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王旗

第21章


阿丑并不知道,朱争不仅不是个"旱鸭子",而且水性比一般的"水鸭子"还要好得多。
不知怎么的,想到阿丑时,他已不再总想着她极丑的容貌了,而是总想到她的机智,她的泼辣和凶狠,她的好听的声音和她的善良朴实的性格。
若是还能见到阿丑,他一定会高高兴兴地娶她、宠她的。
他马上又想起了梅公子。
不知道为什么,想起阿丑时,总会想起梅公子,然后就会叹气。
一条豪华的大船渐渐驶了过来,朱争又一次绷紧了心弦。
他正在琢磨着是不是先潜入水中躲一会儿,待这艘船走了后再说时,大船上有人在发话了:"江心有人,好像还没死。去把他救起来。"
他看见两条黑色的人影从船头跃起,鱼儿般利索地扎进江水里。
躲着来是躲不过去了,朱争只好叹气。
总归是要现眼的,现在就现眼也没什么。
反正上了船,就会有衣服穿,有吃的。
朱争松了口气,裹紧了水手扔过来的毯子,感动万分地连说了十几声谢谢。
一个瘦弱的中年商人慢慢踱出舱门,来来船头,站在朱争对面,挺有趣似地打量着朱争;面上带着微笑。
朱争的股有些红了:"我不是裸体游泳的人,我只不过是…,,
中年商人还是微笑不语,那神情像是在说:无论你怎么辩解,我也是不信的。
朱争的脸更红了:"其实,其实我是被仇人扔进水里的……多亏你们救了我……"
中年商人指指左右那两个救他的人,笑道:"这两人都是长江有名的水盗,从来不干吃亏的事。你准备怎么谢谢他们。"
朱争朝那两个人看看道:"我……一无所有,连衣服都……没有了,我心里……心里感激……"
中年商人冷笑一下:"现在有些人很不像话,感恩时尽说些没用的空话。"
朱争有些生气了:“你看我像个有钱人的样子吗?我就算是有钱,现在也不在身上啊。"
"真没钱?"中年商人马上变脸了,两个水手也都很不友好地盯着他c
朱争突然将毯子扯下来,扔到中年商人身上,气冲冲地走到舷边:"只当你们没有救过老子!"
那两个水手想上前拦住他,却被中年商人阻止住:
"他这是自己找死,救也没有用,还不如遂他的心愿。"朱争大骂一声,纵身又跳进江里。
大船开走了,朱争一直都能听到中年商人的嘲笑声在渐渐远去。
天黑透了。朱争骂骂咧咧上了岸,躲躲闪闪到了一处渡口,看见了一间小屋。
显然是摆渡的艄公住的小屋。
朱争不敢过去,他只好藏在乱草丛中,眼巴巴地等灯灭。
过了一会儿,灯果然灭了,隐隐约约还有人在打哈欠。
朱争很小心地摸了过去,呆在墙根下,耐心地等到屋里的人扯起了呼噜。
朱争蹑手蹑脚溜到门边,开始想办法把门弄开。
屋里那人的呼噜声更响了。
朱争悄悄模进房里,开始找那人脱下来的衣服。
眼前突然火光一闪,油灯亮了。
朱争惊慌地冲向门口。
门口已被两个手持盾牌的大汉堵住,窗户上也冒出了人头。
"你就是贼吗?"床上的人打了个哈欠,笑着说话了:
"真是天下最最可怜的贼!"
朱争转过头。看见了在船上碰到的那个中年商人。
第二十章 梅公子
"你们退下,离开两百丈仔细守着。"中年商人朝门外发话:"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过来。"
四下里轰然而应:“是!"
朱争暗暗惭愧,四下这么多人埋伏,他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
现在他赤身露体地站在灯下,实在是太狼狈了。
虽然面对着的只有一个男人,他也无法坦然。因为那人穿着衣服而他却没有。
中年商人见朱争站在墙角的阴影处不出来,笑了,很斯文地一伸手:"请坐。"
光屁股坐板凳,尤其是灯光下的板凳,只怕比站着更不是滋味。
朱争忍无可忍,怒吼着一扑而上:"滚你妈的
蛋!"
中年商人轻松愉快地闪避着,笑道:"光着身子打架的男人,我可是第一次见啊!"
朱争恼羞成怒,势若疯狂,左扑右冲,可就是沾不了人家一片衣角,倒把自己打累了。
他突然收手,不打了,神闲气定地走到床边,抖开被子,躺了进去。
中年商人苦笑:"这是我的床。"
朱争也笑:"怎么是你的?明明是我一直睡在这里的。"
中年商人叹道:"这个人真不讲理。"
朱争笑得更欢了:"我若是把你的衣裳剥下来自己穿上,也许比你还讲理些。"
躺进被子里,他感到自在多了。
于是他感到了困倦,连着打了两个哈欠,瞪眼道:
"我要睡觉了,你是不是可以出去一下?我睡觉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边看我。"
中年商人横了他一眼,突然走到床边,轻轻给了他一个耳光:"你猜出我是谁了?"
朱争冷笑:"天晓得你是人是鬼。"
中年商人一下托住他耳朵,叫道:"你还敢骂我?"朱争笑得更冷了,冷得连他自己好像都打了个哆咦:
"我不仅敢骂你,还要揍你!天下哪有你这么好的朋友,见我没衣裳穿,就假装不认识我,扮人作弄我,把老子当喊抓,丢老子的脸!就算老子以前不好,对不起你,你也不该这么对我!"他越说越气,说到后来,竟连眼睛都红了。
中年商人的眼中也蕴满了泪水,声音也便咽了:"我不是……不是特地在这里……等你了吗?"
"等我?"朱争怒吼:"你不是等我,你是等着要老子好看!"
他坐起来,拍拍心口:"现在看清了吧?你该高兴了吧?老子丢尽了脸,你的气也该消了吧?"
中年商人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朱争吓了一大跳:"你……你不是梅公子?"看中年商人的武功身法,显然像梅公子,可哭声又娇又媚,却又分明是个女孩子。
他正在疑惑之际:"中年商人"已经背转身,在脸上抹了一下。
再转身时,未争眼睛都直了:"阿丑?你会是阿丑?"那张脸又老又丑,不是阿丑,又是何人?
朱争只觉自己的心已经不跳了,血已经凉透了;"你……你究竟是……阿丑,还……还是梅公子?"阿丑又在脸上揭下一张人皮面具来。
朱争如中电击一般颤了一下,傻傻地笑出了声:"真的是你……梅公子……"
梅公子泪水簇簇而下,两只小手还在不停地动着。
转眼间,一个乌发如云、白衣胜雪的女孩儿已立在朱争面前。
朱争脑中已乱成一片,嗡嗡直响,许多许多的事情,一齐涌上心头,不由两眼一翻,倒在枕上。
"你到底是谁?"
这是朱争醒过来后问的第一句话。
梅公子咬着红唇,抽抽咽咽地哭着,低着头坐在床沿,两只柔嫩的小手在不住拭着泪珠,可那泪珠却好像越拭越多。
朱争叹了口气;"麻烦你给我找一套衣服,好让我起来。"朱争咬着牙,苦笑着道。
他记起来了,他没有穿衣裳。
脸已经丢得够彻底的了,没法再丢了。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女孩子,离开所有的一切。
他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地想一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梅公子根本没有动弹的意思,只是哭得更伤心气结了,好像受了无尽的委屈。
朱争几乎想伸出手去抱住她,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吻于她的泪水和委屈。
但几乎同时,他想起了莫愁和这些天发生的一切。
他突然发怒了:"快去给我找衣裳,听见没有?"梅公子一头扎了过来,两只胳膊抱紧地的脖子。把脸儿理进他心口,哭叫道:"不去,就不去,就不,就不……"朱争怒道:"松手!再不松手老子要揍你了!"梅公子的手拍得更紧,头扎得更深,哭得也更响:
"你打你打你打……"
朱争拍手就是一个耳光,又脆又响。
"找衣服去,让老子走!"朱争的吼声已岔了音,泪水也流了出来。
梅公子被打得怔了一下,哭声一抑,但马上又缠了上来,大哭道:"不走,不走……不走,不走-……"朱争无力地倒了下来,闭上了泪眼。
江月明媚地照在白沙上。
江水轻轻地拍打着被月光照得透明的沙滩。
古总管坐在沙滩上,听着小屋里传出的哭声,禁不住微笑了。
哭声往往并不意味着悲痛,正如笑意并不总是代表幸福。
古总管愉快地哼着一只老掉牙的歌,想起了他留在老家的结发妻子。
明媚的江月,似也在微笑。
梅公子已经不哭了。
她正揉着眼睛,软软地靠在朱争肩上,胸脯还在因刚才的大哭大闹而起伏不已。
朱争咬着牙,冷着脸,闭着眼睛。
杨公子的一只小手,迟疑地伸过来,伸到他脸边,颤了半晌,才抚了上去。
朱争的眼睛颤了一下,牙却咬得更紧了。
那只小手轻柔缠绵地抚着他的额头、眼睛、鼻子和嘴唇,抚过了额、脖子,抚到心口,停住了。
小手抚摸过的地方,像是起了大火,烧得朱争的心滚烫滚烫。但他已实在不敢再接受这一份深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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