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天涯

  
  他点点头：我知道了现在你们先下去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呆会儿。
  
  侍卫都无声无息地离开了暗室。
  
  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寒气静静弥漫微闻有水滴沥的声响。
  
  顾怀惜你是因为你妹妹的眼泪回来的是吗？他轻轻抚上她的眼还是因为你自己的泪？
  
  他的手指轻颤着抚下到她领口的地方时素色的衣帛却轻轻裂开然后有几片如烟气一般消散。
  
  他停住手眼泪大颗大颗落下。
  
  那么久我那么久才发现你你在埋怨我是不是？他哽咽道可你应该怨我你从前那么劝慰我可我却什么都不能给你
  
  她面色平静唇边甚至仿佛留着一丝笑。
  
  怀惜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听信别人的话而误解了你。
  
  他俯来在她冰凉的唇上轻吻唇瓣轻颤滚烫的泪落在她素白的脸上。
  
  可我更恨我自己恨我当初为什么不留住你
  
  他起身慢慢退远指内蕴起一股沉厚的力挥出后冰洞内一时劈啪作响待完全静下顾怀惜已经被冰封在整块巨大的冰石中。
  
  冰石晶莹剔透她躺在里面他看得清晰分明她的颊上还有刚才他落下的泪。
  
  他静静站了许久然后转身出暗室。
  
  里面的尸体都运出好好掩埋只有那一具他忽然顿下半晌才轻声道我用冰块整个封存的那具就放着好好保存。
  
  是。
  
  侍卫躬身应道再抬起头来时只看到轩辕寒的身影已经走出很远他依旧颀长背影沉稳有一种不可抵挡的张力。
  
  可不知道为什么那样的一个背影忽然让人觉得心里孤单忍不住地难过。
  
  就在众人都觉得心里平静开始憧憬今后的快乐生活时鲜云裳却突然病倒。
  
  她的病来得很快身体迅速衰老不仅轩辕寒他们束手无策连胡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捋捋胡子摇头。
  
  二夫人的时间不多了你们还是及早准备吧。
  
  才放下心的众人又都忧伤起来。
  
  晚上鲜云裳撇退了陪伴的许多人独独留下了鲜明月。
  
  鲜明月已经守在她床边许多时候现在也忍不住困倦得阖了眼。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他看他熟悉的睡颜。
  
  他一定不知道在谷外当她找到他却还未以桑姑的名义接近他的时候她就常常这样躲在窗外看他看他在月色下睡得极香有时做梦嘟囔着说梦话有时打着轻轻的小鼾有时好像醒了可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然后翻个身继续睡得四仰八叉
  
  这就是她的儿子她的笨儿子傻儿子呵
  
  明明心里很惦念着从前却硬是深埋在心里一个人在谷外貌似快乐地生活着。
  
  她鼻间一酸眼泪忽然落下。
  
  娘？鲜明月却是惊醒过来四顾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了哎呀我怎么又睡了
  
  她假装揉眼打一个呵欠是这么晚了我也想睡了呢然后不着痕迹地擦去眼角遗留的泪。
  
  娘那我们都睡吧鲜明月忽然很害羞道娘我能不能跟你一起睡？
  
  她微微一怔然后笑道：好。掀开被子让他躺进来。
  
  鲜明月小心躺到然后把被子盖好又给她细心掖掖被角。
  
  娘我以前睡觉时你就是这么帮我盖被子掖被角的是不是？
  
  这个傻儿子从来都没忘记过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刮他的鼻梁：傻小子你现在大了怎么老提从前的事？你都没忘的是不是？
  
  是我记特别好想忘也忘不掉呢！他缩在被子下只露出一个脑袋来仰着脸冲她笑娘你不要想太多我看过很多医书我会治好你的。
  
  她忍不住心里酸痛却只能强忍了泪水。
  
  其实娘早晚都是要走的娘能看到你快乐看到你跟每个人都很好娘会很放心。
  
  我知道他很老成地点头可是你怎么也要看到我成亲才好吧？我成亲的时候肯定很热闹对了你还应该帮我带孩子我会养一个大胖小子让你带所以你一定要等下去！
  
  她不由笑：你羞不羞人哪？你成亲和谁成亲？顾天涯？
  
  他害羞地红了脸：当然是顾天涯啦除了我她上哪儿找我这么厉害的夫君去？！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跟顾天涯在一起我会觉得很安心看到她哭我会难过看到她笑我会很开心娘你当初和爹一起是不是也这样呢？
  
  她心底里的一根弦被轻轻触动。
  
  是我跟你爹一起也是这样。她轻舒一口气柔声笑道跟你爹一起后我才发现这个天地是那么美好就连日升日落都是无比美丽的只因为身边有一个自己爱着的也爱自己的人。以后你要好好待天涯她是个好女孩自己吃了很多苦可也愿意陪你吃苦这样的孩子很难得。
  
  他认真地点点头：我知道的可是娘你你有没有后悔过跟爹在一起？我的意思是如果不是爹娶了大夫人又娶你其实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很多人也不会遭受祸患。
  
  她也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坚定地摇头。
  
  没有我从来没有后悔爱上你爹或者说和你爹相爱。
  
  其实当初我知道你爹已经成亲了而且他的妻子已经怀孕可我们还是相爱了。她抬眼望向窗外墨色的夜空下有许多星星点点的闪烁当我们爱着的时候我们没有想到太多的不可能只是觉得爱就是爱了很快乐很幸福不愿去想将来要怎样。
  
  后来我带你去明月谷找你爹也是怀了这样的念想去的。我知道会有轩然大波我知道会有人阻止反对可那些都无法抑制我想见你爹的心情也无法抑制我想让你爹见你的心情。人生一世短短只有数十载春秋有多少是我们会抓住抓牢又有多少是可以失去又回来的？
  
  我知道很多事是因我而起所以我不恨任何人就算曾经在心里恨过现在也不恨了。她微笑道我做出的事总要为它的过失而负责你说是不是？所以和你爹相爱也许我应该后悔可是我不想后悔。
  
  也许应该后悔可是不想后悔鲜明月拈着被子一角喃喃自语然后仰起脸笑道娘你真的不要后悔如果你和爹没在一起的话就不会有我了我会怨你们的！
  
  她呵呵笑起笑得急了忽然有些呛咳鲜明月忙给她捶背好一会儿后才慢慢平息下来。
  
  也不早了我们睡吧。她伸手给他拉被子现在凉了你被子可要盖好别再像之前一样一个人总睡得四仰八叉的。
  
  他笑：娘你以前总偷看我睡觉是不是？怪不得我总觉得有人在偷看我可我都不做噩梦我还觉得很安心呢！
  
  她笑叹一口气：娘还是没照顾好你。
  
  没有的他急忙摇头忽然想了想道娘你假扮桑姑来照顾我那一次你真是被蛇咬伤了的么？
  
  她略略一想然后点头：是我本来想坐在路边等你的不料突然游来一条大蛇咬了我一口不过幸好我儿子会救我。
  
  他笑一笑不好意思地缩进被子轻轻倚着她的肩窝睡去。
  
  她也笑这个傻儿子怎么可以告诉他她为了让他救她特意抓了蛇来咬自己？
  
  月色澹然融融映入床帘。
  
  她最后伸手轻轻摸一摸鲜明月的脸颊叹息一声。
  
  也许真是因为了无牵挂了所以才会这样吧？有这么多朋友在明月明月一定可以活得很好。
  
  她抬眼望一眼窗外明月四周围聚了闪闪的星子真是不的。
  
  她低叹一声微笑着阖上眼。
  
  很久之后倚在她肩窝睡着的鲜明月很轻很轻地翻了个身背着她泪水打湿了抓在手中的被沿。
  
  之后的那些天鲜明月一直坐在鲜云裳的床沿。
  
  阳光从床前的窗口射进映照在他放在被褥的手上手苍白得近乎透明。
  
  他轻轻抚着已经平塌下去的被子很轻地着。
  
  仿佛这样还能看到曾经睡在这被子之下的那个人。
  
  仿佛还能看到她轻柔地笑然后说明月我的傻儿子。
  
  眼泪落在手背上灼热且刺痛。
  
  师父顾天涯从一旁的椅子上起身过来难过道你你要节哀顺便。
  
  他点点头微微摇晃着站起身来。
  
  他的脸色有些青白看着顾天涯很轻很轻地说道：天涯我好像心被挖去了一块
  
  说着他动了动想迈出一步却是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入冬以后天气变得很冷自从下了第一场雪明月谷接二连三都是雪花纷飞的日子谷里白雪皑皑放眼望去是一片冰天雪地。
  
  轩辕寒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慢慢回落到眼前床榻上的那个人身上。
  
  那个人的目光也缓慢地自窗外收回然后很委屈地看向他。
  
  哥哥他忍不住嘟囔你们把我包扎得像个粽子一样又在我身上扎那么多银针弄得我像只刺猬哎呀什么时候才能松开！
  
  鲜明月边说边动了动他身上缠满了白色的绷带绷带之外又扎了无数根细亮的银针乍看之下还真是很像粽子和刺猬。
  
  不过你见过白粽子和白刺猬么？轩辕寒故意笑他转而又沉声道你乖不要罗嗦来罗嗦去的当心我告诉天涯你又犯老毛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