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王旗

第7章


可世上的事情,总是有许多不合常理的。
吴果果正在二楼的卧室里想心思,心烦意乱地踱着步子,当她踱到窗前的时候,总忍不住要朝外看看。
窗户正对着紫雪轩的大门。那里有什么动静,吴果果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用惊煌而又无奈的目光看着大门外路边树荫下站着一个干瘦老头,脸色禁不住有些发灰。恰在这时,她那双眯着的泡泡眼看见了正飞身下马的梅公子和朱争,不由脸色变了好几下,转身就往楼下跑。
朱争愉快的哼哼着,腆着肚子,昂着头,将精致的马鞭在手指头上绕着转悠,乜斜着眼睛往紫雪轩的大门走,走得四平八稳。
梅公子踉在后面,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树荫下站着的那个老头抬头看看梅公子,又看看朱争,嘴角漾出一丝微笑。
一个老人就是一本书。他一生中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朱争现在是个什么心理,老人心里当然明白,甚至比朱争自己都明白。
朱争似乎发现了他在笑自己,便朝老人狠狠瞪了一眼。
老人叹了口气:"有一只猴子,想变成人。于是有一天他就穿上人的衣裳,戴上人的帽子,满以为自己挺像个人了,谁晓得到了大街上,还是被人看见了它的红屁股。
你说好笑不好笑?"
他说话的声音不算很低,很显然他是想故意气气朱争。
朱争一鞭子抽过去,却被梅公子托住了手腕:"别胡闹,快进去!"
梅公子脸都青了,声音也因惊恐而变得尖利难听了。
朱争挣了几下没挣开,朝老人喝道:"狗日的你等着,我要不--"
梅公子一把捂着他的嘴,硬把他扯得飞跑。
到了紫雪轩的一片竹林里,梅公子才松开手,软软地往竹子上一靠,喘道:"好好好,朱少侠,朱小祖宗,你真有两下子!"
朱争气冲冲地道:"你拖我干什么?凭什么不让我说话?干吗不让我揍他狗日的?"
梅公子惊恐万状地四下看了看,咬牙切齿地低声道:
"你害了你自己我不管,只怕连我也活不成了!"朱争奇怪地看他,笑了笑:"你开什么玩笑?"梅公子拭试额上的冷汗:"你知不知道那个老头是谁?"
朱争不屑地"呸"了一口:"一个风吹吹就倒的糟老头子,又能把老子怎么样?你就吓成这么个熊样?"梅公子苦笑:"糟老头子?你真敢说话,我真佩服你的勇气。"
朱争拍拍心口,豪迈地道:"老子别的本事不敢吹,就是胆子大,有勇气!"
梅公子急道:"你的武功是谁教的我不管,我只问你,体师父有没有告诉过你,中原黑道上最不能惹的人是谁?"朱争大笑:"我师父从来不跟我讲这些废话。他总是说,什么样的人都会被人打死的,只要你拳头够硬、刀够快!"
梅公子哭笑不得:"高见,高见!"
朱争得意地挺挺胸:"你服气就好!"
梅公子道:"你知道中原武林中最厉害的人是谁吧""朱争想了想,点头:"到目前为止,和我打过架的,以孟扬最狠,可也狠不过我。其余的人我不知道。""你估计一下两个孟扬这样的人,或者一个功力是孟扬两倍的人跟你打架,你能不能胜?"
朱争一怔,道:"没试过。我不晓得。"
梅公子气得直打跌:"可刚才那个老头是中原黑道上的第一号人物。别说两个孟扬,就是四个也不是他的对手。他只要一指头,就能送你上西天!”
朱争也火了:"你就这么看不起老子?"
吴果果悄悄掩近,叹道:"梅公子说的是实话。好孩子,不管你有多大的能耐,你都不是他的对手。"梅公子没理吴果果,只顾生朱争的气。
朱争却瞪眼:"你又是什么人?"
吴果果叹气:"我是这里的主人,叫吴果果,是梅公子的朋友。"
朱争看看梅公子,又看吴果果,想象不出他们怎么会成为朋友,只好苦笑:"好像我见到的人,都是梅公子的朋友。"
吴果果道:"因为梅公子实在是个很好的人。……,我告诉你,你还是躲一躲吧。那个人的名字,世上没人知道。人们都叫他"魔王",众魔之王。"
朱争一呆,心里发虚,但嘴里还在说风凉话:"魔王?
好气派的名字!够刺激,够恐怖,只可惜吓不倒老子!"话说完,嘴还没闭上,一件东西已经砸上他的牙齿,钻进他嘴里。
他明明看见那是件白白的东西,也闪了好几闪,可就是没闪开。
吴果果惊得后退了好几步,面色如土,突然转身,拖着还在发呆的梅公子冲出了竹林。
朱争的冷汗"刷"地消淌了下来,两腿也忍不住直哆嗦。
他从未见识过想躲都躲不开的暗器。
他慢慢地取出嘴里的东西:一个小纸团。
朱争的手抖个不停,他从来没有如此恐惧过。
纸团打开,朱争就看到了四个很漂亮的金体字:"魔王有请。"
第七章一杯酒
老人正坐在后门口的一棵老柳树下,光着瘦骨磷峋的胸脯,专心致志提着衣衫捉虱子,捉一个,看一下,咬一口,响一声。
朱争本打算从这里溜出去的,没想到老人正堵着后门,好像他已算准了朱争不会从正门走。
朱争只好站住,不好再跑。
逃跑已经无望,打又肯定打不过,朱争该用什么办法脱身呢?
老人抬起头,冷冰冰地看着朱争,幽深的老眼中,寒光在隐隐波动,让人想起"鬼"或者"老狼"一类东西发出的寒光。
朱争吃了一惊似地盯着他看,好像在极力思索着什么。
看了半晌,朱争才用一种不敢肯定的口气问老人:
"咱俩好像在哪儿见过叶
老人的目光还是冷冷的,但寒光已经消失。
渐渐地,那冷意也消失了。
朱争的冷汗已湿透了衣衫,膝盖也有些发软。
他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采用了这种近乎无赖的方法。
他本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成功了。但他心里还是在打鼓,随时做好了逃命的准备。
一个被称为"魔王"的人,性格自然多变,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动手的。
老人站起来,慢慢走到朱争身边站住,脸上已绽出一丝微笑--――宽厚和谅解的微笑,也是稍带赞许的微笑。
老人拍拍朱争的肩头:"小伙子,以后见了老人,说话不要太没礼貌。"
朱争忍不住笑了起来,而且笑出了声。
老人眯着眼睛,慈祥地看着大笑的朱争,轻轻咳了两声,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地道:"我请你喝杯酒,你去不去?"
朱争的眼睛亮了。
果然有酒。
果然只有一杯酒。
酒倒在一个用水晶磨成的形状极美的大酒杯里,酒杯又放在一张黑石大案上,大案则是处在一间雪洞般的房间里。
酒是碧绿的,绿得会让人想起竹叶,再加上酒杯边水晶托盘里的几十颗艳红的樱桃,配以黑石、雪壁,的确赏心悦目。
阳光从窗口射入,投在酒和樱桃上,幻出一种奇异的色彩。
朱争一脚跨进门,就赞了一声:"好地方!"
老人笑得很诡异:"这是我孙女精心布置的。我倒看不出好在什么地方,太空荡。"
朱争拭拭汗,吁着气,拍拍胸脯:"这地方好凉快!”
老人一怔,旋即苦笑起来,自言自语地道:"我这是犯了什么毛病,找了个狗屁不通的二愣子来喝酒。"朱争马上就看到了酒,立即走到案边,端起酒杯,一口就喝了下去:"好酒。"
老人更是哭笑不得,摇头叹气:"当然是好酒。"来争等了半天,见主人实在没有再上酒的意思,才叹了口气:"真是好酒,可惜只有一杯。"
老人冷冷道:"若是真正的好酒,一杯也就够了。滥饮并不是什么好事。"
朱争辩解道:"我喝很差劲的酒都要喝醉才痛快,喝好酒岂不更应该醉?"
他总有很多古怪的理由来抬杠。
老人刚想说什么,一个怒气冲冲的女孩子冲了进来,尖叫道:"酒呢?谁喝了?"
老人毫不迟疑地抬手一指,大声道:"是他!"朱争吃惊地回指老人:"是他请我喝的。"
女孩子的怒火马上就转向了老人:"真的?"
老人两手连摇:"别听他胡说八道。他算老几,我怎么会请这种无名小卒来喝酒?"
女孩子又逼向朱争:"酒是你喝的?"
朱争有些发毛,但眼珠子还是瞪了起来:"不错!"女孩子突然一拳打到他肚子上,厉声道:"那你就给我吐出来!"
朱争一下弯了腰,"哇"地一声,大吐起来,秽物溅了一地。
女孩子又是狠狠一脚,将朱争端到了墙上,声音像铁刮锅那么难听:"你敢弄脏我的房子""
朱争撞到墙上,又弹回,落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的,眼前金星四溅。
老人也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从窗口扔了出去,扔得远远的:"还不快滚!老子看见你就有气!"
朱争抹着嘴角的血迹,跤着脚歪歪斜斜地走着。脑袋里乱哄哄的,像是被打糊涂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挨了顿痛打。他只知道,似乎他不该喝那杯酒。可他好像还记得,酒是魔王老头请他喝的。
他觉得自己很应该生气,很应该骂人,于是就破口大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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