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置身在大片大片的薰衣草田,杳无界限,微风吹动,紫色的海浪,一浪接一浪,翻滚着温和的馨香。
她陶醉在这片花海里。
记得有人说过,薰衣草的花语是“等待爱情”。
多么希望,有一天,她也能变成在睡梦中的美人,躺在大片大片的薰衣草田里,等待爱情,等待那位骑着白马踢踏而来的王子来给她最深情的一吻。
醒来后,再如童话故事里的结局:
“从此,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块。”
然而,为什么生活总是不能像童话故事般美好?
金钱、权利、生命、地位、距离……这些阻碍,总是让生活变成更像生活,童话依旧是童话。生活还是会发出不愉悦的气息,而童话,则永远留在书里。
在生活中的公主,不是在对爱情的甜蜜希冀中醒来的,而是在种种失望中苏醒,从而落下了难受的泪水。
她醒了,虽然没有落泪,却充满了无助的失望。
听到耳边有人轻轻地问:
“丫丫,醒了吗?”
这个声音,似曾相识,在脑海里搜寻了好久,还是想不起来。
那人自动报上自己的身份:
“我是Sam,你不会忘记了吧?”
她虚弱一笑:
“原来是你。好久不见了,我的心理医生。”
其实,举报给会协的资料准确无误,她确实是患有精神病。
大二的时候,因为一场意外,一个最疼爱她的人死了,一个她最尊敬的人瘸了,而她,患上了精神病。
那段时间,是她人生中最黑暗,最脆弱的时间。
不愿意和人说话,不愿意出去外面;见到光线,吃了东西就不断地呕吐,最严重的时候,是连喝水都会呕吐,典型的自闭加慢性自杀。
如果不是Allen陪着她,如果不是Sam救了她,就不会有现在坐在会计师事务所里的高级白领Elaine。
“严重脱水,多处瘀伤,幸好Allen及时找到你,否则,我们要到社会版新闻上才能看到你了。”他扶着她从床上坐起来,还体贴地在她的背后加了一个枕头,“还有,觉不觉得脑门那儿有点痛,嗯?”
她摸了摸,觉得有纱布厚厚地缠着。
“从楼梯上摔下来,你大概是想破相了。”
“是吗?给我瞧瞧,有多严重。”
“算了,别看了,你现在的样子怪吓人的。好了,丫丫,看着我,我们得开始‘聊天’了。”
她没有将视线转向他,而是先将耳朵靠近他。
这种习惯,和一类人很像。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的眼睛眨都不眨:
“你怎么了?”
“你不开灯,我哪看得到?”
他望着外面灿烂的阳光,疑惑:
“你说什么?”
“现在不是晚上吗?”
他懂了,起身检查一下她的眼睛,重新坐下:
“丫丫,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
“嗯?”她听不懂他说什么。
“没事了,我过几天再来看你吧。好好休息。”他扶着她躺下。
出了房间,Allen杵在门口。
他一眼就看到了Allen狰狞的手背:
“去大厅,你的手需要消毒和包扎。”
在大厅的沙发坐下,Sam熟练地在柜子里找到了药箱。
解开袖扣,才发现,伤口不止在手背,连手腕都有。
Sam一边取出棉签,一边笑道:
“这小妮子有天赋啊,连你这个‘武林高手’都挂彩了。”
“她怎么样?”
“睡下了。”他沾了消毒水,“我得告诉你,她失明了。”
“咝——”他抽了口冷气,看着那人毫不留情地把消毒水往他手背上涂,“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我想,这是她逃避现实的一种方法,无关身体问题,不用担心。你应该庆幸,她没有自杀倾向。”
“可她在慢性自杀,不是吗?”
“一般的忧郁症都会有这样的现象,只要她不采取最直接最迅速的方式,我都会认为她还有救。”
“真不知道你这个医生是怎么当的。”
“我这个医生算是不错了吧?不收你钱,还给你充当临时的外科医生。有时候还真是怀疑,当时你的‘见义勇为’,是不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相信我,如果我想找你,绝不愿意是这样的目的。”
当年在国外留学的Sam,遭到一群流氓的围殴,碰巧遇上了这个也在国外留学的“武林高手”,一下子打跑了所有的流氓。
在他乡,有着同样文化背景的人很容易一见如故。他们就是这样,成了两肋插刀的好兄弟。
“好了。”Sam拍了拍他的伤口。
他蹙眉:
“你就不能有点人性吗?”
“放心,过几天我还会再来看她的。你最好寸步不离地看着她,虽然她不会采取‘最直接最迅速的方式’,可是,盲人的生活会有很多不便的。而且,”他换了最正经的样子:
“你该知道,只有你,才是她最好的药。”
他苦笑:
“是吗?我怎么不觉得自己有这种功效呢?”
“你?”他总结:
“身在福中不知福吧。”
送走了Sam,他回到楼上的卧室,轻轻地推开门,走到床沿。
她蜷缩着,半边脸埋进枕头里,发丝丝丝缕缕地散落在另外那半张脸颊上。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拨开,却还是惊醒了她。
睁开眼睛,果然,那是一双毫无焦距的眼眸。
“Allen?”她轻轻地唤道。
“嗯,是我。”
“这里是?”她挣扎着起来,只因为闻到了若有似无的薰衣草香气。
他将她扶起:
“欢迎回家。”
果然,她回来了。
这是Allen的第二个家,也是她在S市的第二个家。
L园是他们的第一个家,那里曾经住着两个老顽童,每天因为下棋的输赢,或者一些无聊的打赌而争执,最后输了的,就要乖乖地进入厨房。
由于那里离Allen工作的地方太远,他在市中心又安置了另一个家。
结婚后,他们在这个家。周末,他们会回L园和那两个老顽童一起住。
这里,有她的快乐,有她的痛苦,更有难以抹灭的回忆。
就在这里,她说出了斩断两人关系的话,从此,两个有着亲密关系的人,毫无瓜葛。
“肚子饿了吗?”他问。
“你煮?”
他动了动被Sam包成粽子的手,还能动,应该没问题吧?
她坐在饭厅的餐桌,听着厨房里发出连续的“啪啪”声。
从刚才到现在,已经不下十次了。每听到一次,她就会忍不住咧开嘴笑。
最后,连她也按捺不住了,站起来,凭着记忆,摸索着去厨房的方向。
“啪——”
又出现了一个牺牲品,这个听起来,似乎是一个锅。
有声音引导,她顺利地到达厨房门口,扶着门框,对他的行为一言以蔽之: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他回头,望着站在门口一脸笑意的女人。本来看到她笑,心里应该是舒服的,可是现在情况有变。他非常的不爽。
“不要进来,地面……”他不想告诉这个什么都看不到的人,地面都是他失败的痕迹,“很脏。”
她明知故问:
“是吗?哦——”拉长了声音,“那真是委屈你了。”
他不想辩驳,免得被她再发现什么或者再落井下石。
可是,显然她还不想罢休:
“觉不觉得,我们的角色调换了?”
他停下了手里的搅拌,想到了过去。
结婚后,每到周末的早上,他就会早早地叫她起床,要她去做早饭。
本来想趁周末睡个懒觉,忽然被人叫醒,还是去充当堂下妻的工作,她哪里愿意?
忽略他,继续蒙头大睡。
在确认她无视自己的要求后,他将手探入了她的衣襟……
这一招,永远都是最有效的。先是红着脸下床,看到他奸诈无比的笑脸后,她顶着一张臭脸,开始了在厨房的工作。
刚开始的时候,她做的东西只限于简单的煎蛋或泡面或加热包子,结果,他看都不看,直接拿去倒掉了。
原因是:
“我不允许那些防腐剂或者致癌因素这么容易地侵害我的身体健康。”
她瞪着他,
他才是她的“防腐剂”、“致癌因素”。
在他的压迫下,在牺牲了无数的食材和餐具后,她已经可以做一些他喜欢吃的早餐了。
有一次,她一边做早餐,一边问:
“为什么你老是要我下厨?请个人回来不行吗?”
怎么说她在家里,也是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娇娇女,怎么一嫁给她就变成任劳任怨的下堂妻了?
“我有请人啊。”他请的大厨,也是有双休日的。双休日的大厨,就变成她了。
“那你自己不会下厨吗?”想吃自己又不愿意动手,哪有这样的男人啊?
“厨房……”他想了想,终于说出了原因,“脏。”
这时的她,真的想那个铲子或者平底锅把他敲晕了。
“那个,应该可以了吧?”她好心地提醒他。
他回过神,看着锅里不断向上的泡泡,赶紧熄火。
先搀扶她回到饭桌,再盛了一碗白粥,放在她面前,将勺子塞到她手里。
她慢慢地尝了一口:
“味道还不错。”
“谢谢赞赏。”
“以后如果你失业了,还有资本留在家里相妻教子。”
他张开口,又将想问的问题咽回肚子里了。
“赶紧吃,吃完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她似乎有些紧张。
他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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