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昱穿着深色西装裤搭配白色竖条纹衬衣,手握着小型行李箱拉杆,手弯搭着西装外套。
他和何东帆是同一班飞机,近十二个小时的行程头发依然一丝不苟。
与当年相比,青涩完全褪去,更添成熟稳重的魅力。
而他的眼神如当年一样,温润。
盛昱走近:“刚才你从我旁边过,我就觉得是你。”
何东帆不知道是不是还未睡醒,完全没任何反应。
盛昱脸上笑意深了些,语气轻快:“好久不见,忘记我了?”
何东帆张了张嘴,干涩的叫人:“盛昱哥。”
盛昱点了下头:“怎么到玉和来了?还是M国飞玉和?”
何东帆指了一下旁边的徐菓:“和我同学去M国参加比赛,现在回学校。”
盛昱看了眼旁边的徐菓,对他友好地点了下头。
然后,他理了一下何东帆的话。
比赛?
这个时间段,M国的比赛?
盛昱:“IOI?”
何东帆点头。
这个比赛是盛昱曾经的遗憾,他释然地赞扬何东帆:“好样的!”
他推了下箱子:“走吧,边走边聊。”
三人大步往前走。
行李箱滚轮的声音夹杂着皮鞋声,很清晰。
何东帆不自觉看了下自己的穿着。
帆布鞋,牛仔裤,宽T恤,腰上系着休闲外套,背着户外运动的大背包。
盛昱看一眼何东帆,推断:“你应该是玉和大学吧?”
何东帆点了下头:“嗯。”
盛昱算了一下时间:“大三?”
“嗯。”
“快暑假了,回北都吗?”
这件事何东帆想过了,摇头:“想找份实习。”
盛昱:“这个想法很好。”
走进机场大厅,盛昱停下脚步,抬手看了下腕表:“小帆,我待会儿要回公司开会,不能和你叙旧。”
同时,他摸出名片夹:“我是今年调到玉和分公司常驻的。”
他掏出名片递给何东帆:“你一个人在玉和,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找我,别客气。”
何东帆听着这话好熟悉。
宁欣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他看着名片,顿了两秒,接过来。
盛昱收起名片夹:“对了,比赛结果怎么样?”
何东帆不紧不慢:“第一。”
盛昱瞬间抬眸,因为高兴而笑出声:“小帆,好样的。”
何东帆点头。
盛昱重重地握了一下何东帆肩膀,深吸一口气:“欣欣知道了,也会为你高兴,为你自豪。”
说完,他转身挥了挥手:“再见。”
何东帆捏着名片,没有应话,脑袋里都是‘欣欣’两个字。
徐菓看何东帆愣了很久,才道:“走了。”
两人坐上大巴,车上的人都因为时差在睡觉,包括徐菓。
只有何东帆,怔怔地看着手上的名片。
——软件工程技术部门,总经理,盛昱。
这个名字,让何东帆心怔。他微抬眸,开始细细的回忆。
当年,宁欣离开北都之前,盛昱好长一段时间是在国外。
何东帆记得,那时宁欣还满怀期待和爱意地给盛昱买生肖牌。
他们之间的爱,那么多年,何东帆看的很清、很明白。
他们处在恶劣的环境下,相互扶持,哪有那么容易放手彼此?
所以,他们到底因为什么而分手?
何东帆感觉眼睛酸痛,合上眼皮仰头靠在车座椅背上,凸出的喉结上下滑动一遭。
他又想起,宁欣那天哭了好久,就是因为盛昱,当时,他只以为他们是吵架。
所以,那天他们是分手?
而第二天,他去找宁欣时,碰见了盛昱,盛昱很焦急担忧的模样。
很明显,宁欣离开并没有告诉盛昱。
她是悄悄的走了。
那他们后来,还见过吗?
她哭得那么伤心,盛昱找她那么焦急,那,那个分手…
何东帆没再往下想。
他脑海里响起刚才盛昱那句话。
——欣欣知道了,也会为你高兴,为你自豪。
他那样温柔的语调。
何东帆觉得自己好像魔怔了,似乎还能听出惦念的意思,很温柔又坚定的惦念。
还有…
盛昱说他会常驻玉和。
那他和宁欣会再次相遇吗?
如果遇到了,宁欣……
何东帆不自觉捏紧手上的名片。
他感觉有些头晕脑涨胸闷,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憋了口气一直未呼出。
他很重地呼出一口气。
徐菓虚开眼睛,头朝何东帆位置挪了挪,又闭上眼睛轻声问:“那人是谁?”
何东帆默了很久:“宁老师的前男友。”
徐菓倒是没猜出这个身份,但听见这个答案又觉得何东帆的所有不寻常反应都合情合理了。
何东帆咽了口口水:“你觉得,我和他,谁更好?”
徐菓语气很淡:“我不了解他,没法对比。”
“那你看见他长相了,这点谁更好?”
徐菓细长的眼睛睁开看着何东帆,嘴角轻轻扯了一下:“你们俩都没我帅,如果谁帅宁老师就选谁,那你们俩都没胜算。”
何东帆所有的郁气烟消云散,只剩恶心。
他啧了一声,想拔高的音量又因为太安静的环境压下来,变得咬牙切齿:“我就没见过比你还不要脸的!”
徐菓无声轻笑,闭上眼睛,双手抄着往下靠了靠:“所以,你不用和他比。”
“那是你不知道,他……”
何东帆欲言又止。
盛昱不是那个什么谢先生,或是阿猫阿狗,他的优秀,是何东帆否认不了的。
还有,他和宁欣之间,那些年无人可比的情谊。
徐菓打断何东帆复杂的思绪:“我不用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也不想比较你们俩,你就是你,你有别人乃至这个世上没人可以比拟的优点,这是客观事实。”
何东帆怔愣几秒,肩膀撞了下徐菓,有些感动:“老徐,可以啊。”
徐菓偏开脑袋:“而且,‘前男友’,着重点不在‘男友’,而在‘前’,懂?”
何东帆豁然开朗。
徐菓说的没错,盛昱是前男友。
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他们确实分手了。
而宁欣现在喜欢的人,是他。
何东帆看一下手上的名片,正反面翻了翻,微微挑了挑眉。
何东帆回玉和就找了宁欣,但她没空单独和她吃饭。
她作为杨晓桢的伴娘,跟着那位婚期将近的糊涂新娘忙得热火朝天。
但时间都是挤出来的。
周五上了拳击课后,何东帆约宁欣去小吃摊吃冰粉和烧烤。
杨晓桢刚好听到,嚷着也要去。
她可听宁欣说好几次了,何东帆每次带她去吃的东西都特别特别好吃。
把一个常年瘦子吃得最近脸颊都丰腴了。
她也想去尝尝鲜。
于是,变成了三人行。
三人落座,何东帆:“老板,三碗全家福冰粉。”
杨晓桢急忙拉住何东帆,朝老板吼:“两份,两份就行。”
她解释:“我和宁欣吃一份,我们俩减肥。”
宁欣正拿着菜单点烧烤,轻轻‘嗯’了一声,没拒绝。
何东帆听宁欣应了声,不敢置信:“你跟晓桢姐减肥?”
宁欣没搭理他,用铅笔在菜单上勾画,又‘嗯’了一声。
何东帆直道:“宁老师,你不需要。”
宁欣还没反应,半趴在她肩头上跟着一起点烧烤的杨晓桢不乐意了,眼睛横看过去露着凶光:“你什么意思?你意思就是她不需要,就我需要喽?”
何东帆其实有时候搞不懂女生这种生物,比如减肥这件事刚才不就是从杨晓桢自己的嘴巴说出来的吗?
现在,她又不乐意了。
何东帆撇着嘴摇头,一本正经地狡辩:“我觉得你也不需要,但你可能想婚礼状态好些所以减肥,可宁老师又不是新娘,所以没必要。”
杨晓桢知道何东帆是找补,但她听着舒心。
人长得帅,嘴还甜,气都生不起来。
但她依旧拉着宁欣下水。
她伸手抬起宁欣下巴:“可她是伴娘啊,你看看这张脸,涨了好多肉。”
宁欣下巴被杨晓桢支着,颇为无奈。
何东帆仔细瞧着,她脸小小的被托在杨晓桢手心,漂亮得像颗贡果,哪里胖了?
杨晓桢继续拱火:“何东帆你看看,这就是你这几个月的杰作。”
宁欣视线微微上飘,因为无语杨晓桢的话而咬了咬牙龈。
她咬牙龈的动作,导致脸颊真的微微凸了一下又缩回。
像刚揭盖的小水晶糕,膨胀着遇冷气而微微收缩。
何东帆鬼使神差的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她脸颊。
刹那,三个人都怔住了。
老板端着两份冰粉上桌,看这三个人似乎被点穴,不知道是不是在玩什么新型游戏,放下冰粉就走。
何东帆回过神,脸瞬间红透,蹭地站起身,弯腰夺过宁欣手上的菜单子:“我、我去下单。”
他走得快,差点和另一个刚结账的食客撞上,还好利落侧身躲开。
何东帆听见身后杨晓桢爽朗的笑声。
他骂了一句:该死!
然后使劲儿拍了一下自己作乱的手。
杨晓桢笑得夸张,揽着宁欣肩膀:“你看见没?他害羞了,他怎么那么可爱?”
“还不都是你,说什么呢?”宁欣用铅笔戳了戳杨晓桢的腰,然后放下笔,不自在的在桌上找茶水。
结果只有空茶杯,没有茶水。
杨晓桢摊手表示无辜:“我说什么了,我说你胖了,他上手捏什么?”
宁欣:“……”这…她也没想到。
“欣欣,他不会……”杨晓桢拖着语调。
宁欣反手捂上杨晓桢的乌鸦嘴:“别胡说!”
杨晓桢拉开宁欣的手:“上次,我说那个谢先生对你有意思,你也不信来着。”
这能一样吗?
宁欣把冰粉扒拉过来,随意用勺子和了和,舀上一坨西瓜堵住杨晓桢的嘴:“你别逗他!我看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杨晓桢嚼着西瓜嘟囔:“这我看出来了,他不会没谈过恋爱吧?”
宁欣想起上次何东帆去她家,看见暧昧的画面天都塌了的模样。
她莫名有点罪恶感。
她点头:“应该没谈过。”
杨晓桢夺过宁欣手上的勺子,把冰粉端到自己面前:“真挺好吃的。”
说完,她喂了宁欣一口。
杨晓桢很快吃了半碗冰粉下肚,才想起何东帆怎么还没回来。
她伸长脖子在络绎不绝的食客中找人:“他人呢?”
宁欣支了支下巴:“守着烧烤呢。”
杨晓桢顺着宁欣的视线看过去。
斜搭的小棚下,炭火缭绕,老板站在炭火烤炉前忙碌,而何东帆双手环抱胸前,直挺挺地站在旁边,像个烧烤卫士。
杨晓桢噗呲笑出声,感慨:“纯情男大学生,啧啧啧。”
宁欣声音冷下来:“你别当他面说这些逗他,不然我跟你发火。”
杨晓桢知趣,手动拉上自己嘴上的拉链,闭麦。
十多分钟后,何东帆单手端着一个长方形的托盘回来。
他弯腰,把托盘放桌上,抽出一张纸巾擦手,没看她们:“晓桢姐,宁老师,我同学给我打电话说有事儿,你们慢慢吃,我就先走了。”
也不等回答,他抓起板凳上的运动包,跟阵风似的就溜了。
杨晓桢再次开麦:“又不是故意的,他躲什么啊?”
宁欣替他说话:“可能真的有事。”
“你信?”
宁欣:“……”确实不太信。
杨晓桢闻着香味就忘了那一茬:“好香啊。”
长方形托盘上垫了一张厨用吸油纸,烤串全部烤出油脂,上面撒了一把葱花,看上去食欲满满。
杨晓桢一手拿串,一手把另一碗没动的冰粉扒拉过来:“明天再减肥。”
吃完所有,杨晓桢擦了擦嘴:“老板,结账。”
宁欣摸钱:“我来吧。”
杨晓桢:“我来。”
两人还没争执完,老板朝她们吼了一句:“你们桌已经结了。”
宁欣和杨晓桢分开后,往家走。
思来想去,她摸出手机,给何东帆发了一条短信。
而另一边的何东帆回到寝室,直接摊坐到椅子上,四仰八叉仰着头看着天花板懊恼叹气,过一会儿又弯腰趴在桌子上愤然锤桌。
李白子:“他咋啦?”
江心摇头。
李白子又走到徐菓跟前:“他咋了?”
徐菓看了眼,语气随意:“没吃药吧。”
李白子给徐菓竖了个大拇指:“徐大夫望闻听切断病症,牛B!”
何东帆快疯了。
他都没名分,他就动手,这和耍流氓有什么区别?
当时也不知道哪根神经短路了。
或许,是平时想了太多次?
反正,他有一种刚看见曙光,又被自己一屁股墩儿坐回深渊里的感觉。
主要是,宁欣万一觉得他轻浮怎么办?
疯了!
真的要疯了!!
突然,何东帆手机震动一下。
他不耐烦地摸出来一看,瞬间挺直腰板。
是宁欣发来的信息。
宁欣:【没事儿。】
短短三个字,何东帆的心终于落下。
不夸张的说,他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站起身,转身抱住李白子,求安慰:“兄弟我,差点凉透啊!!!”
李白子虽不知事情前因后果,依旧大气地拍拍何东帆肩膀:“没事儿!吃了药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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