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短篇合集

第184章


    “我讲讲我先做了些什么,后来又是如何着手去做的。”福尔摩斯说道,“从车站和你
们分手后,我就悠然自得地徒步而行,经过优美的萨里风景区,来到一个名叫里普利的小村
落,在小客店里吃过茶点,然后灌满水壶,口袋里装了一块夹心面包,做好了一切准备。我
一直等到傍晚,才又返回沃金,当我来到布里尔布雷旁边的公路时,已是黄昏时分了。
    “嗯,我一直等到公路上渺无人迹——我想,那条公路上行人从来不太多的——于是我
爬过栅栏,来到屋后宅地。”
    “那大门日夜都是开着的啊,”费尔普斯突然喊道。
    “不错,可是我特别喜爱这么干。我选择了长着三棵枞树的地方,在这些枞树掩蔽下,
我走了过去,屋子里没有一个人能看到我。我蹲伏在旁边的灌木丛中,从一棵树匍匐前进到
另一棵——我裤子膝盖破成这样就是证明,一直爬到你卧室窗户对过的那丛杜鹃花旁边。我
在那儿蹲下来,等候事情的发展。
    “你房里的窗帘还没有放下,我可以望见哈里森小姐坐在桌旁看书。她合上书关牢百叶
窗退出卧室时,已是十点一刻了。
    “我听到她关门,清楚地听到她用钥匙锁门的声音。”
    “钥匙?”费尔普斯突然喊道。
    “对,我事先吩咐过哈里森小姐,在她就寝时,从你的卧室外面把门锁上,并且亲自拿
着钥匙。她一丝不苟地执行了我的各项命令,肯定说,要是没有她的合作,你就不会找到你
上衣口袋中的那份文件了,后来她走开了,灯也熄了,我依旧蹲在杜鹃花丛中。
    “夜色晴朗,但守候起来仍然是令人厌烦的。当然,那种激动的心情,就如同渔人躺在
河边守候鱼群一样。不过,时间等得非常久,华生,几乎就象你我在查究‘斑点带子案’那
个小问题时,在那间死气沉沉的屋子里等候的时间一样长。沃金教堂的钟声一刻钟一刻钟地
响过去,我不止一次地想,也许不会发生什么事了。可是,终于在凌晨两点钟左右,我突然
听到拉开门闩和钥匙转动的响声。顷刻间,供仆役出入的门开了,约瑟夫·哈里林先生在月
光下走了出来。”
    “约瑟夫?!”费尔普斯突然喊道。
    “他光着头,可是肩上披着一件黑斗篷,以便在遇到紧急情况时,他可以立即把脸蒙
上。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墙壁阴影下,接近窗户,将一把长薄片刀插入窗框,拨开窗闩。然后
他撬开窗户,又把刀子插进百叶窗缝中,把百叶窗打开了。
    “我从藏身的地方可以看清室内情况和他的一举一动。他点燃壁炉台上的两支蜡烛,动
手卷起门旁地毯的一角。一会儿弯腰取下一块小方木板,那是供管子工修理煤气管道接头时
用的。这块木板盖着丁字形煤气管接头,有条管子通往楼下厨房,是给厨房供煤气用的。约
瑟夫从这隐蔽之处取出一小卷纸来,把木板重新盖好,又把地毯铺平,吹熄了蜡烛,因为我
正站在窗外守候他,他一下子撞进我怀里。
    “啊,约瑟夫先生比我想象的还要凶恶得多!他拿刀向我扑来,我不得不再次抓住他,
在我占上风之前,我指节上让刀划伤了。在我们结束搏斗之后,他由于仅能用一只眼看人,
看起来象个凶犯,可是他听了我的劝告,把文件交了出来。我拿到文件,便放他走了。不过
我今早给福布斯发了一份电报,把详情都告诉他了。如果他动作麻利,能抓住他要捉的人,
那就太好了。可是如果象我预料的那样,他赶到那里人已经逃走了,呃,那政府还巴不得
呢。我想,首先,霍尔德赫斯特勋爵,其次,珀西·费尔普斯先生都宁愿这件案子不经违警
罪法庭审理才好呢。”
    “我的天啊!”我们的委托人呻吟道,“请告诉我,难道在我极其痛苦的十个星期中,
这份失窃文件始终和我一起在那间屋子里吗?”
    “正是这样。”
    “那么约瑟夫!约瑟夫是一个恶棍和盗贼了!”
    “嗨!恐怕约瑟夫是一个比他外表看来更阴险、更危险的人物。从他今早对我所说的话
来看,我推测他在股票交易中亏了血本,为了转转运气,什么坏事都准备去干。作为一个极
端自私的人,一碰到机会,他既不顾他妹妹的幸福,也不考虑你的名誉。”
    珀西·费尔普斯坐回他的椅中。“我的头都昏了,”他说道,“你的话使我更加晕头转
向。”
    “你这件案子最主要的困难,”福尔摩斯说教似地指出道,“就在于线索太多。极重要
的线索被毫不相干的迹象遮掩住了。我们面前的事实非常多,只能从中选择必要的,按顺序
把它们串起来,以便重视这一连串怪事的各个环节。我开始对约瑟夫产生怀疑的根据是,你
曾打算在失窃的那天晚上和他一起回家,我很自然想到他必然会来找你,因为他对外交部很
熟悉,又是顺路。后来我听你说有人急于潜入那间卧室。
    我想,只有约瑟夫才可能把东西藏在那间卧室里——你对我们说过你那天和医生一起回
到卧室时,是怎样让约瑟夫搬出卧室的——到那时我的怀疑就变成了肯定。特别是头一夜没
有人陪你住,就有人企图潜入室内,这说明这位不速之客对房内的情况很熟悉。”
    “我是多么有眼无珠啊!”
    “我查明这件案子的事实经过是这样的:约瑟夫·哈里森从通向查尔斯街的那个旁门走
进外交部,因为他熟悉路,所以在你离开办公室时,他直接闯进去,发现那里一个人也没
有,立刻按起电铃来,正在按铃时,一眼看到桌上的文件。一瞥之间,他觉得他面前是一个
很好的机会,可以得到一份极有价值的国家文件,他一下子把它揣到口袋里扬长而去。正如
你所回忆的那样,过了几分钟打盹刚醒的看门人才提醒你注意铃声,这一点时间是足够盗贼
逃跑的了。
    “他乘第一班车回到沃金,检查了赃物,肯定它极为珍贵,便把那份协定藏到他认为非
常安全的地方,企图一两天内取出,送到法国大使馆或他认为可以出高价的任何地方。可是
你突然返回家中。他措手不及,就被迫从那间卧室搬了出来。
    从那时以后,屋里一直至少有两个人在,使他再也无法拿出他的珍宝。这种情况简直使
他急得发疯。不过他终于看到了机会。他设法潜入室内,可是你没有睡熟,挫败了他的计
划。
    你可能还记得,那天晚上你没有服用平常吃的那种药。”
    “我记得。”
    “我想,他一定在那药里做了手脚,因此他相信你一定会毫无知觉了。当然,我知道,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他觉得能毫无危险地重新再干,那他还是要再去试试的。你离开卧室自
然是他求之不得的机会。我让哈里森小姐整天待在屋里,为的是使他不能趁我们不在时先下
手。我一方面使他误认为没有危险,一方面,正如刚才说过的,监视着卧室内的动静。我早
就知道文件十之八九是藏在卧室里,但我不愿拆开所有的地板和壁脚去搜寻它。我让他自己
从隐藏之处拿出来,我就省了许多麻烦。还有什么地方我没有讲清楚的吗?”
    “第一次他本来可以从门里进去,为什么偏要撬窗户呢?”
    我问道。
    “从门里进他得绕过七间卧室,另一方面,他从窗户却可以毫不费力地跳进草坪。还有
什么问题吗?”
    “你不认为,”费尔普斯问道,“他有什么行凶的企图吗?
    那把刀子只能作凶器用啊。”
    “可能是这样,”福尔摩斯耸耸双肩回答道,“我只能肯定地说,约瑟夫·哈里林先生
绝对不是一个肯发善心的君子。”●
最后一案
福尔摩斯探案之回忆录
[英]柯南道尔/著  李家云/译
    我怀着沉痛的心情提笔写下这最后一案,记下我朋友歇洛克·福尔摩斯杰出的天才。从
“血字的研究”第一次把我们结合在一起,到他介入“海军协定”一案——由于他的介入,
毫无疑问,防止了一场严重的国际纠纷——尽管写得很不连贯,而且我深深感到写得极不充
分,但我总是竭尽微力把我和他共同的奇异经历记载了下来。我本来打算只写到“海军协
定”一案为止,绝口不提那件造成我一生惆怅的案件。
    两年过去了,这种惆怅却丝毫未减。然而,最近詹姆斯·莫里亚蒂上校发表了几封信,
为他已故的兄弟辩护。我无可选择,只能把事实真相完全如实地公诸于众。我是唯一了解全
部真相的人,确信时机已到,再秘而不宣已没有什么用处了。
    据我所知,报纸上对此事只有过三次报道:一次见于一八九一年五月六日《日内瓦杂
志》;一次见于一八九一年五月七日英国各报刊载的路透社电讯;最后一次就是我上面提到
的几封信,那是最近才发表的。第一次报道和第二次报道都过分简略,而最后一次,正如我
要指出的,是完全歪曲事实的。我有责任把莫里亚蒂教授和歇洛克·福尔摩斯之间发生的事
实真相第一次公之于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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