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短篇合集

第198章


我向走廊望过去,忽见一道微弱的亮光从藏书室敞开的门内射出,这时你可想见
我是多么惊奇了。临睡前我已经亲自把藏书室的灯熄灭,把门也关上了。我自然首先想到这
一定是夜盗了。赫尔斯通庄园的走廊里的墙壁上装饰着许多古代武器的战利品。我从里面挑
出一把战斧,然后,丢了蜡烛,蹑手蹑脚地走过走廊,向门里窥视。
    “‘原来是管家布伦顿呆在藏书室里。他衣着整齐地坐在一把安乐椅里,膝上摊着一张
纸,看上去好象是一张地图,手托前额,正在沉思。我瞠目结舌地立在那里,暗中窥探他的
动静。只见桌边放着一支小蜡烛,我借着那微弱的烛光,瞧见他衣着整齐,又见他突然从椅
上站起来,走向那边一个写字台,打开锁,拉开一个抽屉。他从里面取出一份文件,又回到
原来的座位,把文件平铺在桌边蜡烛旁,开始聚精会神地研究起来。看到他那样镇静自若地
检查我们家的文件,我不禁勃然大怒,便一步跨向前去。这时布伦顿抬起头来,见我站在门
口,便跳起来,脸吓得发青,连忙把刚才研究的那张海图一样的文件塞进怀中。
    “‘我说:“好哇!你就这样报答我们对你的信任。明天你就离职辞行吧。”
    “‘他垂头丧气地一鞠躬,一言不发地从我身边溜走了。
    蜡烛依然摆在桌上,借助烛光,我瞥了一眼,看布伦顿从写字台里取出的文件到底是什
么。出乎我的意料,那文件根本无关紧要,只是一份奇异的古老仪式中的问答词抄件而已。
这种仪式叫“马斯格雷夫礼典”,是我们家族的特有仪式。过去几世纪以来,凡是马斯格雷
夫家族的人,一到成年就要举行这种仪式——这只同我们家族的私事有关,就象我们自己的
纹章图记一样,或许对考古学家有些重要作用,但是毫无实际用处。’
    “‘我们最好还是回头再谈那份文件的事吧,’我说道。
    “‘如果你认为确有必要的话,’马斯格雷夫也有些迟疑地答道,‘好,我就继续讲下
去:我用布伦顿留下的钥匙重新把写字台锁好,刚要转身走开,突然发现管家已经走回来站
在我面前,这使我吃了一惊。
    “‘他感情激动,声音嘶哑地高声喊道:“先生,马斯格雷夫先生,我不能丢这个脸,
先生,我虽然身份低微,但平生极重脸面,丢这份脸就要了我的命。先生,如果你绝人生
路,那我的死亡应由你负责,我会这么办的,确实不假。先生,如果在出了这件事以后你再
也不能留我,那么,看在上帝面上,让我向你申请在一个月内离开,就如同自愿辞职一样。
马斯格雷夫先生,辞职没有关系,但是当着所有熟人的面前把我赶出去可不行。”
    “‘我答道:“你不配那么多照顾,布伦顿,你的行为极其恶劣。不过,既然你在我们
家这么长时间了,我也无意让你当众丢脸。不过一个月时间太长了,一星期之内离开吧,随
便找个什么理由都行。”
    “‘他绝望地叫道:“只给一个星期?先生。两个星期吧,我说,至少两个星期!”
    “‘我重复道:“一个星期。你该认为这对你已是非常宽大的了。”
    “‘他象一个绝望的人,垂头丧气地悄悄走开了。我吹熄了灯,回到自己房里。
    “‘以后两天,布伦顿非常勤奋专注,克尽职守。我也不提发生过的事,怀着一种好奇
心等着看他怎样保全面子。他有个习惯,总是吃罢早餐来接受我对他一天工作的指示,可是
第三天早晨他没有来。我从餐室出来时碰巧遇到女仆雷切尔·豪厄尔斯。前面已经说过,这
位女仆最近刚刚病愈复原,疲惫不堪,面无血色,于是我劝她不要再去工作。
    “‘我说道:“你应当卧床休息,身体结实些了,再工作。”
    “‘她带着那么奇怪的表情望着我,使我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又犯了脑病。
    “‘她说道:“我已经够结实的了,马斯格雷夫先生。”
    “‘我回答道:“我们要听听医生怎么说。你现在必须停止工作,你到楼下时,请告诉
布伦顿,我要找他。”
    “‘她说道:“管家已经走了。”
    “‘我问道:“走了!到哪儿去了?”
    “‘她说:“他走了,没有人看见他。他不在房里。啊,是的,他走了,他走了!”雷
切尔说着,靠在墙上,发出一阵阵尖声狂笑,这种歇斯底里的突然发作,使我毛骨悚然,我
急忙按铃叫人帮忙。仆人们把姑娘搀回房去。我向她询问布伦顿的情况,她依然尖叫着,抽
泣不止。毫无疑问,布伦顿确实不见了。他的床昨夜没有人睡过,从他前夜回房以后,再没
有人见到过他。也很难查明他是怎样离开住宅的,因为早晨门窗都是闩着的。他的衣服、
表,甚至钱钞,都在屋里原封没动,只有常穿的那套黑衣服不见了。他的拖鞋穿走了,长统
靴子却留下来。那么管家布伦顿夤夜到哪里去了呢?他现在又怎么样了呢?
    “‘我们当然把整个庄园从地下室到阁楼都搜索了一遍,可是连他的影子都没有。正如
我说过的,这是一所象迷宫一样的老宅邸,特别是那些古老的厢房,现在实际上已无人居
住。可是我们反复搜查了每个房间和地下室,结果连失踪者的蛛丝马迹也没有。我很难相信
他能丢弃所有财物空手而去,再说他又能到什么地方去呢?我叫来了当地警察,但也无济无
事。前夜曾经下过雨,我们察看庄园四周的草坪与小径,依然徒劳无益。情况就是这样。后
来事情又有了新进展,把我们的注意力从这个疑团上引开了。
    “‘雷切尔·豪厄尔斯两天来病得很厉害,有时神志昏迷,有时歇斯底里,我便雇了一
个护士给她陪夜。在布伦顿失踪后的第三个夜晚,护士发现病人睡得香甜,便坐在扶手椅上
打盹,第二天大清早醒来,发现病床上空空如也,窗户大开,病人已无影无踪。护士立即叫
醒了我,我带领两个仆人立即出发去寻找那个失踪的姑娘。她的去向并不难辨认,因为从她
窗下开始,我们可以沿着她的足迹,毫不费力地穿过草坪,来到小湖边,在这里,足迹就在
石子路附近消失了,而这条石子路是通往宅旁园地的。这个小湖水深八英尺,我们看到可怜
的疯姑娘的足迹在湖边消失,当时的心情就可想而知了。
    “‘当然,我们立即打捞,着手寻找遗体,但是连尸体的影子也没能找到。另一方面,
却捞出一件最意料不到的东西,那是一个亚麻布口袋,里面装着一堆陈旧生锈和失去光泽的
金属件,以及一些暗淡无光的水晶和玻璃制品。我们从湖中捞取的除此奇怪的物品之外,再
无其它。此外,虽然昨天我们竭尽一切可能进行搜索、查询,可是对雷切尔·豪厄尔斯和理
查德·布伦顿的命运,仍然一无所知。区警局已经智穷力竭。我只好来找你,这是最后一着
了。’“华生,可想而知,我是多么急不可耐地倾听着这一连串离奇事件,极力把它们串到
一起,并找出串连所有事件的共同主线来。管家不见了,女仆也不见了,女仆曾经爱过管
家,不过后来又有理由怨恨他。姑娘是威尔士血统,性情急躁易怒。管家一失踪,她就立刻
万分激动。她把装着怪东西的口袋投进湖中。这些都是需要考虑到的因素,但是没有一个因
素完全触及问题的实质。这一连串事项的起点是什么呢?现在只有这一连串错综复杂事件的
结尾。
    “我说道:‘我必须看看那份文件,马斯格雷夫,你的管家认为值得冒丢掉职业的危险
一读的那一份。’“‘我们家族的礼典是件非常荒唐的东西。’马斯格雷夫回答道,‘不过
由于它是古人留下的,至少还有些可取之处。
    如果你愿意过目的话,我有这份礼典问答词的抄件。’“华生,马斯格雷夫就把我现在
拿着的这份文件递给了我,这就是马斯格雷夫家族中每个成年人都必须服从的奇怪的教义问
答手册。请听问答词的原文。
    “‘它是谁的?’
    “‘是那个走了的人的。’
    “‘谁应该得到它?’
    “‘那个即将来到的人。’
    “‘太阳在哪里?’
    “‘在橡树上面。’
    “‘阴影在哪里?’
    “‘在榆树下面。’
    “‘怎样测到它?’
    “‘向北十步又十步,向东五步又五步,向南两步又两步,向西一步又一步,就在下
面。’
    “‘我们该拿什么去换取它?’
    “‘我们所有的一切。’
    “‘为什么我们该拿出去呢?’
    “‘因为要守信。’
    “‘原件没有署日期,但是,文字用的是十七纪纪中叶的拼写法。’马斯格雷夫说道,
‘不过,我怕这对你解决疑案没有多大帮助。’
    “‘至少,’我说道,‘它给了我们另外一个不可解的谜,而且比原来的谜更有趣味。
很可能是解了这个谜,也就解了那个谜。请原谅,马斯格雷夫,据我看来,你的管家似乎是
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并且比他主人家十代人都头脑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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