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天涯

我怀疑是那些珠宝中掉落的一粒。
  
  你那么肯定？顾天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白若水摇头：我也只是猜测因为那粒珠子是水滴形的式样和一般的圆珠不同所以想去问问小蔷是在哪里捡的。
  
  两人边走边说不消时也就到了丁阿四家的院门外顾天涯上前几步敲门却并没有人回应又高声唤了几声院门内是同样的寂静。
  
  奇怪白若水嘀咕怎么一个人也没有？一家人都出门了吗？
  
  顾天涯没有言语只是凑在门缝处轻嗅面色却渐渐变得难看。
  
  若水她只觉得心里莫名地惶惑起来我我好像闻到血的气味。
  
  白若水怔了一下马上抬脚踢开院门院子里还是昏暗的没有什么异常。
  
  可那么安静安静得两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走到屋前白若水的脸色已经很凝重她伸手轻轻推开微掩的房门。
  
  吱嘎一声房门缓缓敞开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扑鼻而来！
  
  白若水忍不住干呕她想要撇过脸去却怎么也移不开目光。
  
  顾天涯手中的红纸包砰地跌落到地上她觉得脑中不住地轰然作响浑身好似突然被冰水迎头浇下彻头彻尾地冰凉刺骨！
  
  她艰难地移步到最近的那具小小的尸体前面慢慢蹲去轻轻扶起那具尸体。
  
  小蔷一开口眼泪就滚烫地落下可她却腾不出手来抹去。
  
  小蔷静静倚躺在她臂间双目惊惧地大睁着两手扭曲着捂在依然渗血的腹前脖颈间的红绳子已经被扯断仿佛一根猩红的蛛丝般垂落在的颈间。
  
  强忍着手指的颤动顾天涯轻轻抚上小蔷的眼手掌颤抖着移开后双目是阖上了可依然是恐惧到极度害怕的扭曲面孔。
  
  顾天涯闭上眼滚烫的泪仍然不住地涌落。
  
  若水她轻声道小蔷小蔷才五岁呢
  
  白若水轻点头她用力攥住腰间长剑的剑柄才使自己的双手颤动得不那么剧烈然后在模糊的暗色里抬眼望去。
  
  丁阿四斜躺在桌旁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把锃亮的杀猪刀刀口上有暗淡的血迹；他的娘子扑在他身上后颈是一条长长的猩红血痕屋内器物倾侧翻乱流在地上的血还在暗色中闪着一点粘稠的光。
  
  这时顾天涯已经放下小蔷的尸体慢慢站起身来。
  
  她停滞了片刻随即朝屋内继续走去走到敞开的后窗边手指在窗沿按了按。
  
  他们应该是从这里离开的她用袖子抹去泪水目光坚定地看向窗外若水你过来看朝这边看去有一条隐隐的血痕丁阿四的刀口上有血他们中应该有人受伤了这肯定是他们逃走的路。
  
  白若水过来仔细看了看眸光暗沉。
  
  现在我们赶紧回去告诉宋捕头顾天涯道你跑得快要不我留下看着你去
  
  她话还没说完白若水已经身手敏捷地跳出了后窗。
  
  你把院门扣好赶快回去叫人来白若水的目光投向了远处那条晦暗的小路天这么阴暗可能会下雨我得赶在雨水冲掉他们留下的血痕前追上他们。她说完就朝前面奔去动作迅速矫健顾天涯根本来不及说什么。
  
  若水！顾天涯着急地看了看愈来愈阴沉的天空气中隐约浮动了湿意她只好转身往来时的路跑。
  
  跑着跑着雨点劈头盖脸地下来了。
  
  簌簌的雨声中她仿佛又看到草秆堆里那个魁梧却萧索的背影集市案板后那个妇人殷勤又为难的笑还有还有那个五岁的小女孩明亮而微笑的眼
  
  可我觉得顾姐姐和你一样也是姐姐呢。
  
  那个小女孩笑吟吟地歪了头看她道。
  
  于是先前已经干涸了的泪水又开始滚烫滚烫地落下。
  
  夜黑如墨豆大的雨点自无边的天穹急急落下驱散了日间的暑气更是带来了些微的冷意。城郊十里外一处破落的花神庙内隐隐有篝火的光亮偶尔有几声松枝的爆响。
  
  庙里极其安静只夹杂了几声男子粗重的喘息凝聚了一股阴沉的寒气。
  
  好了歇够了没？！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率先起身他斜背了一个圆鼓的包裹手提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刀。
  
  第二个男子也站起身来伸手扶住旁边的另一个男子那人尝试着站起却是颤了颤又重重跌坐了下去。
  
  老大老三还不行。搀扶的男子抬眼看向首先起身的人要不我们歇一晚再走？
  
  放屁！那个被称为老大的男子面色阴沉你是想等着县衙的捕快都追上门来再跑是不是？！
  
  老大跌坐在地上的老三面色痛苦强忍住道可外面下那么大的雨那些捕快不一定找得到我们
  
  你还说？！老大重重自鼻内哼出一声我们早在土叉岭就甩掉了那些江州的捕快若不是你粗心大意散落了珠宝又赶回去杀人灭口我们就是在这枫城再待个几天也不成问题！
  
  老三张了张嘴很不服气地反驳道：我、我怎么知道那捕快在我包裹上割了一刀？那些珠宝散出来也不是我的错嘛早知道我就多给那死捕快几刀！
  
  不过老三你也真够狠一旁的老二缓缓开口寻珠宝就寻珠宝好了非要灭了人家一家三口好了那小孩才不过捡到你一粒珠子你就给她肚子上戳个大窟窿当心她变鬼来找你。
  
  二哥你甭提那丫头忒晦气！谁知道她老爹竟然提了把杀猪刀砍过来害我现在腿脚都不能走！老三愤愤道什么变鬼就算变鬼我也照旧杀！
  
  老二哈哈大笑起来：老三你够劲！
  
  行了！老大的面色在篝火的映照下阴晴不定他再次拉了拉身上包裹的扣结粗声粗气道老二你搀着老三拖的时间越久越危险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给老三治脚伤也不迟。
  
  也是你们在这花神庙待得越久真是越污辱了花神的圣明。
  
  白若水提着剑自庙门口现出身来她目光冰寒身上的白衣早已经湿透整个人在垂落的雨幕前仿佛挟带了一股慑人的寒气。
  
  我是青州捕快白若水你们最好赶紧束手就擒不然不要怪我不客气。她冷声道。
  
  老大迅速和老二老三交换目光三人并排站好手中的大刀都指向了白若水。
  
  姑娘看你年纪轻轻我们有三个你才一个识相的赶紧闪开！
  
  白若水轻轻挑一挑眉三个？她瞟一眼老三微颤的右腿戏噱道是两个半吧或者说也就两个能打了。
  
  老大面色一变是吗？话音刚落他的大刀已经斜刺过来来势汹汹地直逼白若水。与此同时那个老二脚尖微点身子直掠过来手中的刀准确无误地要削白若水的右腿。
  
  果然不是普通的流匪白若水眼眸轻眯身形一动避开两人的攻击她的长剑脱鞘一道雪亮的寒光倏的直掠老大左颈那老大急急闪过可左颈上还是被撕开了细细一条伤痕虽未及见血可已经让老大气极羞恼手中大刀唰唰变招凌厉地朝白若水攻来。
  
  老大二哥快闪开！
  
  白若水一听有异果然就有一蓬白色的烟尘扑面而来她俯身低头避开再一抬眼庙中已经没人她怒斥一声提了长剑转身就朝连天的雨幕扑去。
  
  雨越下越大近处远处皆是漆黑一片惟有白亮的雨点不时掠过眼前却又打得眼睛生涩地痛白若水忍痛闭一闭眼又睁开努力辨认着前方奔走的三个黑影。
  
  也不知是跑到了哪里此处杂树乱长野草遍地多半是偏离了郊外的官道。
  
  白若水心下暗暗发沉再这样下去自己恐怕就要白白放走那三个恶贼了！
  
  忽然想起二哥曾送给自己一枚火流子据说在黑暗中能眩亮四周十丈的距离二哥素来严谨那时也打趣她说是万一在深山老林子里迷了路也可以用来暂时照明或是给他人发求救的信号。
  
  她心头一喜探手摸进腰间果然火流子还好好地揣在腰间的锦囊内。
  
  按照二哥教过她的方法她攥住火流子的尾部用力连捏五下再扬手抛上夜空。
  
  刚开始无声无息她蓦的有些失望原来二哥只是逗她好玩正懊恼间前方的夜空倏然明亮有银红的火光四射开来温柔而无声地映亮了整个前方也映出了不远处两快一慢的三个身影。
  
  她大喜提气纵身足尖在草地上轻点整个身子便急急朝前掠去。
  
  她手中的长剑在逐渐暗淡下来的火光中雪亮如昔迅疾地刺向落在了最后的老三腿上他先前因为丁阿四已经右腿受伤现在左腿被刺已是再也坚持不住扑通一声便摔在了泥水坑里勉强叫唤了一声老大
  
  三人中的老大闻言脚下一顿随即又马上拔腿前奔。
  
  老大！老二惶急道老三他
  
  甭管他！老大提气纵身已是跳出了几尺之外能逃一个是一个！
  
  只是说话间白若水已经赶上来身形急拔斜飞一个利落的翻身便稳稳停在了老大前方手中的长剑笔直指向两人。
  
  她略略地扫视四周一眼此处变得开阔起来隐约可见远处的黛色山峦起伏如沉睡的雄狮。
  
  原来已经追到山边了。
  
  你们再跑前面就是断崖了她手擎长剑淡淡笑道前也是死后也是死不如束手就擒也能落个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