我父母是生意上的搭档，她无意中提起，想等蒙丹毕业后送他去美国攻读硕士学位，到时你就见不到蒙丹了，如果我还有几十年的寿命，我决不会这么说，可我现在已经没多少时间，我真心实意的希望你和蒙丹能在一起，每年清明都一起来看我。”大漠看着我：“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想看樱花吗，有一年，我和蒙丹在山上，看见你在樱花树下笑，那么干净无暇，当时我都看呆了，回头见蒙丹也是同样的表情，那是回忆中最美好的风景。”
  “大漠。”我声音忍不住又粗起来：“等到你病好，我们一起去看樱花，和大家一起去看，老大，O泡，宁凝，蒙丹，陈圆圆，盛夏，晨露，科学，天空，萨日娜，小昭，甚至如果你愿意，还有魏主任，银耳汤老板，张山水，蜻蜓，宋词，元曲，唐诗，光阴……”
  大漠无声的笑起来：“这梦好美。”
  “一定会实现的。”
  我抬起头，正看见门边，满面泪流的蒙丹，他说过他不会哭的，可现在，他哭得很动情，有多久，我没见过他这样。
  生死这个词，突兀的出现让人无法逃避，我似乎懂得那首歌，向天再借五百年唱的是什么意思。
  蒙丹根本不避忌的走进来，大漠看见他的样子，也忍不住哭起来，我们三人紧紧握着手，泣不成声，曾经十几岁的年华那么热血沸腾过，曾经以为身边到处是传奇和旷世绝代的人，自以为那么的与众不同，昏黄的灯光温热的水，清凉的眼眸纤瘦的手，哭过笑过经历的种种，如山如海，不是花开花落更替这么简单能忘怀的。
  大漠的父母闻声进来，看到此场景，任凭是商场上多么叱咤风云的铁人，却还是忍不住哭了，大漠的妈妈上前紧紧抱住他的头，长长的吻他：“大漠，大漠，你是我最疼爱的儿子你知道不？”
  月亮悬挂在天际，我和蒙丹坐在住院部花园里，抬头看着大漠的病房，已经熄灯，这一觉，不知他又能够睡多久。
  “你为什么要拒绝大漠？”蒙丹悠悠的问道：“还想着蜻蜓？”
  “那你为什么想着光阴还要和宁凝在一起？”
  “第一次我和宁凝在一起，是因为生活费，第二次是因为你，你说她好，我故意气你。”蒙丹极具孩子脾性的说，我瞪他一眼：“你这人永远都是这样，只顾自己高兴，不顾别人感受，你倒是耍帅耍脾气过瘾了，身后一堆摊子该谁负责，真是每次跟你说都是对牛弹琴。现在大漠这样我也没心思跟你讲太多。”
  第一百二十八章 葬礼
  我刚起身想走，蒙丹一把拉住我：“我就要去美国了，我的时间也不多，你再多陪我会儿。”
  我摸出手机：“我叫宁凝来。”
  “你叫啊，你叫来我就跟她分手。”蒙丹蛮横无理的说。
  “你，你这人，怎么会有你这么自私的人？”我奋力甩开他，走两步还忍不住大声回头骂：“去死吧你，巴不得你倒八辈子的霉，上美国的飞机飞到一办就漏油掉在海里淹死。”
  “我淹死了，化成鬼魂也要回来找你算账。”蒙丹在我背后大声吼。
  山上的樱花终于开繁，风中隐隐有甜味，吹得人心情有一丝畅快，大漠坐在轮椅上，浑身上下插满管子，慢慢推在樱花之间曲曲小道，旁人露出惊异的目光，大漠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尊严，尽量坐直，尽量面带浅浅微笑，就和他以往一样。
  “真美。”
  蒙丹半蹲靠在轮椅旁：“是很漂亮。”
  风吹过，樱花花瓣垂落在大漠身上，大漠的妈妈想弹开，蒙丹伸手阻止：“阿姨不要。”
  大漠对蒙丹眨眨眼睛：“还是你了解我。”
  “挺香的。”大漠小声说，我在后面有些奇怪，樱花哪来的香气？
  蒙丹看着那些零碎的花瓣，笑了笑：“闻到，是挺香。”
  当晚，大漠抢救无效，宣告死亡，终年二十一岁，时间掐指一算还未到三个月。
  追悼会上大漠的妈妈已经快支持不住，伏倒在大漠身上泣不成声，脸色苍白惊痛。我长叹一声，风吹得窗户四下肆意乱拍，桌上的花瓶被吹得吹倒在地，清脆的一声碎裂，更像是心碎裂开来的声音。
  大漠的妈妈哭得让人痛心，一大帮人上前拉住她她，又回转扑倒在大漠身上，虽然经常戏中也说是人生无常可这种变故，又怎能让人轻易接受？
  蒙丹傻傻蜷缩在角落里，双臂紧紧抱住膝盖， 呆呆凝视着地面，我陪着他，只觉得他身子在不停颤抖，雨下得很大，树影狂乱摇晃，铺天盖地的声音已分不清是雨声沙沙还是绵绵恸哭。
  快天亮时，雨也停了，大漠的爸爸过来轻拍他妈妈的肩膀：“好了，人死不能复生。”
  大漠的妈妈摇摇头仍是不愿放手，蒙丹上前拉起她：“阿姨，再不火化，大漠走也不安心，生者过盛的思念往往会造成死者在黄泉路上的羁绊。”
  这是一句电影台词，只是我记不清电影的名字。
  大漠的妈妈站起来，脚下一软，几个青年男子连忙上前将她扶住。
  外面进来一群人，为大漠梳发，更衣化妆，化好的大漠看上去就像是正在睡觉，只是这一觉再也不会醒来。
  外面被暴雨冲洗过的青草，凋零横躺在烂泥里，连路也给遮没，空气中夹杂一股湿泥的味道，凝聚在树叶上的雨珠还在往下滴，发出异常的清响。
  火化炉旁，只是撕心裂肺的苦喊，我看见大漠的鞋掉了一只，隔着玻璃窗不停捶打：“快给他把鞋穿上，穿上啊。”
  蒙丹隔着玻璃窗不停的哭，每每要进炉他就喊：“再等一下，再等一下。”
  终于，在一片火舌的轰隆声中，大漠消失了。
  我们约好，每逢清明，不管距离远近，不管风雨烈日，都要来到大漠坟前拜祭探望。
  第一百二十九章 考研
  大漠走后，天空灰暗很久，每每想起他的事情，都不敢相信他居然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蒙丹要去美国的事情已经传开来，而学校里不少人也开始着手准备考研的事情，我们看见宋词的报名单上，单科考试居然是组织学，想半天，才明白过来：“她是要考本校的研究生啊。”
  “费话，她不考本校的研究生，怎么抓得住太子？”陈圆圆敲海蓝头一下：“你啊，醒醒吧，以后能找个研究生嫁，已经很不错了。”
  “不要，我要等我的王子出现，直到永远，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海蓝信誓旦旦的说，头天她去公园玩，上匹马，前面有人牵绳，她在上面坐得四平八稳，居然边骑边说，看，我能完全驾驭一匹马了。
  死者已去，生者继续。
  我看见蜻蜓的报名册上写的是病理学，那是离这里可能需要两小时车程的一个城市，他怎么会突发奇想要到那里去呢？
  平安富贵仍然是绝世好男人，直接不考了，他说他要选择妇产科，因为黄蜂腰家里根本没男人，怪不得脾气这么怪，原来是寡妇养出来的。
  眉毛苦思半天，是否需要转行，后来因专业要对口，还是决定从医。
  药丸虽然报了名，但我听他说，他想去开药店卖药。
  晨露的爸爸虽然说不赞成她当医生，但也没想过自己的女儿会去开铺卖化妆品，所以晨露开店的愿望直接被打压在摇篮中。
  我也报名考试，不过我觉得自己肯定考不起，还不如专心找工作来的实际些。
  考研的那天很怪异，居然老师一进来就说，自己注意保护好自己的知识产权，可是，监考老师只是轮流在宋词身边晃，其余人几乎都不看，宋词心理素质极好的做题，根本不理会周围晃眼的四人如同苍蝇。我想可能之前有人告发收到了某种消息，可是直到打铃也没见宋词有任何把柄被老师抓到。
  真是奇了怪了，不知道是告发的人消息有误，还是宋词技巧高超，虽然宋词没事，但听说隔壁考场有人抓到作弊，三年禁考。
  处罚还是不所谓不重。
  我考三科时都在睡觉，第二天下午去考了最后一科，主要也就是看看形势如何，顺便彰显一下个性。
  结果出来，很奇怪，宋词居然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考上血液内科的研究生，大家想破了脑袋都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很多人都不相信她是自己考的，可是我在想，万一，这是真爱的力量呢？
  这可说不准的。
  蜻蜓没考上，我走过食堂时，无意间听见元曲在对他说：“看吧，果不其然，不出我所料，你没有考上，分手。”
  “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我的青春，能等你这么浪费吗，不管了，分手。”
  听到这种对话，我不得不怀疑元曲是否真爱过蜻蜓。
  寒霜为了工作地点的安排问题，与天空前前后后分手七次，也只有天空才受得了这种变故，正常人恐怕心脏病也会被她整出来。
  而我，只是安心的等待着毕业，等待着离开这个学校，忘记某些人。
  电影还是那么精彩，事情还是那么意外，关系永远都那么乱，那些美丽与帅似乎也永不退色，只是，已经有离愁如同白云，时时渲染在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