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茄隅的三个梦

  现在，场上场下都应该换做我失眠。
  我不止一次地观察过他们的合练。我看到茄隅不再像以往那样沉默寡言。而是每打完一个球都会很积极地跟同伴沟通意见。每次漂亮的主动得分之后都会很有激情地为自己大喊。握拳。
  现在。我反倒成了多余的字节。没有理由不从茄隅的新篇章里直接删减。
  只要一想着比赛时还有陈怡慧这个往死里拖后腿的跟在身边，我就觉着不仅是晋级无望。而且已经无语问苍天！
  我已经忘了当天是以一副怎样的心情在比赛，但是也绝不能简简单单地归结为一句“不在状态”。
  虽然大多数时间。我都是在以一打二。独力支撑着本方场区的大片空白，但是如果能多集中一点精神，也还不至于每局上不了15分就败下阵来。
  当然。陈怡慧无论怎样。似乎永远都可以那么得high。也许在这个很多东西都被附上新意的年代，“隔江犹唱后庭花”的商女才是社会呼唤得最多的人才。
  说得再婉约点，就是心理素质好。无论受到什么打击都不会表现出来，永远一副黄河泛滥的笑脸迎人。放到哪里都吃得开！
  淘汰赛跟预赛换了个顺序，三个只有四对选手参加的双打项目将率先产生冠军。
  混双第一最终归属了高年级的冯萧/顾晓婷，女双冠军则爆冷归属了我们班的范晓雪/何应玲。
  据大家讲。这个冠军的含金量可不低，应该是历史上第一对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单纯以新生的黑马姿态一黑到底的草根冠军。
  怪不得我们打不过的。人家都是潜心闭关了好几年才“修炼成精”！
  ——我在心中这样安慰自己。
  那么茄隅呢？他跟我一样从包围圈里杀到决赛门口。是不是同样值得鼓励？！
  且慢。有人议论起了茄隅那个半路杀出的。比他自己还要神秘兮兮的“程咬金”。
  这个人似乎还有不小的来历，居然是横扫众生的两届男单冠军！据说他赢得上届比赛时一路所向披靡。根本就找不出哪怕只要能多抵挡一阵的人与之匹敌！
  “晓沫呀。他可是作为本院唯一一个校级比赛的卫冕冠军直接进入到男单最后的二选一。所以就算得了这次选拔赛的冠军。要参加校级决战还得逾越他这一关哩！”
  一时间。我仿佛深陷西面楚歌之中。到处都充斥着这种将他神话的声音。
  真是的。两个神人碰在一起。倒还真是别有默契！
  ——我在心中这样宽慰自己。但是很奇怪的。现在的感觉却不同于往昔。如果换作以往。我会断然以为有更多不实的成分掺杂在这段描述里，但是现在却越发能隐隐地感觉到他潜在的震慑力！
  真的。平日里习惯了很屌。很拽的漫不经心，这一生中找不出几个时刻像现在这样感受到如此之深的。隐形的压力。
  他的身高。他的速度。他对比赛的掌控权跟爆发力！他对拉时厚重的平击。他回球线路的刁钻。诡异……哦，天啦。回想一遍。他个方面环节确实做到了无懈可击，或者这么说有些过分夸大的嫌疑，但是无论如何。至少可以百分之百肯定他的能力足以鹤立鸡群！
  现在才觉得“初生牛犊不怕虎”是一种很可怕的心理，因为有时胜负就只是差之毫厘。也许再勇敢无畏地多支撑一会儿就能取得胜利。
  但是“后怕”是一种更可怕的心理，如果当你开始有兴趣关注对手的一些事情。往往就会不受控制地被他头顶的耀眼光环所蒙蔽，进而失去了最宝贵的自信。
  所以我又说认识多么卑微的东西，自己又不是不能分析出其中的道理，可是就是找不回之前那份心如止水的平静！
  人最可悲的不是拥有抽到“必死”的签运。而是未战就开始动摇内心。无法抑制地怀疑自己的能力。
  我现在就感觉一定会输在某人手里，不，完整地讲。是一定会当着茄隅的面输在某人手里！
  该怎么办？怎样弥补这一段根本无法弥补的差距？！
  我努力在脑海中求解。努力搜寻，但是结果却并不让人开心，因为我能感受到的是原来晓沫的聪明智慧也有穷尽之时。原来晓沫也会无能为力……
  看样子。“生活真的不会无缘无故地欺骗了你”，茄隅有一颗比我简单。高贵的心，所以他自然应该比我更得到上天的荫庇。
  所以。我是真的没有理由嫉妒茄隅的幸运，别忘了当他陷入绝境之时。我还在一旁漠不关心地担当“客座嘉宾”。
  除了半决赛时由于手生的关系配合不够默契。被对手率先抢下了一局，随后的时间就完全进入到了他们两人“VIP表演专区”，一个扣杀剽悍有力。一个网前步步紧逼。大逆转之后又在决赛中直落两盘。轻松地复制了胜利。
  现在我的心情十分复杂。一直徘徊在两种对立的情绪之间挣扎。不过其实除了继续瞪着他。我现在也说不出来任何话。
  好奇怪的。我总觉得茄隅本就是“我的”。现在是被某人生硬得横刀夺下！
  茄隅。你也是的。怎么可以对除了我以外的人还这么乖乖听话？！
  不。我不许你像依赖我一样的依赖他！哪怕我说了不喜欢你。也不许你这么快就变卦！
  是的。我永远只会要求别人为我做这做那，苛求别人却不约束自己。我是多么得自私啊！
  但是。我自私又怎么吧？反正我就是不许。我不管啦！
  泮—金—华——这三字将成为我心上永远的一道疤……
  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可是各方面得来的信息汇总之后。结果全是异口同声的对我不利。
  恐怕在评判他的问题上。我自己都不能违心地说服自己，是的。我必须正视差距，但是就算实力不济。我心头也依旧憋着一口气。
  是的。就算不可避免地要在茄隅面前输给这个公认的卫冕冠军，也一定不能输掉士气。至少我还要证明除非像他这样实力超群。我对其他人还是有赶超的余地！
  但是也许这一天注定我要失意。我从来没有想过会输得这么彻底！
  进入四强时。我就已经打得很吃力。倒真的对手实力有多强劲。而是我掌握的武器太多之后。犹豫之间就找不到一击制胜的利器。
  老实说。对方凶搏的打法真的让我很不适应，简单的几拍过后球就已经落地。根本发挥不出我的相持能力。
  开局便陷入被动就已经很不利。困境之下我一直积极调整着自己的移动节奏跟出手的时机，但是成功扳回几分之后。却实在斗不过对方的好运气，对方接连几次的回球被我判断肯定出界之后都很诡异急坠在底线附近，而后场回球节奏被干扰的我面对“接与不接”的问题也不禁产生了犹豫。
  草！我再次判断出界后。又很不放心地把球回了过去，结果这次“二次反应”因为触球点过低。勉强蹭过网后辈对手直接扑死在本方场地。
  也许对方的技术动作并不及我的精细，但是他的临场执行的战术却比我切实可行。发挥较平时而言也比我稳定。
  所以虽然我曾经后程发力。虽然随着比赛的进行。对方暴露出了越来越大的问题，但是前面他已经累积了比较大的差距。因此我怎么苦苦追赶。也没有撼动他拿下此局。
  我知道现在自己的心理条件并不利于比赛的进行。所以接下来的比赛。我都竭力使自己打得很小心。以往的经验告诉我。越是急于拿下比赛。就越容易提高出手的失误率，因而我总是很耐心地跟对手缠斗在一起。不断利用沉稳的多拍把对手压制在一侧以使优势继续累积，最后再重重地把球回到他跑不到的另一半场区。
  这个战术曾经在一段时间内。发挥了应有的效应。但是毕竟能过关斩将闯进八强的阵容里。也绝不会落得只有半吊子的水平，我无时不刻不在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反扑所不断带来的压力！
  我几乎就快被他这种步步紧逼的打法折腾得喘不过气，但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这个大的指导思想下。最行之有效的必杀技，我必须给他死磨到底！
  不过还是谢天谢地，异常艰难地拿下最后一分之后。我终于有机会可以松一口气。当时的感觉真的是已经累得不行，好在值得庆幸的是最终还是顶住了压力。
  而这场比赛也多少让我体会到了“粉丝团”的温情，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处在落后的局面里。而我也总算感受到了她们发自内心的不离不弃。这真的是人生中的第一次际遇。我是靠着一批平日里并不怎么“感冒”的群众的鼓励才取得了胜利。
  同时。这也几乎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对她们由一味冷淡转变为心怀感激。
  我甚至没有再拒绝陈怡慧递过来的。绘有爱心图案的毛巾——都到这份上了。何必再把什么都计较得那么清？！
  只是后来当我一个人坐在更衣室里休息。心底却突然不明所以地冒出一个声音。让我忍不住要深切地呼唤茄隅。
  茄隅，你是否也混在关注我的人里？！
  茄隅，你可知道我现在突然感觉好空虚？
  茄隅，我想我是真的很需要你……
  只须迈过最后一关。就能与泮金华约战决赛。一较高低，但是这小小的最后一步却几乎成了横亘在胜利之门前一段近似无法逾越的差距。
  在临近开球的最后一秒。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处在人群外围的茄隅，一点也不意外的。他正跟“高人一等”的泮金华背靠背地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