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流亡缅北的那些年

    我也没有矫情，将老哥的后背当成了一堵人肉墙，靠了过去。
    别看仅是倚一下，可泄去了我不少的承重。
    很快我就睡了过去。
    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沉重的心理压力之下，就算能睡着也睡不踏实。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在噩梦中惊醒。
    然后就没了睡意。
    “谢谢你。”
    见老哥没有睡，我轻声说了一句。
    “多大了孩子？”
    “二十二了。”
    “诶。”
    老哥先是叹了一口气，随后怅然说了一句：“和我儿子一般大。”
    后半夜，我和老哥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我也大概知道了他的故事。
    他是湖南襄樊人，家里有一个闺女一个儿子。
    老婆身体不是很好，以前一直在老家打工，赚点小钱养家。
    随着孩子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他跟着村里人去了外地的一个工地打工。
    有一个工友告诉他外国能挣大钱，问他要不要跟着去。
    他本来就想挣钱，加上没有什么防范意识，就被骗到这边来了。
    来了之后的日子很不好过，由于年纪大，不知道怎么骗人，家里又拿不来赎金，经常被狗腿子们打。
    手指被切了两根，脚趾被切了三根。
    按他的话说，要是再骗不到钱，估计活不到过年了。
    我吓了一跳，连忙问，他们真敢杀人？
    老哥苦笑摇了一下头，轻声说：“在后山，我帮他们挖了至少有五个坑，你觉得，埋什么的？”
    听了老哥的话，我再一次被震撼到了。
    也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和廉价！
    “饿不饿？”
    老哥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我使劲点头。
    差不多两天两夜没有进食了，怎么可能不饿？
    老哥将手背到身后，像变魔法似的拿出一块饼干。
    “别嫌臭，吃吧！”
    我接了过来，还没到嘴边，就闻到一股难言的臭味。
    虽然很饿，但我真的无法下口。
    最终，我还是没吃，说了一句：“我还能忍忍，要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再吃。”
    老哥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叮嘱我一句：别被别人知道了。
    我问他你怎么不吃。
    他说：我今天就能出去了。
    我又问他，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老哥摇了一下头，说他也不知道，还说那帮狗腿子不会把我们饿死的。
    因为我们刚来，价值还没有体现出来呢。
    慢慢的，门缝里的光线又亮了起来。
    我也看清了老哥的脸，很像我的父亲，皱纹都是那么的深。
    只是眼神很消极，透着浓浓的疲惫。
    接着，他又给我说了一番话。
    “他们放你出去之后，你一定要听话，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然会挨揍。”
    “打你的时候，千万不要躲！但也不能没有一点反应，要不然，他们以为你是在挑衅。”
    “在这里，无论对谁，一定要有所保留！能相信的只有你自己。”
    “没有把握千万不要逃！要是逃出去了，千万不要相信本地人和宪兵队！还有，心一定要狠。”
    当时听到这四句话的时候，我内心并没有太大的感触。
    不过很快我就知道老哥说的有多对！
    正如老哥所料，天亮没多久，他就被狗腿子放出去了。
    至于我们，哪怕苦苦相求，说好话低头认错都没用。
    还差点又被揍一顿。
    看着被重重关上的门，所有人的心又沉到了谷底。
    “我快饿死了，谁身上有吃的，给我一点。”
    对于这句废话，自然没有人回复。
    进来之前，所有的东西都被他们搜刮走了。
    再说，有吃的，干嘛要给你？
    不会留着自己吃？
    可我偏偏就给他了。
    没错，给他的就是老哥给我的那块饼干。
    主要是吧，想到老哥掏出来的动作，我实在是吃不下去！
    味太重了！
    还有一点，我把我们这个几个人当成了一个受害者整体，觉得他既然饿的受不了了，那就给他吧！
    殊不知，这份好心让我第一次见识到了真正的人性！
    “我有一块饼干。”
    当我说出这句话之后，其他人纷纷盯着我。
    离我最近的那个同事一把将饼干抢过，直接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没等咽下去就向我询问，“还有没有？”
    我摇了一下头。
    “他肯定有！要不然会把最后一块饼干给你吃？”
    在后面两个同事的起哄下，这些人纷纷让我把剩下的饼干拿出来！
    可我哪里还有啊！
    就这一块还是老哥给我的！
    无论我怎么解释，就是没人相信！
    最后，两个同事不由分说开始强硬搜我的身！
    见没有搜到，气急败坏之下，竟踹了我一脚！
    还向我质问：“你放哪了？说不说？不说我们大家都揍你！”
    见所有人都同仇敌忾的看着我，我的心有多凉，估计你们谁也想不到。
    甚至狗腿子打我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难受过。
    我非常可以肯定一件事，要是狗腿子告诉他们，打死我可以出去的话，估计我真能被他们打死！
    也是在这一刻，我算体会了老哥告诉我的第三条忠言：在这个地方，无论对谁，你一定要有所保留！
    只可惜，我才领悟，而且付出的代价还有点重。
    急中生智之下，我说了一句话。
    正是这句话，所有人不再针对我，还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我是这么说的：那块饼干确实是那个老哥给我的，他还说，我们今天就会被放出去，还会给我们吃的喝的。
    最后半句话自然是我编的，目的就是给他们希望，转移我目前的困境。
    很显然，起效果了。
    他们不再找着我要饼干，都一脸兴奋的望着房门。
    仿佛下一刻这扇门就会打开，狗腿子还会端来食物和水。
    说来也奇怪，那些狗腿子明明是罪魁祸首，可现在，又成了他们最期盼的人。
    要是再给他们吃的喝的，估计他们还会对其感恩戴德。
    诶，都说我们国人记好不记打，看来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望眼欲穿等了很久，房门一直都没有打开。
    同事们又开始急躁了起来。
    “再不开门我就要渴死了！谁有水，给我一点。”
    再次听到这样的恳求，我不由轻蔑一笑。
    别说没有，就算有，我也不会给你！
    就算是求着喝我的尿，我也不尿你嘴里！
    啥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