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

 
  赵田急急打开甲板，下了舷梯，前往平台迎接。 
  那小船显然已经不怎么听主人的使唤了，反复了几次才停靠在平台上。赵田一瞧，小船除了被腐蚀的斑斑驳驳外，还有一块舱板都快掉了，摇摇欲坠，显然不能再支撑了。不期然，小船上跳下一名陌生的粗鲁男子，赵田看得一愣，正要问话，有听得船里还有声音传来，“五哥，拉我一把，我有些晕了。”刚跳下船的男子二话不说，转过头又从小船里拉出一人，只是那人怪怪的，没有脚，整个皮肤都是绿色，浑身都显得湿答答的，显然是个沼泽人。 
  沼泽人开始是晕乎乎的，站立不稳，找不着方向，但一见赵田望着自己，吓了一跳，赶紧捂着嘴藏到粗鲁男子的身后。他们身后的小船也很合时宜的散了架，粗鲁男子还是十分珍贵的将那散船收了。粗鲁男子这时才打量起赵田来，瞅了半晌，朗声说道：“在下初五，后面是我小兄弟那答。你也看到了，我们的船只散了架，没奈何，只好上你这里来躲躲。” 
  “初五？是不是盗匪初五？”赵田问。 
  初五立刻一脸戒备，他身后的那答偷偷伸出半张脸打望赵田。初五反问：“你怎么知道？你是谁？” 
  赵田看他俩的模样，有些好笑，他笑笑说：“先不说这个，你们先上来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初五和那答犹豫了一阵，还是跟着赵田上了甲板。看到本来有舷梯的甲板处，在他们上来之后突然消失不见，那答吃惊的大睁着眼睛，反复在那甲板处来回移动，要确信是不是真的消失了。初五看见赵田望着那答的笑意，虽然自己也奇怪那现象，但那答表现的太明显，简直像没见过世面，惹对方笑话。 
  “好家伙，你们这船还结实，开始那么猛烈的震动和狂风，这船居然还是好好的，没有一点散架的地方。”初五来回打量了如意号后，得出了这个结论。“兄弟，我们接下来只有靠你们了。你们去绿岸不？”初五大大咧咧的说。 
   
  正文 第九十三章 莫测 
  “绿岸？”赵田有些奇怪这个初五张口而出的话，“你们要去绿岸？” 
  初五一屁股坐在木椅上。在风云血色变幻中折腾的死去活来，现在他那高度紧张的神经才松弛了下来，不仅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疲惫。那答上了船，晕乎乎的感觉已消失了，看那状态比初五还要好些。毕竟他只管乘船，并不管驾驶。初五说：“当然，不过找到了那个叫莫什么行……” 
  “莫无行。”那答在他身后小心翼翼的说。 
  “对，找到他也可以不去绿岸。我琢磨着，这么大的地方，找他可是难上加难，可能去绿岸还来得容易……” 
  赵田听了越发奇怪，只是不动声色。反倒一旁的小四先叫起来：“莫大哥吗？你们看见他了？他在哪？” 
  “什么？你们认识他？！那太好了，他在哪？”初五一听小四认识莫无行，也不去细听话语，只激动的站起来紧握住小四的手，“他在哪？” 
  两人说了半天才明白对方的意思，初五把自己寻找莫无行和绿岸的初衷原原本本的说来。赵田这才明白原来李蒙一直和他们在一起，现在留在巨石城照顾初一，不过莫无行说过巨石城不是久留之地，再说李蒙不是也中了噬神之针吗，他怎么不说救李蒙的话。于是又问：“你怎么知道初一中了噬神之针？说不定李蒙也中了噬神之针呢。” 
  初五听了一愣，“不会吧，就是她真中了那噬神之针。那现在也没什么了。叫莫无行赶快回来，跟我去救人啊。” 
  小四听得怒火冲天，“凭什么？莫大哥的名字也是你胡乱叫的，就是三叩九拜的请我们莫大哥去，他还未必把你打上眼了。” 
  初五听得小四一说，心中也来气了，“搞了半天，他还真是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啊。哼，与其求这样的人，不如去寻绿岸了，省得受窝囊气。” 
  “那你去啊，去啊，快走啊。这艘船都是莫大哥的，知道不？”小四嘴巴不饶人。 
  “你……”初五气得在那里干瞪眼，这个时候要他离开，不是明摆着欺负他没船吗。他们真以为我初五想赖在这里不成，若不是没了船只，我早走了。初五心中恨恨的想着，但无论如何却不能走，现在走那不是找死吗。真是一文钱难死英雄好汉啊。小四得理不饶人，嘴上还不住的数落初五，初五嘴笨，说不过小四，只有干瞪眼。 
  赵田见他们二人争执一阵，初五占了下风，看出来初五人虽然粗鲁，却不失为一个豪气汉子。于是止住了小四的话语，说：“初五兄弟，小四是个小孩子家脾气，你莫和他计较。如果莫大哥在场的话，自然会出手相救，不过你也瞧见了此前那番恶战。莫大哥现在生死未卜，我们也没有他的消息，正要寻他啊。” 
  赵田几句话下来，把气得七窍生烟的初五梳理的心平气和，再说赵田人虽然温文尔雅，话语却干净有力，由不得人不服。“恶战？我没有看见啊？”初五奇怪赵田为什么说他看见了什么恶战。 
  小四以为初五在装腔作势，待要讽刺挖苦几句，却看见赵田眼神瞧着自己，也就强忍了要出口的话，闷声不吭。 
  “难道你没看见开始血红的天际和那些黑云雾吗？”赵田着实纳闷了，按理说初五他们在恶战后没多久上了如意号，应该看见那场面的。 
  “看见了啊，你说那是恶战？！”初五觉得吃惊。他和那答驾驶着船只，闯入灵之境后，不知道方向，漫无边际的到处游荡，后来碰见一艘船，向他们打听绿岸的路径，船上的人给他们指明了方向，只说路上小心闯入迷障，去了只怕回不来。初五一心记挂着不能让初一和李蒙久等，无论如何也是要去的。谁想朝那方向行进了一段时间后，猛然天象异变，色彩诡异，接下来的狂风、虚空震动以及黑云雾，迫得他狂退不止，几番折腾，连钟琉璃给的小船都散了架。逃了好一阵后，那些诡异的场面才消失，所以他以为不过是自己误撞禁区，惹发了异变。“我以为，是我们的船只误入了凶险迷障之区，才激起了那些天际异变、狂风、黑云雾了。” 
  赵田本来不轻松的心绪，经他这么一说也不禁莞尔，小四更是捧腹大笑，然后明显有几分骄傲的说：“这异变我们才是真的有分，之前先破了云深门的巨影阵，后来他们要召唤更黑暗的东西来，莫大哥、我们和云深门一番激战，才引起了你看的那场景。” 
  初五料想不是小四说大话，听得莫免惭愧，一时间面红耳赤。那答在一旁更像听传奇一般张大了嘴，不敢置信几个人居然可以搅得天翻地覆。 
  “我看你们也有些累了，小四你安排他们歇歇吧。现在我们还得在这里等莫大哥的消息。” 
  如意号在灵之境里四处穿梭了几天，仍然没有莫无行的半点消息，赵田心中都有些焦躁了，难道莫无行真的和云深门玉石俱焚了，这样的结果可能性最大，因为莫无行如果侥幸从中逃离出来的话，早应该返回如意号了。赵田又寻思他会不会受了伤，一时没法回来，或者可能去了翠林堤。于是打定主意，再等一日，如果莫无行还是没归来，或是寻不到他，自己就再去翠林堤拜访柳先生，看他知道什么情况。主意既定，他心里也稍安了些。 
  第二日开始，仍然没有一点关于莫无行的消息。赵田面色沉重，成天就站在甲板上望着远方。初五在船上呆了几天，和小四、小兰摆谈后，知道了去绿岸对赵田一行人来说，并不是件难事，心中免不了高兴，一心想催促他去绿岸，但看赵田严峻的神色，也不敢把话说出口。此时他方明白，原来面色和善的人自有不怒而威的时候。但是话憋在肚子里着实有些难受，他以为小兰是个姑娘，心肠毕竟软些，免不了要把憋着的话说出来讲给小兰听，一来是抱怨，二来也看是否能得到小兰的支持，谁想话没说到一半，就被小兰抢白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又不好和小兰计较，反倒比不说更难受，只得闷了一肚子气，找那答那个半大沼泽人去抱怨了。 
  眼看第二天就要过去，还是没有莫无行的消息，赵田吩咐小四将船返航，回翠林堤再打探消息。小四依言将如意号调了方向，朝翠林堤驶去。其他人都在舱里呆着，只有赵田仍坚持站在船头，也不放下水晶罩，他以为莫无行定是在恶战中烟消云散了，心里暗自开始为莫无行哀悼，回忆起自己追随他后的点点滴滴，他固然不苟言笑，处理事情或是对人都不带感情色彩，甚至显得有些冷酷，但他是非分明，从未做过任何过分的事情，包括李蒙的苦难境遇，也不是他有心为之，对自己则是有如兄长一般的关怀和提点……赵田想着想着，感到心神俱焚，一种从未有过的苍凉之意贯穿胸腹，莫无行的带路到此为止了，长路漫漫，就要靠自己去闯荡和摸索了，他猛然有些领悟莫无行的淡漠行事。 
  天际仍是那般深蓝幽邃，如意号渐渐要穿行进翠林堤的迷障和光之屏障，赵田打算回舱里避开那夺目之光。刚转过身，他却无意中瞥见如意号左侧有一个快速移动的暗点，他大喜过望，也等不及吩咐小四改变方向，自己快步奔去舱间，将如意号转了方向，朝黑点驶去。王大叔、小四，包括初五感觉到如意号的方向突变之后，都跑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黑点越来越近，那的确是艘小船，但赵田有了前次误认初五船只的事情，不敢抱有太大希望，只指望能从船上的人那里打听到关于莫无行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