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短篇合集

第187章


    “那么,你不知道贝克街的事吗?”
    “贝克街?”
    “昨夜他们把我们的房子点着了。不过没有造成重大损失。”
    “我的天哪!福尔摩斯,这是不能容忍的!”
    “从那个用大头棒袭击我的人被捕以后,他们就找不到我的行踪了。否则他们不会以为
我已回家了。不过,他们显然预先对你进行了监视,这就是莫里亚蒂来到维多利亚车站的原
因。你来时没有留下一点漏洞吗?”
    “我完全按你吩咐行事的。”
    “你找到那辆双轮马车了吗?”
    “对,它正等在那里。”
    “你认识那个马车夫吗?”
    “不认识。”
    “那是我哥哥迈克罗夫特。在办这样的事情时,最好不依赖雇用的人。不过我们现在必
须制定好对付莫里亚蒂的计划。”
    “既然这是快车,而轮船又和这列车联运,我认为我们已经成功地把他甩掉了。”
    “我亲爱的华生,我曾对你说过这个人的智力水平和我不相上下,你显然并未完全理解
这话的意思。如果我是那个追踪者,你决不会认为,我遇到这样一点小小的障碍就被难倒
了。那么,你又怎能这样小看他呢?”
    “他能怎么办呢?”
    “我能怎么办,他就能怎么办。”
    “那么,你要怎么办呢?”
    “定一辆专车。”
    “可是那一定太晚了。”
    “根本不晚。这趟车要在坎特伯雷站停车,平常总是至少耽搁一刻钟才能上船。他会在
码头上抓住我们的。”
    “那别人还以为我们是罪犯呢。我们何不在他来到时先逮捕他?”
    “那就使我三个月的心血白费了。我们虽然能捉住大鱼,可是那些小鱼就会横冲直撞,
脱网而逃。但到星期一我们就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不行,决不能逮捕他。”
    “那怎么办呢?”
    “我们从坎特伯雷站下车。”
    “然后呢?”
    “啊,然后我们作横贯全国的旅行,到纽黑文去,然后到迪埃普去。莫里亚蒂一定象我
在这种情况下会作的那样到巴黎,认准我们托运的行李,在车站等候两天。与此同时,我们
买两个毡睡袋,以便鼓励一下沿途国家的睡袋商,然后从容自在地经过卢森堡和巴塞尔到瑞
士一游。”
    所以,我们在坎特伯雷站下了车,可是下车一看,还要等一小时才有车到纽黑文。
    那节载着我全套行装的行李车疾驰而去,我依然心情沮丧地望着,这时福尔摩斯拉了拉
我的衣袖,向远处指着。
    “你看,果然来了。”他说道。
    远方,从肯特森林中升起一缕黑烟,一分钟后,可以看到机车引着列车爬过弯道,向车
站疾驰而来。我们刚刚在一堆行李后面藏好身,那列车就鸣着汽笛隆隆驶过,一股热气向我
们迎面扑来。
    “他走了,”我们见那列车飞快地越过几个小丘,福尔摩斯说道,“你看,我们朋友的
智力毕竟有限。他要是能把我推断的事推断出来,并采取相应的行动,那就非常高超了。”
    “他要是赶上我们,会怎么样呢?”
    “毫无疑问,他一定要杀死我的。不过,这是一场胜负未卜的格斗。现在的问题是我们
在这里提前进午餐呢,还是赶到纽黑文再找饭馆;不过到纽黑文就有饿肚子的危险了。”
    当夜我们到达布鲁塞尔,在那里逗留了两天,第三天到达施特拉斯堡。星期一早晨福尔
摩斯向苏格兰场发了一封电报,当晚我们回旅店就见回电已经到了。福尔摩斯拆开电报,然
后便痛骂一声把它扔进了火炉。
    “我早就应该预料到这一点!”福尔摩斯哼了一声说道,“他跑了。”
    “莫里亚蒂吗?”“苏格兰场破获了整个集团,可就是没有抓住莫里亚蒂,他溜走了。
既然我离开了英国,当然谁也对付不了他了,可是我却认为苏格兰场已经稳操胜券了。我
看,你最好还是回英国去,华生。”
    “为什么?”
    “因为现在你和我作伴已经很危险了。那个人老巢已经被端了,如果他回到伦敦去,他
也要完蛋。假如我对他的性格了解得不错的话,他必定一心要找我复仇。在那次和我简短的
谈话里,他已说得很清楚了。我相信他是说得出就做得到的。因此我必须劝你回去行医。”
    因为我曾多次协助他办案,又是他的老朋友,所以很难同意他的这种建议。对这个问
题,我们坐在施特拉斯堡饭馆争论了半小时,但当夜决定继续旅行,我们平安到达日内瓦。
    我们一路漫游,在隆河峡谷度过了令人神往的一周,然后,从洛伊克转路前往吉米山
隘,山上依然积雪很厚,最后,取道因特拉肯,去迈林根。这是一次赏心悦目的旅行,山下
春光明媚,一片嫩绿,山上白雪皑皑,依然寒冬。可是我很清楚,福尔摩斯一时一刻也没有
忘掉横在他心上的阴影。无论是在淳朴的阿尔卑斯山村,还是在人迹稀少的山隘,他对每一
个从我们身旁经过的人都急速地投以警惕的目光,仔细打量着。我从这件事看出,他确信,
不管我们走到哪里,都有被人跟踪的危险。
    我记得,有一次我们通过了吉米山隘,沿着令人郁闷的道本尼山边界步行,突然一块大
山石从右方山脊上坠落,咕咚一声掉下来,滚到我们身后的湖中。福尔摩斯立刻跑上山脊,
站在高耸的峰顶,延颈四望。尽管我们的向导向他保证,春季这个地方山石坠落是经常的现
象,仍无济无事。福尔摩斯虽默不作声,但向我微笑着,带着早已料到会有此事那种神情。
    尽管他十分警惕,但并不灰心丧气。恰恰相反,我过去还从未见过他这样精神抖擞过。
他一次又一次反复提起:如果他能为社会除掉莫里亚蒂教授这个祸害,那末,他就心甘情愿
结束他的侦探生涯。
    “华生,我满可以说,我完全没有虚度此生,”福尔摩斯说道,“如果我生命的旅程到
今夜为止,我也可以问心无愧地视死如归。由于我的存在,伦敦的空气得以清新。在我办的
一千多件案子里,我相信,我从未把我的力量用错了地方。我不太喜欢研究我们的社会的那
些浅薄的问题,那是由我们人为的社会状态造成的,却更喜欢研究大自然提出的问题。华
生,有一天,当我把那位欧洲最危险而又最有能耐的罪犯捕获或消灭的时候,我的侦探生涯
也就告终了,而你的回忆录也可以收尾了。”
    我准备尽量简明扼要而又准确无误地讲完我这个故事。
    我本心是不愿细讲这件事的,可是我的责任心不容许我遗漏任何细节。
    五月三日,我们到了荷兰迈林根的一个小村镇,住在老彼得·斯太勒开设的“大英旅
馆”里。店主是一个聪明人,曾在伦敦格罗夫纳旅馆当过三年侍者,会说一口漂亮的英语。
四日下午,在他的建议下,我们两人一起出发,打算翻山越岭到罗森洛依的一个小村庄去过
夜。不过,他郑重地向我们建议不要错过半山腰上的莱辛巴赫瀑布[瑞士著名瀑布。——译
者注],可以稍微绕一些路去欣赏一番。
    那确实是一个险恶的地方。融雪汇成激流,倾泻进万丈深渊,水花高溅,宛如房屋失火
时冒出的浓烟。河流注入的谷口本身就有一个巨大的裂罅,两岸矗立着黑煤一般的山岩,往
下裂罅变窄了,乳白色的、沸腾般的水流泻入无底深壑,涌溢迸溅出一股激流从豁口处流
下,连绵不断的绿波发出雷鸣般巨声倾泻而下,浓密而晃动的水帘经久不息地发出响声,水
花向上飞溅,湍流与喧嚣声使人头晕目眩。我们站在山边凝视着下方拍击着黑岩的浪花,倾
听着深渊发出的宛如怒吼的隆隆响声。
    半山坡上,环绕瀑布辟出一条小径,使人能饱览瀑布全景,可是小径断然终止,游客只
好原路返回。我们也只好转身返回,忽然看到一个瑞士少年手拿一封信顺小路跑过来,信上
有我们刚刚离开的那家旅馆的印章,是店主写给我的。信上写着,在我们离开不久,来了一
位英国妇女,已经到了肺结核后期。她在达沃斯普拉茨过冬,现在到卢塞恩旅游访友。
    不料她突然咯血,数小时内,颇有生命危险,如能有一位英国医生为她诊治,她将感到
十分快慰,问我可否返回一趟等等。好心的店主斯太勒在附言中又说,因为这位夫人断然拒
绝让瑞士医生诊治,他别无办法只好自己担负重大的责任,我如允诺,他本人将对我蒙感大
德。
    这种请求,是不能置之不理的,不能拒绝一位身在异国生命垂危的女同胞的请求。可是
要离开福尔摩斯,却又使我踌躇不决。然而,最后我俩一致决定,在我返回迈林根期间,他
把这位送信的瑞士青年留在身边做向导和旅伴。福尔摩斯说,他要在这瀑布旁稍事逗留,然
后缓步翻山而过前往罗森洛依,我在傍晚时分到那里和他相会。我转身走开时,看到福尔摩
斯背靠山石,双手抱臂,俯瞰着飞泻的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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