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翅膀的风

48 蜕变(下)


周末,被喻为G市“绿肺”的翠屏山上人潮如涌,这座山是本市有名的风景点,山虽不太高占地也不算广阔,但在寸金尺土的大城市里可以保留这样的自然环境还算是不错的了。下午时分,越来越多的游客来到山脚,大多是一对对情侣。皆因新闻报道这天晚上会出现几百年一遇的猎户座流星雨,晚上如果天气晴朗,用肉眼就能够观测到,因此城中众多情侣便蜂拥而至,期待与情人齐赏奇观,顺便再许个愿。
    韩翊慢慢驾着车随着车流排队上山,他在入口处交钱取卡,然后缓缓往山上开去,到半山腰有一个露天停车场,再往上便只能步行或乘搭缆车。他开到停车场后,锁好车,随着人流走到缆车乘搭处,购票上山。到了山顶,几乎所有地方都已挤满了人,他找了个地方坐下,默默看着天上浮云飘荡。
    太阳渐渐西斜,月亮悄悄爬了上来,不知不觉天已全黑。周围的人群吵吵闹闹,聊天的,照着电筒打牌的,吃吃喝喝的,干什么的都有,一片闹哄哄。韩翊又静坐了一会,看看表时间已经差不多,便开始下山,回到车上拿出一个准备好的袋子,到公共厕所里全身换了一套装束,然后步行到山脚,打了计程车往肖飞菲约定地点而去。
    走到半途肖飞菲催促的电话就已经打来,韩翊安慰她因为地方偏远不好找,等会就到了。又开了约半个小时,计程车终于停在一栋独立小楼前面。这里已是郊区,周围最近的住户都在几百米外,小楼有自己的院子,外面是一片绿化草地,不远处是个小树林。这是肖飞菲朋友一个亲戚的,因为全家都移民了,这个房产便一直丢空,平时让她朋友照看和无偿使用。她朋友看中这里偏僻荒凉,又无人过问,便常常带一帮猪朋狗友来厮混,肖飞菲他们一帮人最疯狂最堕落的聚会派对通常便在这里举行。
    韩翊走进屋子,里面已经聚有十多个人,除了肖飞菲他一个都不认识,这是她最隐秘的小圈子,直到今天,她才敢让他知道,她觉得现在的韩翊和她已经没有什么两样,所以不再对他隐瞒。
    屋里众人或坐或站,有的抽烟有的喝酒,大家围成一个圈子,嘻嘻哈哈的笑闹不已,桌子上一个躺倒的空啤酒瓶,其中一个人用手一拨,酒瓶子开始滴溜溜地转,又慢慢停了下来,瓶嘴和瓶底各指向一个女孩,众人高叫着起哄,两个女孩也不推搪,站起身来竟当着众人开始拥吻,众人霎时又吹口哨又鼓掌。
    肖飞菲和韩翊坐在后面的吧台看着他们闹,韩翊看着那两人只感到一阵阵恶心,肖飞菲却一边看一边咯咯笑着,这应该是他们常玩的游戏。忽然,肖飞菲碰碰韩翊手臂说:“我们也去玩吧。”
    韩翊看她一眼,冷冷地道:“如果转到我和别人,你愿意看着我和别人亲吻吗?”
    “啊?”肖飞菲不禁一愕,想了想说:“那我们还是看他们玩算了。”
    韩翊不答话,转过身慢慢喝酒,肖飞菲不再强求他参与,陪在一边,心想他可能一时还不习惯这种场面。夜越来越深,那帮人越玩情绪越高涨,言行也更为不堪。韩翊看看时间,已是午夜,他心中暗忖为何陆驰还没到,这时忽然门铃叮咚一响,肖飞菲走过去开门,韩翊也随着走过去。
    门打开,果然是陆驰那张满是谄媚笑容的脸,一见他,肖飞菲立时脸一沉不悦道:“你怎么来了?”“我叫他来的。”身后传来韩翊的声音。“是啊是啊。”陆驰连忙堆着笑,“我来给大家助助兴嘛,我可带了好东西来的。”肖飞菲一撇嘴,转身入内,陆驰连忙屁颠屁颠地跟在后头走了进来。
    一进门他便和屋里众人打招呼,看到他大家立时一阵欢呼。陆驰连忙拿出带来的宝贝,一边分给众人一边说:“这可最新到的,比以前的更好!”又走到韩翊跟前,递给他两小袋,说:“这个叫冰蓝,我保证是市里能买到最好最纯的!试试吧,包你满意!嘿嘿。”
    韩翊笑了笑接了过来,说:“既然来了,就一齐玩吧。”
    “哎,好。”陆驰一口答应,这帮人已经从他手里买过不知道多少次,早混熟了,此刻见到他们玩得兴起,早已心痒难耐,一听韩翊这么说,立马便跑到人堆中去了。
    陆驰一走开,肖飞菲便问韩翊:“你怎么会叫他来的?”
    “上次他说能搞到好东西,我想既然玩就要尽兴,所以叫上他了。”韩翊一边说一边递给她一小袋,透明的塑料袋里是粉蓝色的药丸,韩翊打开袋子,倒出两颗放进嘴里,就着啤酒一饮而下。肖飞菲虽有点狐疑,但见韩翊直截了当地吃了下去,便不再怀疑,也吃了两颗。
    本来在游戏的人早就撤掉茶几,厅中央空出一大块地方,震耳欲聋的音乐响起,一群人开始狂魔乱舞。看着众人,肖飞菲也开始跃跃欲试,韩翊俯在她耳边让她先去玩他去去洗手间,肖飞菲点点头,随之融入了疯狂的舞群中。
    韩翊走到后面的卫生间,锁上门,掩好窗,舌头一翻将刚才压在舌底下的药丸吐在马桶里冲掉,又走到洗手盆处,捧了几口水漱口。他双手抚着盆边,抬头看着镜子,从前那个眼神清澈磊落光明、被慕容若风深爱着的韩翊已经消失了,现在镜子里的只是个眼神阴狠冷酷无情手段卑鄙的魔鬼,镜里的人咬着牙,瞪着他,如在质问:“韩翊,你到底在干什么?”他也直直地盯住镜子,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我要干什么,很快你就知道了。”说着双手一按霍然直起身,走出了卫生间。
    客厅里,所有人在酒精和药物的作用下已经全部陷入一种病态的狂热兴奋状态中,个个眼神迷离,手足不受控制似的乱舞,嘴里或笑或叫,韩翊冷眼看着这一切,肖飞菲忽然发现了他,咯咯笑着歪歪斜斜地走过来,拉起他走进场中,韩翊伴着她起舞。陆驰这次带来的冰蓝确实比以前的药力要强得多,肖飞菲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如在云端,脸上无法控制地笑着,一会扑在这个身上一会拉着那个肩膀,穿花蝴蝶般在场中乱转,神智已有点迷乱。
    韩翊慢慢一步步移到人群外沿,走到陆驰身边拍拍他肩膀:“你跟我来一下。”陆驰呵呵笑着,一边乱扭一边说:“这帐…晚点结都可以…我…信得过你。”韩翊笑了笑说:“还是早点算的好,晚些我可没空。”“哦……”陆驰拖长了声调,手指摇摇晃晃地在韩翊面前点着,一脸恍然的样子,哈哈笑着说:“我明白了,哈哈。好,我们走。”韩翊点点头:“明白就好。”说着攀着他肩膀把他带到二楼一个房间。
    陆驰走进房间,韩翊看看走廊没人便也跟了进去把门反锁,陆驰努力睁开迷糊的眼睛,笑着说:“不用那么神秘…我和他们熟的很,知道了也无所谓的。”韩翊抽抽嘴角笑了笑,也不答话,慢慢走到他跟前,突然迅捷无伦地一拳击出,直打在陆驰头上,陆驰立刻软倒在地一声不吭地昏了过去,韩翊抓着他衣领将他拖进了洗手间,掩上洗手间门,然后再退出房间往楼下走去。
    还没走下楼梯,忽然肖飞菲已经扶着墙壁,跌跌撞撞地走了上来,一见到他便埋怨地嗔道:“你到哪里去了?”韩翊淡淡说:“我和陆驰谈点事。”肖飞菲笑着手一摆说:“别理他。”又伏在他怀里,双手抓住他衣襟双唇迎了上去,韩翊忽地抱紧她也用力吻了下来,两人吻得激烈狂放,纠缠的身体在走廊两壁不住碰撞,顷刻间便相拥着走进了刚才那间房。韩翊一把房门关上,肖飞菲便急不可耐地在他胸前摸索着解扣子,韩翊抓住她手腕,轻笑着说:“我自己来。”又朝床上看看,道:“你在上面等我。”肖飞菲迷离散乱的眼波流转,娇笑着应了声。韩翊拍拍她的脸,笑着往卫生间走去。
    他闪进卫生间里,陆驰仍然昏迷不醒,韩翊动手将他的外衣鞋袜全部脱掉,肖飞菲听到里面窸窸窣窣的脱衣声,痴痴地笑着,将自己也脱得仅剩内衣,钻进了被窝等候。不一会,韩翊走了出来,肖飞菲虽然迷乱但还有一丝神智,见他还是穿得整整齐齐的不禁一愕,韩翊走到床边,她伸出双臂绕上他脖子边问:“你怎么还穿着衣服啊?”韩翊附在她耳边说:“不用急。”左手忽然一掌切在她后颈,肖飞菲立时无声无息地倒在被窝中。
    韩翊慢慢站起身,眼中再无半点温情,只剩一脸冷酷沉狠,他转身从卫生间里拖出陆驰,扔到床上,将他的手搭在肖飞菲肩上,盖上被子。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副手套戴上,将陆驰给他的两袋冰蓝全部倒出来,洒得桌上地上床上到处都是。随后,他将陆驰衣服里还剩的十多包冰蓝全部拿出来,关上房门,步下一楼。
    大厅里众人已散在不知哪个角落哪个房间里胡混,韩翊隐隐约约的听到一阵阵淫靡的声浪,他将一袋袋冰蓝抛在大厅各处,又将自己用过的杯子等等全部清洗擦拭一遍。做完一切,他静静默想一次,确认自己所有痕迹都已消灭,便悄悄离开。
    韩翊走在黑暗中隐入附近的小树林,然后拿出手机,换上新的电话卡,拨通了报警电话。不一会,两辆警车闪着警灯来到,跳下两队警员将小楼团团包围,片刻之后小楼内传出一片喧哗吵嚷声,再一会便有衣衫不整神智不清的人被拷着双手从楼里鱼贯而出,韩翊远远注视着这一切,这时,肖飞菲也走了出来,她看来迷迷糊糊仍然不知发生什么事,衣服被别人帮她套了起来,脚步踉跄。跟着的是陆驰,神情萎靡,胡言乱语,双手乱挥,被背后的警员推搡着上了警车。所有人都上车后,警察将小楼封锁,留下几个守卫和取证的人员,警车便呼啸而去,韩翊看看表,凌晨四点,和他计划中的时间差不多。
    韩翊从树林里走出来,沿小路折往公路,不知走了过久,终于见到一辆过往计程车,将他载到翠屏山脚。山脚下依然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韩翊混在人潮里上了山顶,天亮之后再乘缆车回到停车场,把衣服换回来,又将手套电话卡等扔进垃圾桶,随后驾车下山回营。
    回到宿舍,他洗了个澡,把所有衣服丢洗衣机,倒上洗衣粉和消毒液开始清洗,然后躺在床上,慢慢抽着烟。自从他听过那张光盘里的录音起便决意要向肖飞菲报复,他先找到利少阳,了解清楚整个事情经过,包括陆驰和肖飞菲过去的一切。之后,又假意与肖飞菲复合,和她纵情声色,让她看着他一步步颓废,相信他一点点堕落,令她解除对他的防范,也让他有机会接触到她背后的小圈子,最后便是等待机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只是想不到机会来得这么快。
    事情已按他的计划顺利进行,但此刻他心底却没有一丝喜悦。韩翊慢慢坐起,拉开抽屉,打开书本拿出里面夹着的一张照片,这是他和慕容若风在商场里一时兴起照的大头相,两人的脸紧紧贴在一起,笑得那么灿烂,那是多么美好的时光,可惜已一去不复返。现在的他再回不去当初了,他成了一个堕落颓废、不择手段、行径卑劣的人。他爱的人早已失去,挚友也已远离,连最后一个爱自己的人都被他亲手送进监牢,他已彻彻底底成为了一个孤独者。
    韩翊颤抖着手拿起照片,烟头已然熄灭掉到地上,热泪却流了下来,一滴一滴落在照片上,晕了开去,往昔的一切都随着相中人影模糊消散,所有的美好与幸福都已经灰飞烟灭随风而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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